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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餐前后,地位兩重

  • 華山老六
  • 離晉豐
  • 4303字
  • 2023-01-26 19:42:33

一晃的功夫,元宵佳節已在身后。

但如今講究的是,不出正月,年就不算是過完,所以華陰縣依舊是紅火熱鬧的狀態。

自古商人重利輕別離,陸大有那間開在縣城里的鋪子,大年初七一過就開張營業了。

“暖煙閣”其實就是一間臨街小鋪,原本實在是配不上這個“閣”字的,常永松也說還是叫作“暖煙館”更貼切些。

不過,煙館這個詞兒讓陸大有覺得忒不舒服,總讓他回想起某些不好的東西,所以他執意把“館”字改成了“閣”字。

樓閣居苑、亭臺軒榭、齋館廊舫,都是根據各種建筑特色而起的獨有稱呼,如果亂用那就類似于掛羊頭賣狗肉,是會被人嘲笑的。

因為名字的事,縣城中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諷刺這家店主是個逑都不懂的瓜皮,若非煙卷是獨一份的買賣,生意怕是早就黃攤子了。

“老板,咱把‘館’字換回來吧,以前還是‘閣’字的時候,那些老爺都會自己過來買煙卷,可自從改了名字,他們就不來了。”

店里的小伙計愁眉苦臉的抱怨著,而坐在柜臺里的陸大有聽了后頭都不抬,繼續翻著手里的賬本,

“不來了?他們把煙戒了?”

“那倒不是,他們會讓家丁來買,還囑咐家丁要換衣裳…太丟人了,這事兒都成縣里的笑話了。”

“笑就笑唄,又不會少塊肉,怎么著?那些老爺親自來,十兩一盒的煙他會付十二兩?”

“不會。”

“那他們給你賞錢了?”

“也沒有。”

“那他來買和家丁來買,又有什么區別?”

說著陸大有合上了賬本,走到小伙計身邊拍著他的肩膀繼續說道,“我支付給你的月銀挺高的吧?”

“呃,高。”

“這活也不累吧?”

“不、不累。”

“離你家也挺近的?”

“就在隔壁。”

“月錢多,活輕松,離家近……這種工對你來說很好找嗎?”

“老板我……”小伙計有些慌了,而陸大有卻抄起塊抹布,直接甩進他懷里,

“踏踏實實干好你的活兒就得了,聽外人說上幾句就來撩撥我,那人指定沒安好心思,說不準就是看上你這份工了,你個傻蛋!”

“老板你去哪?”眼看陸大有離開,小伙計連忙追問。

“去赴宴。”走到街上的陸大有并未回身,只是抬起手朝后擺了擺,

“中午就甭開伙了,等我從酒樓給你打包些好玩意兒帶回來。”

……

年前,常永松便打算要召集舊友一起聚聚,順帶介紹給陸大有認識。

這些年在外面奔波,是因為才接過老夫人的生意,需要他親自去查探梳理,并且培植自己的親信人手。

折騰了幾年把一切安排就緒,以后就不需要總往外面跑了。

煙卷買賣初開時,常永松把華陰縣的生意送給陸大有獨家經營,還搭送了一間鋪面。

那段時間他見對方忙里忙外的折騰,卻一副很自在的模樣,想想自己以后留在家里,整日喝茶遛鳥好像也沒什么意思。

便也打算在縣城弄點營生,不在乎賺不賺錢,主要為了調劑生活。

陸大有知道后就對他說,那你就弄個會所吧。

如今雖有類似的“會館”,但多開在京師重地,由各地方的大商人聯合入股,用來接納招待科考書生,帶著點結交拉攏的意味,總體算是半慈善性質。

真正的社交場合,人們還是更加鐘意在自己家里修繕園林,然后下貼邀請、大宴賓客,用這種方式來鞏固社會關系。

但對于華陰縣這種小地方來說,比起那些豪商巨富的做法,陸大有覺得會所模式更加適合。

常永松聽從了對方的建議,所以在新年過后,一家素菜館便在城里開張大吉。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于斯也。”——《論語·述而》

說的是孔子在齊國聽到了《韶》樂,有很長時間嘗不出肉的滋味,孔子道:想不到《韶》樂的美達到了這樣迷人的地步。

常永松給這家館子起名為“不知肉味”,首先是因為館子只做素菜,在這里用餐是吃不到肉的。

其次,雖名義上是家飯館,但它的真正作用也并不是為了招待五臟廟。

孔子因聽聞《韶》樂而有所得,以至流連忘返;真正的賓客在這家素菜館亦會有所得,乃至不知肉味……

“怎么才來?”

