葛明鑒見這兩漢子要害人性命，急忙站起身，悄悄跟蹤在二人身后。出了樹林，不覺眼前一亮，只見前方有大片稻田，金燦燦的稻穗彎著腰，隨風飄動，形成一片金色的稻浪。

穿過兩塊稻田，只聽前方傳來琴歌之聲。兩個漢子大喜，加快了腳步。葛明鑒怕被二人發覺，與其保持著一段距離，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走約三十多步，前方出現個草廳。一個三十多歲書生戴著草帽，正坐在草廳里彈琴奏歌。葛明鑒聽著聲音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他是何人。

只見兩個漢子掏出匕首，獰笑道：“去死吧！”齊齊向書生撲去。

“不得殺人行兇！”葛明鑒厲聲喝道，從懷中取出短劍，縱步來到兩個漢子身后。

二人聞言大驚失色，急忙轉過身來。見到葛明鑒一人過來，兩個漢子不以為意。

矮瘦漢子喝道：“先把這管閑事的和尚料理了！”

胖漢子喝道：“把他扔到水塘里洗澡！”二人持匕首向葛明鑒刺來。

這兩個漢子步法散亂，刺匕首的動作甚是笨拙。葛明鑒向左一閃身，迅速跨步轉到矮瘦漢子身后，抓住他的辮子，一劍切斷。

矮瘦漢子只覺得頭皮發涼，大叫道：“我的媽呀！”嚇得抱著頭蹲在地上。胖漢子轉過身，兇狠地向葛明鑒撲來。

三個回合過后，葛明鑒一腳將胖漢子踢倒在地，順便割了他的辮子。葛明鑒把兩個小辮子扔掉，用短劍指著二人，大笑道：

“你們這兩個狗奴才，居然為了小錢殺人，我這就取了你們的狗命，讓你們人財兩空！”

兩個漢子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求饒。

“不干他們的事，是葉方恒讓他們來殺我。”只見書生抱琴走來，平靜地說道。

葛明鑒見書生是顧炎武，驚奇地問道：“先生，這兩個惡人為何要加害于您？”

顧炎武嘆氣道：“崇禎年間，我嗣祖及兄長去世，又逢吳中大旱，只好將八百畝良田賤價典給昆山豪族葉方恒。最近時日，葉方恒蓄意侵吞我的家產，收買我的堂叔等人，多次派人到我府上搶劫，還放火燒房子。我被逼無奈，只好到吳縣投奔友人，卻被葉方恒派人追殺。”

葛明鑒在每個漢子身上踢了一腳，氣憤地說道：“這些歹人趁火打劫，殺了他們，方可除去后患。”兩個漢子嚇得痛哭流涕。

胖漢子向顧炎武哀求道：“顧先生，我們是鄉里鄉親。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們吧！”

葛明鑒喝道：“休要花言巧語！你們害顧先生之時，怎么不想到鄉里鄉親？”

顧炎武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說道：“你們走罷！”兩個漢子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葛明鑒喊道。兩個漢子嚇得轉過身來，面露驚慌之色。

葛明鑒用劍身敲打著二人的臉，威脅道：“你們回去后要老老實實，若再敢謀害顧先生，我就立刻取你們的狗命！”

兩個漢子不寒而栗，急忙說道：“不敢！不敢！”

葛明鑒喝道：“滾吧！”兩個漢子如蒙大赦，屁滾尿流地逃跑了。

“葛兄弟為何要削發為僧？”顧炎武問道。

葛明鑒便講了到南京解救夏完淳被困，多虧閻爾梅設計相救之事。

顧炎武感慨道：“陳子龍、夏完淳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是我輩的楷模。若民眾皆能有如此氣節，鍥而不舍地堅持抗清，定能完成復國大業。”

葛明鑒感慨道：“清虜剃發令下，江南民眾不甘奴役和壓迫，奮起反抗，前赴后繼、視死如歸，如同陳大人、完淳兄弟的義士比比皆是啊！”

顧炎武道：“清虜強迫漢人剃發易服，確實是想摧毀我們華夏文明。”

“漢奸孫之獬之流更是無恥，甘當走狗，為剃發易服推波助瀾。”葛明鑒怒道。

顧炎武憤然道：“孫之獬貪慕榮華富貴，做出如此無恥之事，釀成無窮的災禍，荼毒江南百萬生靈。”

葛明鑒道：“惡人終會有報應，孫之獬不得好死。”

