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對不住，路上耽擱了。”
常永松方一進門便連連致歉，不好意思提自己路癡的事，只能模模糊糊的說是路上耽擱。
“表哥？你怎么來了？”陸大有這還是首次在楊志濤那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
“你這可還真是洞中不知歲月啊，后天就是中秋了，我自然是要回來的。”
說話時，常永松開始打量除楊志濤外的其余三人，一位面容清癯、氣質超然，不沾絲毫凡塵庸俗，見過便知是高人無疑。
至于剩下的兩個，看起來就是邋遢老頭領著自己的傻孫子，打從進來起，那傻小子的目光就沒離開過自己手中的食盒。
這……可能是高人的仆從。
楊志濤接過食盒后，隨手遞給了身后迫不及待的陸大有，常永松見此更是確信無疑。
“表哥，我們去外邊說話。”
“你不先吃口飯？”
“早上吃的多，現在也不是很餓。”
楊志濤和常永松說說笑笑的出了別院大門，陸大有把食盒里的酒菜逐一取出擺在桌上，然后就招呼眾人開飯。
“今天老張怎么沒來？這家伙誰啊？”風清揚性子孤高，這話顯然是對李老頭說的。
“你管人家是誰？反正和你沒親戚，老實吃你的飯吧。”李老頭夾起一個金絲小花卷塞進了陸大有嘴里。
“唔、我又不是要認親，就是覺得這家伙、這家伙…該怎么說呢……”
陸大有不知道該如何講，從對方進門后，那打量眾人的眼神，那程式化既不顯得疏離又并不算是親近的笑容，都叫讓陸大有感到了一絲絲莫名的熟悉。
這種感覺是他所接觸過的山上的師父師娘、師兄弟，山下風清揚、李老頭包括楊志濤在內，這些人身上都不具備的。
兩個老頭顯然對陸大有的感觸毫不在意，自顧自的吃喝。
“我想清楚了…是假客套！這家伙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個商人沒跑了。”在苦思半天后，陸大有終有所得。
現下的世道百姓多為淳樸直接，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很少會遮掩自己的情緒。
這讓來自后世的陸大有混在其中總是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常永松身上帶給他的熟悉感覺，就是后世兩個陌生人見面時互相打量彼此的感覺。
而放在等級分明的今日，也只有需要和不同階層、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的商人，才會有如此表現。
武林中人都講岳不群是君子劍，身為一派掌門卻從不會端著大架子，哪怕對方是江湖底層也能與之喝酒談天。
但這叫折節下交，想折“節”得先有“節”，身份階層的差距依舊存在，只是被人為忽略。
可在一個合格的商人眼里，是沒有“節”的存在的，眾生平等，唯一的區別就是價值不同。
是個商人好啊。
若還是個合格的商人，那就更好了。
本來要打瞌睡前已經物色了一個枕頭，可不曾想這枕頭中看不中用，對楊少爺這種人你和他談生意，他是聽不進去的。
現在來了個楊少爺的表哥，那擱置了的計劃就可以重新開始。
陸大有心不在焉的吃完飯，把食盒收拾好拎在手里，眼巴巴的站在大門口等著。
直到那兩人說完話，楊志濤重新回了院子，常永松陪著過來接過食盒正要離去時，被他伸手攔住。
“華山別院陸大有，未請教？”陸大有對著他拱手一禮。
不出所料，對方雖然有些詫異，卻依舊客氣回禮，
“在下常永松，是楊志濤的表哥，志濤在此處習武多有叨擾，勞煩您的照顧。”
“哎，客氣客氣，不知常少爺可有急事？若是沒有還請院內一敘，在下有些事想向您請教。”
“不敢當，那就勞您引路。”
陸大有前世今生都沒談過買賣，這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只得努力的做出副嚴肅認真，又不失溫和的表情。
并且在過程中，不停的回想原先看的書籍影視，找找有沒有能幫助自己的方法。
飯后是午休時間，倆老頭不知去了哪里，剩下的楊志濤正一人在院里扎馬持槍。
李老頭安排的上下午各一個時辰的練功時間，對他來說完全不夠用，此刻正在給自己加練。
即便是他表哥不知為何又回來了，而且進到院子里從他面前經過，他也不為所動，權作沒看見。
常永松對此似乎習以為常，也沒有和楊志濤說話，直接跟著陸大有進了客廳。
坐定后看著對方給自己倒了碗茶水，碗是粗瓷碗，茶葉也是散茶，可他依舊不動聲色端起來喝了幾口。
看見對方連這種茶都喝了，陸大有心中對其更是高看一眼，要知道李老頭買的這破茶葉，這院子里也就只有他自己喝得下去。
風清揚的茶壺里泡的是楊志濤專門從家里帶的茶葉，自從結識了這位高人后，楊志濤直接把他的衣、食方面包圓了，而風清揚也是享受的心安理得。
“抽支煙？”
陸大有從懷里掏出竹筒，取出一根煙卷套上煙嘴遞向了常永松。
看著對方這一套動作，常永松流露出認真的表情，他沒有吸煙的習慣，但還是接了過來，拿在手里仔細端量，
“陸兄弟，你倒是很直接啊，這就是你要請教的事吧，煙草生意？”
“嗨，關公面前我又哪敢耍大刀？想了半天還是直說的好，小弟確實想做些煙草方面的買賣，所以厚顏向您討教。”
“咱們第一次見，陸兄弟如何敢確定我是生意人的？要知道，楊氏的嫡親少爺現在就在外面練大槍呢，我這個表少爺說不準也喜鉆研些別的愛好。”
說著常永松放下手里的煙卷，顯然對此事更為好奇。
“直覺。”陸大有先用手指點點自己的心口，又接著說道，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生意人的感覺，而且做的還是都是大生意。”
“直覺？有意思。”常永松聽后表情奇怪，
“這些年常某多在各地游歷，許多人初次見我總愛誤會我是讀書人，卻不知常某生平最厭惡的就是只會之乎者也的兩腳書櫥…呵，不曾想今日倒是在此地遇見了知己，我觀陸兄弟對生意買賣，似乎是很有興趣？”
“可不，我有話直說，我很想掙錢！”
“掙錢？為了什么呢？”
“有個詞兒叫‘財富自由’不知常兄聽過沒有，世間人多為庸庸碌碌者，我也不怕你笑話，我陸大有骨子里就是個俗人。
想要實現自由，靠著讀書明理提升境界，我自問是沒有那份本事能夠做到，所以只好多掙些散碎銀兩，在這世道中硬生生‘買’它一個自由出來。”
一番話說著說著，陸大有的語氣逐漸低沉下來，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為自由嗎？”常永松若有所思。
片刻后，再次看向陸大有時，他的目光較之前變得大為不同，
“陸兄弟高見，常某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