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著血液的褐色泥土終將深坑填滿，誰又能想到曾吒吒一時的黃金獅子最后歸宿不過是區區不足數尺之地？

五月等人在谷內挖了一大兩小三個大坑，兩小坑分別葬了遼和米瑪，兩墓相鄰算是讓這兩個相隨百年的兄弟不離不棄。

五月緩緩從義父和米瑪大叔的宿地之間站起，目光轉向那高高隆起的大墳。

那里邊既有傭兵團中戰士，心底還殘留他們昔時的音容笑貌；亦有與他們毫無仇恨但卻生死相搏同歸于盡的騎士，耳旁的風中還隱有其臨死前的悲嚎。

無論生前貴如騎士也好，賤如傭兵也罷，死后不過是如此塵歸塵土歸土。

這樣與平日視如螻蟻的人死后共居一穴不分彼此，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呢？五月搖搖頭，茫然苦笑。

其實自己的夢想并不算過份吧，從來沒有想過成為什么如光明皇帝般的絕世人物，最大愿望不過是想成為一名出色的傭兵而已，但是就連這也做不到啊！

米瑪大叔到底想對自己說什么呢？好好活下去？想來是如此吧。義父、大叔，從你們的角度是不想我去送死的，只希望我能忘掉眼前一切過上新的生活。但是我做不到的！就這樣離開這里以后我沒有一天能睡得著的。就算要開始新的生活，之前卻有一件事是要做的，卡修！

卡修！這個毀滅了自己一切的人。如果自己的力量夠強，眼前的這一切就絕不會發生的。

“力量！我需要力量！”五月不由自主的叫出聲來。

“如果我們能找那個人報仇復國始有一線希望。”雅典娜平靜的道。

“那個人是誰？”五月急切的道。

“我要說的是并沒記載在亞特蘭斯正史上的一段秘事。自當年事變后此事便只在皇家和少數人口口相傳。”

“我皇家中人也是十六歲成年以后才可獲知此事，只因這關系到我亞特蘭斯立國之秘。”雅典娜咬了咬嘴唇。

其余眾人默不作聲靜待她開口述說這少有人知的亞特蘭斯最大秘密。只水鏡眼中閃過一抹奇異至極的神色，眼神陡變似兩個深潭，無數不眾人知之事再度浮現。

“我祖亞瑟王當年趁神圣帝國四分五裂之際起兵，以不過三千兵力乃至一統北方，自然與他雄才偉略是分不開的，但其中還靠了一個的幫助。”頓了一頓，“這個人名叫賈軾！”

“此人從何而來無人可知，但傳說擅長用兵，魔武兼修，深不可測。皇室傳說亞特蘭斯立國之時曾遇大險，如非此人亦不會有亞特蘭斯的光耀北方。”

“如此人物，為何不現于亞特蘭斯，從未聽人說過。”五月不解問道。

雅典娜輕走兩步，“因為因為我剛才對他的評價都是亞瑟王之后的亞特蘭斯王的評語，我不過是照搬啦。他之所以不愿再替亞瑟王效力，據說是因為亞瑟王不顧他的反對立提坦神教為國教，更給神教過大的權力使他心灰意冷，以研習魔法為理由飄然而去。”

“那那我上哪兒去找這個人，就算找到他，他又會教我武道，助你復國嗎？”五月搔頭。

“我也不知道，我不過是從父皇處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就算找到他，我們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的。”雅典娜眼中也出現茫然。

“五月，你要報仇倒還不是太難，只要肯和我去光明與黑暗的峽谷待上三年，包你大有進展；我師便是天之匠LF一二三，我可以替你向他求造一把神兵，你報仇血恨便更有希望；至不濟以你我兩人行那暗殺之事，我就不信卡修能日防夜防；倒是公主復國大事一點不可草率，我粗人一個實是想不出更好方法。喂，水鏡你有何高見？”劍豪望向神秘的召喚士。

召喚士沉靜無語，似在思考什么。良久臺頭，“我在想我開口說出后面的話后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原以為那些不具有真實意義的爭殺當不會再與我扯在一起，誰知還是跑不了啊。難道這便是宿命？”