顧炎武詩興大發，高聲頌道：“張伯松，巧為奏，大纛高牙擁前后。罷將印，歸里中，東國有兵鼓逢逢。鼓逢逢，旗獵獵，淄川城下圍三匝。圍三匝，開城門，取汝一頭謝元元。”

葛明鑒不解其意，急忙問道：“先生，我聽不懂此詩的意思？”

顧炎武高興地說道：“這首詩是我前些時日所作，祝賀淄川義軍處死漢奸孫之獬。”

葛明鑒喜道：“蒼天有眼，這個漢奸實在是罪有應得。”

顧炎武道：“孫之獬被處死后，人們無不拍手稱快。”

葛明鑒問道：“聽說孫之獬到江西鎮壓義軍，招撫地方，為何死在淄川？”

顧炎武道：“清廷里的漢臣大都惱恨孫之獬厚顏無恥，紛紛上書，指責他貪贓枉法、沽名釣譽。多爾袞見他到江西久任無功，為收攏人心，順水推舟將他革職為民，遣還原籍淄川。”

“他是被誰處死的？”葛明鑒好奇地問道。

顧炎武激動地說道：“謝遷兄弟領導的義軍。”

葛明鑒拍手贊道：“謝大哥英雄豪邁，為天下百姓除了大害。先生快細細道來，我要聽聽謝大哥的壯舉。”

顧炎武道：“去年十一月，謝遷以趙束鄉為軍師，在淄川發動起義。他們先是沒收漢奸張圣鵠的財產，分給貧苦百姓，獲得了民眾的擁護。

接著攻打附近鄉鎮，占領了高苑縣城，勢力大增。可是清虜派重兵鎮壓，義軍屢遭失敗，人員大減，軍師趙束鄉亦被擒殺。”

葛明鑒惋惜道：“趙先生頗有謀略，他的犧牲使義軍大傷筋骨。”

顧炎武道：“正當義軍處于困境之際，天賜良機。今年六月，丁可澤在淄川城內組織義軍，派人送信給謝遷，相約里應外合攻取淄川。”

“有丁可澤相助，謝大哥定能絕處逢生，順利攻取淄川。”葛明鑒點頭道。

顧炎武搖頭道：“攻打淄川并不順利。”

葛明鑒奇怪道：“布置的如此周密，怎么還能發生意外？”

顧炎武道：“本來義軍順利進城，可是孫之獬自知罪虐深重，難逃一死，竟然帶領二百多個家丁從背后襲擊義軍。因沒有防備，數百名義軍士兵犧牲。”

葛明鑒怒罵道：“這個孫之獬真是他媽鐵桿漢奸。”

顧炎武蔑視道：“孫之獬是個跳梁小丑，只是逞一時之能。謝遷率領義軍精銳，打得孫之獬折損大部分人馬，狼狽逃回府中。這個狗漢奸喘息未定，義軍士兵們攻進府中。他怕被義軍捉住，受到酷刑折磨，慌忙退入內宅，換上官服，朝北向清虜主子遙拜后，欲懸梁自盡。”

葛明鑒恨恨地說道：“孫之獬的漢奸真是做絕了，這樣的死法倒是便宜了他。”

顧炎武微笑道：“謝遷可不肯讓他輕易死去，嚴令義軍要生擒活捉孫之獬。義軍士兵們沖入內宅，砍斷繩索，把孫之獬捆綁起來，押送到縣衙。”

“這下可有孫之獬好受的了。”葛明鑒笑道。

顧炎武道：“義軍將士深恨孫之獬的無恥行為，當眾宣布其罪狀，用錐子遍刺其身，插上頭發。”

葛明鑒拍手大笑道：“孫之獬剃發，義軍為他種發。這個奇思妙想確實有趣，正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顧炎武道：“孫之獬自知眾怒難犯，已無活理，破口大罵，希望激怒義軍，早些將他處死。義軍把他的口縫上，然后將他凌遲處死，還把他在城中的子孫殺了個干凈。”

“漢奸孫之獬也算是為清虜盡忠，清虜如何賞他？”葛明鑒嘲笑道。

顧炎武蔑視道：“孫之獬的死訊傳到北京后，清虜朝廷沒有給予他任何撫恤。”

葛明鑒感慨道：“孫之獬賣祖求榮，罪大惡極，可謂死有余辜！連清虜朝廷亦不憐憫他，這可真是罪有應得！”接著問道：“義軍攻克了淄川，后來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