陸大有抬頭看看太陽,“你不說是請客吃飯?現下這時辰不正好嗎?”

“你還真是踩著點來啊,快跟我進去,其他客人早都到了。”

等在門口的常永松不由分說,拉著陸大有的衣袖就往里走,

“華陰縣沒什么真正的大人物,可以后要是想省些麻煩,有不少牛鬼蛇神你還是要認識的。”

“牛鬼蛇神?”

帶著一臉的不知所措,陸大有懵懵懂懂的走進了封閉的雅間里,坐到了酒宴之中。

宴席上除去陸、常二人,還有另外七人,觀其衣冠儀態便知,皆是富貴顯榮之輩。

“留仙,這便是你那位小兄弟了罷。”

開口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一個中年人,長髯及胸、膚白若玉,穿著件寶藍色褂子,手里還搖著象牙骨的紙扇。

常永松,名永松,字留仙。《爾雅·釋詁》:留,久也。名與字合起來,有壽比南山不老松之意。

“這事怪我了,沒提前對我這朋友說明白,他還以為就是請他一人,勞諸位久候。”

常永松說著便是躬身一禮致歉,而其他人皆是起身側讓不受。

嘴上紛紛說著“也沒等多久,哪至于此”“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是大家的朋友,又何須多禮”這類的話。

看著他們在那推來讓去,這一刻陸大有便明白了江湖與俗世的差別,背經離道不單是說說而已,江湖人的生活方式已經是最貼近前世生活狀態的了。

講實話,見到這種麻煩的場合,陸大有實在是不想摻和進去,他也不明白常永松攢這個局的意義何在。

大宗的煙卷生意是對方在打理,可能會與這種人打交道他不意外,可自己只是開個小鋪子而已,應該用不上吧,難道還有別的事?

當常永松開始給他介紹眾人時,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原因無它,第一個便是那主位的中年人,其身份乃是華陰縣縣尉。

換個形容就是華陰縣公安系統的一把手。

而后續六人分別是縣衙六房,每房文書的主管……

知縣之所以被稱作百里侯,就是因為現下沒有三權分立的說法,行政司法合為一體,在自己的轄區內,知縣的權力極大。

縣衙就如同一個小朝廷。

對應中樞六部,縣衙內設有六房,百姓戲稱其為富貴威武貧賤,其中:

‘富’為戶房,一縣的戶籍、田賦、財稅、婚姻,全都由戶房承辦,是以富得流油。

‘貴’為吏房,全縣的里甲、保正、鄉官,還有縣里的吏胥檔籍,全歸此房經管,自然就‘貴’一些。

‘威’為刑房,管著一縣刑獄,所以威嚴。

‘武’是兵房,大多數正兵由關防衛所管理,兵房只統轄少數散兵游勇,維護縣城治安。

‘貧’是禮房,管著縣內考試、祭祀、禮樂、旌表、說它貧是相對其它各房,可事實上每逢考試還是有不少‘呆出息’的。

‘賤’是工房,管一縣修造河工,乍一聽都是執役,故名之‘賤’;膽子大一點,其實比戶房還肥。

除此六房外,還有倉庫、糧庫的庫管,民間流傳有‘當官不如為娼(倉),為娼不如從良(糧)’這樣的說法,可見這兩處位置的重要。

整個一縣中,唯有知縣是正七品的官員,剩下的包括縣丞、縣尉這種百姓眼里的大人物在內,最高也只是不入流的八品階位。

朝廷為了防止地方做大,禁止書生們在獲取功名后回在籍地為官,這也是像楊氏這樣的世家會沒落的原因之一。

只是這樣做又變相的推動了另一種現象的出現,那就是‘千里當官只為財’。

一來,不是自己的家鄉自然不會用心回饋;二來,即便多年的圣人學問教導起了作用,他有這個心卻很難有這個力。

因為異地為官這條約束只針對正印官,不入流的小官以及胥吏是不受此影響的。

所以,酒席上的縣尉也好,六房各個主管也好,都是陸大有的老鄉,都是華陰縣本地人。

他們基本上就代表了本縣的最高權力,空降而來的百里侯也只是衙門里的大老爺,他的命令能不能走出縣衙大門全看再坐的幾位同不同意。

在法理上,知縣確實掌握著任免生殺大權,他完全可以組建自己的領導班子,但這個班子里的人手是需要他自費雇傭的,朝廷不會為此多花一文錢。

可偏偏明朝官員的俸祿,在有史以來是出了名的低,許多知縣在上任時,最多也就能雇個師爺處理雜務。

所以大多數金榜題名者,滿懷熱血帶著造福一方的抱負千里而來后,很快就會被冰冷的現實重教做人。

一沒錢財可以把權力變現,二沒能力和對方斗智斗勇,面對盤根交錯的本地勢力最后也只能妥協,加入其中收上一份孝敬,等任期到了帶著銀子離去。

當著眾人的面,常永松毫不避諱的給陸大有做著講解,甚至在說到那句‘當官不如為娼,為娼不如從良’時,場中居然有一人贊了句此言大妙,并和他人碰杯而飲。

“常兄,你對我說這些……”陸大有此時理解了同桌這幾位朋友的能量,卻不明白常永松為何要介紹這些人給他。

“這事不急,等會再說。”常永松拍拍對方肩膀,轉過身來,

“我這小兄弟已經認識了幾位兄長,可大家卻還不知我這小兄弟是何人。”

“他原是華山派弟子,曾拜在岳掌門名下學藝。”

“不過現在他下了華山,暫住華山別院,并且和楊氏一起經營煙卷生意,且也是這盤生意里的大股東。”

當常永松提到華山派時,在座的官老爺們目光爍爍,顯然他們并不愿意與江湖人打交道。

等到下一句說到別院,眾人同屬華陰老鄉,自然知道其中含義,想著對方既然不是純粹的江湖人,那大家還是可以認識認識的。

直至最后說起陸大有是楊氏煙卷生意的最大股東時,所有人的目光一下明亮起來;彼此互相對望幾眼,由那縣尉問道,

“留仙,你說的這個最大,有多大?”

常永松笑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張開五指,朝著眾人比量了一下。

嘶~

不少人見此便倒吸涼氣,唯有那縣尉神色不變,緩緩收攏了手里的紙扇,站起來哈哈大笑道,

“后生可畏,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就能創下如此家業,看來以后在這縣城里,咱們又多了一位好朋友啊!”

縣尉很明顯就是華陰縣官方權力小團體的領頭人,如今他開口表態,便算是接納了對方的加入,其他六房主管跟著依次上前,和陸大有正式的行禮問好。

雖然,眼前這個家伙很年輕,也沒有任何功名在身;但在這華陰縣里,對方從此也可以被人尊稱一聲陸老爺了。

得益于后世訊息的獲取便利,陸大有即便不曾經歷過類似的場合,但也知道此刻應該做出一些回應,細糾禮儀他肯定有許多不到位之處,可在場之人并不會在乎。

畢竟禮儀這東西,本就是為了劃分他們與普通人之間的區別而制定的,只要你的身份獲得了認可,其他的便可不拘小節了。

但若是在街上遇到普通百姓,即便對方行禮完美一絲不茍,他們也不會多看一眼。

還會對身邊的同伴說,這種人又有何資格與我結識呢?我若是受了他的禮,便需要回禮給他,他這么做當真是無禮至極。

這就是禮儀最扯淡的地方了,無論是不拘小節還是無禮至極,其實和禮儀本身并不存在絲毫的關聯。

一頓飯賓主盡歡。

除去陸大有外,其他人不是混商場的,就是混官場的,反正都是酒場高手,席間氣氛熱烈讓他難以拒絕,喝到最后已經有些暈了。

待外人散去,陸大有扶著桌子,

“常兄,以后這種局別叫我,實在是應付不來。”

“放心吧,僅此一次,其實不是我想給你引薦他們,而是他們想見見你。”

“為何?他們明明都不認識我啊。”

“還能為何,無非是摸摸提出方案之人的底,看看以后是跟你合作,還是把你吃掉。”

“方案?什么方案?”

“你醉了,回去休息吧,咱們明天再談。”

“哦哦哦,那、那行吧……”陸大有晃晃腦袋,清醒一些后方欲離去,卻又頓住,“對了,還有件事。”

“什么事?”常永松疑惑。

“這桌菜,你給我再弄一份,我、我得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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