“你在說，說什么啊？”五月第一個駭然道。

“他的真正身份并不是什么召喚士，而是兩百年來只聞其名不風其人的魔法大盜，我沒說錯吧！”奧古丁目光炯炯。

芙蓉一拉雅典娜的衣袖發現公主眼中雖是滿目驚意，臉上卻仍是平靜如湖水。

面對劍豪的揭露身份，一抹笑意從嘴角擴至整個臉上，“如果我說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你們會相信嗎？”

“你是說你就是賈軾？”四個人包括雅典娜都再也不能保持冷靜，齊聲驚道。

水鏡一個輕輕轉身向谷口行去，“雅典娜，五月，你們想知道答案還不簡單，想想你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跟我來便是。”

眾人目瞪口呆中賈軾行至谷口，令大家更為驚奇的事亦發生了，出谷的一剎那水鏡一分為二，竟然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水鏡分從兩個不方向出谷而去！

“靈神分體？”劍豪張大了嘴可惜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他。對視一眼，終于有人開始相信他就是賈軾，五月和雅典娜各懷心事舉步前行。

兩人所選的方向不一，五月選左，雅典娜擇右，眼跟背影步入谷外密林。

五月到時，水鏡已經負手相待，眼神如淵深不見底，最駭人處莫過于似與夜色和這密林已結為一體，使人難測深淺，一種無法言語的奇怪感覺浮上心頭，如非這幾日與這召喚士玩鬧慣了，說不定早已俯身膜拜。

怎么會這樣？難道他真是賈軾？”你……”“答我，獲得力量后你想做什么？”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水鏡道。

“我該稱呼你什么？”五月反問道。

“名字不過只是一種符號而已，賈軾之名亦不過是我來到這原之大陸后的符號。”

賈軾，水鏡兩個人名在五月心中交替出現數十次，“水鏡，是我的朋友；賈軾，我不認識！”

嘴角再現笑意，這不知該被稱為水鏡還是賈軾，同時又身具魔法大盜身份的奇異男子漫聲道：“那還是叫我水鏡吧，因為我有很久沒有聽到有人說我是他的朋友了。”

兩人盯住對方，突然同時展顏一笑，萬沒想到世事奇妙如斯。

踏著林間松軟的土地，雅典娜向那背影走去，這似蒼茫夜色化身的男子明明站在那里，卻又讓雅典娜覺得他并不存在于此，更有一種四周的樹木正在窺探自己的奇異感覺。

定了定神，雅典娜以自己都難以相信的冷靜聲音開口道：“我相信你便是我要找的人。”

“難道你認為只要我肯助你，你就一定能復國？你可知當年我為何棄亞瑟王而去？”賈軾霍然轉身問道。

“當年亞瑟王的確有資格一統大陸，所以我才出手助他化解立國之險，挫退來自南方的攻擊，只可惜他強立提坦教為國教，種下無窮后患，更聽別人唆擺，打算鳥未盡弓先藏，令我大失所望，這才離他而去。今日你想讓我幫你復國，請問何以說服我！”

“我想你弄錯了，我并不是要你助我復國！”雅典娜不動聲色。

“哦？”這一著大出賈軾意料之外，“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助我一統天下！賈軾先生。”雅典娜石破天驚的道。

“我和郭玄隨‘混沌之眼’來此大陸已歷千年，自當年炎天戰死之后，再未聽到過有人稱我為朋友，想不到今日還能重新聽到這兩個字。”

“‘混沌之眼’是什么東西？”五月從未聽到過這玩意。

疲倦的一笑，水鏡嘆道：“我原本就不屬于這原之大陸，而是來自遙不可想的異世界，那個世界與軒轅古國極為相似，相似到有時讓我懷疑是否有來自我那個世界的人先我和郭玄一步來此，不然為何文化、習俗如此近似？至于‘混沌之眼’，是一顆藍色的晶石，但到底其中擁有什么力量，就連我也想弄個明白。也許弄明白的那一天，我就可以回去了。”

看著五月張大的雙眼，莞爾一笑，“我這頭藍發是倒底是如何由黑變藍，連我自己都說不清，說不定便與那混沌之眼有關也有可能。”

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目的，五月詫聲道：“那你不是成了個千年老妖，竟與三界之戰的傳奇人物是同一時代的人，莫非你也參加了三界之戰”

“如果不是為了炎天，我是不會介入三界之戰的，炎天實是阿修羅一族數萬年來的不世人物，竟能將暗黑天魔功練至第十七重，如非看不透情之一字，就算連七色結界之陣亦不可能殺死他。他死后，十英雄潛入暗黑異界，為我暗中所阻，后果便是我與郭玄展開來到大陸后的第二次決戰，再度兩敗俱傷，歷經近八百年始全愈！其后游歷大陸，遍尋魔法，意圖從中找到回去之路和生命的答案！”

賈軾如有實質般的目光在雅典娜身上似想把她看通看透，最后發出轟然大笑之聲，“想不到以前世界我遍歷天下也沒找到的竟在這里找到，當真是造化弄人！”

收住笑聲，輕嘆道：“如果是在兩百年前遇到你，我會答應你出手助你完成心愿，并借機將我魔門精義在此大陸播下種子，替代提坦教的地位，又有何不可；可惜時機已過，自經三界之戰，復與郭玄二次決戰后，再經亞瑟王一事，我對大陸戰事再無興趣，如今唯一放在心上的不過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得悉至道之秘，與郭玄第三次決戰而已！”

雅典娜面如死灰，終于露出失望之色，忍不住低聲啜泣，難道終沒有回天之力？正在這時，賈軾聲音再度傳來，將她從地獄又帶自天堂。

“既然你和郭玄在以前的世界曾是最好的兄弟，為何又成了對方最強的敵人？”五月聽眼前的水鏡訴說到其與郭玄的關系時終忍不住問道。

面現苦笑，水鏡黯然道：“我們并不是敵人，只是想證明對方是錯的，因為我與他理想的世界不一樣，他的一身武道來自一本‘道德經’，無為而治是他的理想世界；我由兵入魔，信奉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之道。到底誰對誰錯，二次決戰并未得出，第三次決戰已是指日可待，也許數年后，也許便是明天。”

“因此我并不能幫到你們什么，如果只是想要卡修死，在谷中時，我只要念完那個咒文，便算是三神將親至也救不了他。”

“我說過，我一定要親手斬殺此賊，方雪心頭之恨！”五月憤然道。

“你既有此決心，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你如能過得關來，斬殺卡修必不成問題，只是他之后尚有提坦三神將，切莫小視！”

“縱有千難萬險我也要一試。”五月直視水鏡。“那么我就開始了。”話音剛落，水鏡一指點向五月，速度之快，渾不似人所能達到的速度！

正中五月胸口，一聲輕響，排名大陸神兵魔器榜的雷帝之鎧應聲化作粉未撒下。

“但是由一位女子登上大陸最高權力之位的情景是怎樣的，我也很想知道，所以我雖不能親身助你，作作人事，便當是你我相逢之緣，造化如何，還要看你自己如何？”

“那你意思是肯幫助我？”雅典的眼淚還沒擦干，臉上又露出笑容。

“你想復國乃到一統大陸，在如今形勢下已是機會渺渺，除非帝國殘余勢力能對你宣誓效忠，南方又有大亂，最后還得過軒轅族一關，而只要有郭玄在，你想消滅軒轅近似于不可能，當年四國合攻失敗已充分說明此點。何去何從，當你對大陸形勢有深刻了解后再作決定吧。我能助你的，不過是告訴你位于阿難城之東的天空騎士團，人數雖不多，但如能收伏，對你奪取天下必是莫大助力。”

雅典娜聞言露出深思之色，“多謝先生，雅典娜如真能復國得愿，當永不忘先生之德。”

“今日我以靈神分體之術引你們兩人而來，五月所對是實體，天意如此，你所選竟是靈體，如想成其大業，為將為帥者如無令人心服的實力最易生亂，我便將這靈體以移靈入神傳給你，他日你如能完全吸收，當可與大陸三神將一流爭一長短。”

“啪”，靈體化為一個圓光球，向雅典娜飛來，留下一物掉在地上。

光球將雅典娜包圍，雅典娜只覺有一股龐大無比的力量在進入自己身體，慢慢與已溶合，耳旁賈軾之音傳來：“四大秘咒是我收集天下光明系魔法之后創出……”

五月不由相信的看著水鏡，雷帝之鎧竟如此輕易的被其所毀！我價值百萬的鎧甲啊，就這么完了？不是真的吧？

“你如果帶著這副鎧甲修煉武道，將終生無望攀上武道至境，我替你除去束縛，過得了這關，你將有機會進軍無上武道。”

不由分說，水鏡身形凌空而起，左手拍擊在五月頭上，右手一指點在五月胸口，兩股完全不同的力量開始在五月身上發揮作用。

五月只覺由頭上傳來的力量柔和如水，進入身體各處經脈，有種身浸溫泉的感覺，十分的舒服暢意，臉上不由出現陶醉的神色。

“我當年來到原之大陸，一身武學只止于以往，但卻發現在這世界中修煉以往的武學有一日千里之效，于是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及至得悉魔法原理，方知世間尚有另一種御使天地元氣的法門，踏足另一個神秘的世界，到得與郭玄二次決戰后，我終將魔武合一，更開始探索連神也不敢踏足的異空間力量之秘，始能借那神秘之力作自身修煉，這才有與郭玄三次決戰之心，如今我便以此替你打通經脈，你一是經脈盡碎而亡，一是拓寬經脈成功，別無第三路。”

五月聞言大駭，心中狂呼不要，這不是百分之五十會死嗎，我又不是你賈軾。大駭之下，再也不顧他到底是賈軾還是水鏡。

嘴剛張開，從水鏡右指傳來一種強大至極的力量，那力量的屬性非水，非火，非地，非風，亦不似雷電，既不代表光明，也不代表黑暗，完全超出五月想像之外。

這力量的急速猛烈的通行五月身體經脈，五月只覺身體似要被什么貫穿了，如同離開了水的魚般睜大雙眼和口鼻，難受得想要自盡。如果事先知道要經受如此痛苦，便是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干。

好在從他左手源源不絕的傳來如水至柔之力，將五月經脈護住，抵消了不少痛苦。

“依我心法運功，不然片刻之后你將無法承受，經脈暴裂而亡！”水鏡聲音嘶啞難聽。

五月依法行功，自身真氣與頭頂傳來的至柔之力結合，隨之在體內周流不息，將經脈的強度提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轟！”也不是否錯覺，五月幾乎聽到自己體內傳來了一聲巨響，再也無法承受，身子一軟，眼前一陣模糊，眼中最后一個情景是看到水鏡賈軾那個家伙滿頭大汗，臉上出現皺紋，似在一瞬間蒼老了二十年！

光球完全入體，雅典娜自知要想完全吸收賈軾傳給他的魔力和法訣決非一朝一夕之功，但世間能讓人踏足至道的兩把鑰匙，自己已擁有一把，只要假以時日，當可與當世高手爭一長短，自覺雄心萬丈，一統大陸亦非絕不可能。

目光掃向不遠處賈軾留下的一物，竟是一本薄書，快步過去拾起，上面四個古軒轅國的字，幸虧少時曾得芙蓉之母教過，所以認得上面所寫，竟是“孫子兵法”四字！

五月醒來，只覺渾身通暢，真氣所經之處與以前相比，猶如田間小道與王國御道，真氣運行如風，真氣渾厚程度更是倍增，一拳擊出，面前一棵巨樹如被雷擊，寸寸碎裂。

再看水鏡，早已不知所終，只是地上數排大字。一些是亞特蘭斯文字：“五月啊，五月，欠我的報酬暫留你處，此次施法大耗元氣，三月之后，月圓之日，襄陽城中，郭玄弟子，青龍之約！”

“我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五月搖頭嘆道，卻不知何時又能看到這個家伙呢？一聲發自內心的笑容升起代替了嘆息聲。

望向地上的另幾排字，方方塊塊的，與香格里拉的招牌字倒是很像啊。直到在路上由芙蓉教會了他古軒轅文字之后，他才知道那幾個字是這樣的：

其疾如風

其徐如林

侵略如火

不動如山

難知如陰

動如雷霆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