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當夜亥時,當片片浮云輕遮夜空,月淡星疏之際,一排六個夜行人,臉蒙面具,緊身箭袖,打扮十分利落。個個手執锃亮閃光的鋼刀,在夜幕掩護下,從縣城出發,騎著快馬越過鄉間小路,直奔王莊。
須臾間,奔馳到莊外一片林叢旁,六人紛紛滾鞍下馬。
當他們快步來到王興邦的后墻時,個個貼墻細聽,見四處無一絲可疑動靜后,便縱翻過院墻,分為兩伙。一伙奔向后院的馬廄放火,一伙奔向中院的內室行兇。
來者,事前探知京津大俠王興邦今日外出辦事不在家中,因此,乘隙選擇當天夜晚下手。
當奔向中院的三個蒙面人,鹿伏鶴行,閃轉迂迥,來到內宅門前時,突然,兩塊黑物從東配房上疾飛馳來,三個人急忙閃身,叭叭兩聲,落地時碎片橫飛,原來暗器是房上的瓦片。
一個魁梧的身影從房頂上飛身縱下,一挺手中齊眉棍,大喝一聲:“呔,你們是什么人?”
三個人猛吃一驚,不敢答話,舉刀便向他砍去。此人便黃大龍。原來,王興邦臨行前,曾再三囑托他處處小心,嚴加防范,不能粗心大意。所以,大龍今晚沒有早歇,嬸母及子們安歇后,便在宅內四處巡查,發現了奔往內宅的三個三柄寒光閃爍的鋼刀,如迅雷貫項一齊落向頭上時,只見大龍用棍往上用力一磕,當啷一聲,鋼刀并開,三個人哎呦一聲頓感兩臂酸麻,紛紛后退兩步。知曉對方力大無窮,力驚人,不敢用刀磕碰,便呀的一聲怪叫,重新圍殺過大龍抖擻神威,使出太空子午棍法,朝周圍一頓亂劈,棍棍出招均重若千鈞,迅似暴雨蓋頂,真是槍扎一點,打一片。
但見大龍欲攻其腰,則用箍;欲攻其腿,則用掃;欲搗其則用點;欲攻其上,則用劈。棍法兩端,運轉如輪,首相應,有若盤龍飛風。三個蒙面人依仗眾狼圍虎之勢,拼抵抗,閃閃的鋼刀象冰雹般嗖嗖向大龍砍去。
大龍越殺越勇,齊眉棍舞動起來,呼呼望風,如輪飛三個人終究不是其對手,漸漸不支,個個后退。就在此時,驀地從西廂房縱下三個蒙面人,手執鋼刀殺入重圍。
大龍在廝殺中,猛抬頭見后院火光沖天,黑煙縷縷,大蟒逞威噴紫霧,蛟龍翻卷吐銀輝;火燒的嘩嗶剝剝之聲,不絕于耳。他心中驚恐,暗說不好,使在扭殺中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拖棍向后院奔去。蒙面中為首一個身材瘦小的人,一揚手擲出一枚暗器,其速飛快。大龍在慌忙中,耳聽后面風生驟到,躲閃不及,正中左臂,一陣劇痛襲來,大龍咬牙忍住,猛轉身二目圓睜,噴射怒火,橫棍又向六個人殺來。
為首的蒙面人悄聲對黨羽說:“撤!”說罷,一聲唿哨,六個人縱上房脊,一齊逃去。
大龍欲追,肩頭由痛變麻、眼中發黑,地轉天旋。咕通一聲栽倒在地,昏迷過去。
家里上上下下的,凡們被驚醒后,紛紛起來救火,并把昏厥中的太龍抬到屋中?;鸨粨錅绾?,家里星夜派人去向王興邦報信。
王興邦在五十里外的朋友萬碧鵬家飲酒談心,聽到消息后,忙乘快馬與好友萬碧鵬流星追月般飛奔至家中。
天色已明,王興邦來到后院,見馬廄被燒得片瓦無存,只剩下一片廢墟。余煙還在上面不斷漂浮、游蕩,十匹良馬,被燒得只剩一堆堆骸骨,彌漫著刺鼻的腥臭氣昧,慘狀令人、不忍目睹。
王興邦返身疾步來到大龍的屋中,見他直挺挺躺在榻上,依然昏迷不醒。自己的夫人坐在榻邊掩面啜泣。王興邦走至榻邊,見他的左臂不但紅腫,而且黑紫;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腦中嗡地一下,知道這是中了帶有劇毒的暗器,他,快取來金瘡藥,暫時敷在傷口上。
王興邦命人取來暗器一看,原來是一只斤鏢。仔細再看,見鏢尾上鑄有“馮”字。他知道這是馮三寶的隨身暗器,不覺大怒,胸中立即升騰起一股怒火。立即把身體撥直了起來,氣得急促的呼破聲如秋風呼嘯。
他心中思忖,馮三寶和我并無仇隙,何以如此狠毒呢?如今在東方萌兄的倡議下,讓我與他組織民團,他是不是要獨霸民團領導,排除異己,才下此毒手呢?是不是為了增長他鎮北大俠在四海五洲中的威望,故顯威風呢?
正在他猶豫不決之時,忽覓家人通稟;“老爺,門外有一俗一道一僧,來此尋找萬碧鵬?!彪S之,家人奉命把三人領至客廳中落座。這三個人是以白登峰為首尋覓馮三寶報仇的人。萬碧鵬向王興邦一一介紹后,說:“此三位都是我江湖上的多年摯友,是自家人?!?
白登峰看到王家忙亂的情景,奇怪地問:“興邦兄,家中發生了什么事情?”王興邦愁眉苦臉地把昨晚發生之事講了一遍。白登峰聽此,雙屬擰成一條線,舊仇重閃,便把自家昔日被馮三寶殺兄霸嫂之事說了一遍。
王興邦攥緊拳頭,切齒說:“麻雀和田鼠,各有盜糧之謀。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馮三寶的確就是這樣一個一臉佛面,滿腹鬼心的偽君子,怨我有眼無珠!”
于是,他便安排好三個人的食宿,命人安排車馬,將大龍放在車上,直奔謝莊。
三寶和婉貞等人,早晨飯罷,正在廳內切磋民團之事,忽聽大門外一陣馬嘶聲,喧鬧嘈雜聲:\"馮三寶快滾出來,快滾出來!”大門放乒乒乓乓敲得山響。三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忙喚家人開開黑漆大門,和婉貞蛆三走了出來。
見門前階下站著王興邦和一個自己素不相識的人,臉上均呈一副怒氣沖沖之色。只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叉腰佇立,面如紫玉,濃眉斜插入鬢,圓眼灼灼如電,腰系橙色札帶,腳蹬一雙黑色薄底快靴。腰間兩側,插有兩只一尺余長的六棱峨嵋刺,年約四十余歲。
他,就是王興邦的好愛萬碧鵬,江湖人稱“云中燕?!贝巳怂季S機敏,頭腦多謀,老練深算,又被譽為“小張良?!?
他身材矮瘦。輕工絕頂,動作神速,來去無蹤;尤其是手中一對家傳峨嵋刺,殺手兇狠,多變善幻,使起來呼嘯奔突,銳氣逗人,在緊要關頭,可使暗器擲出,百發百中。
二人身后,有四個精壯漢子站在網輪馬車的四角,上面仰臥一人,象死人般紋絲不動。三寶見狀緊走幾步,抱拳施禮,奇異地問:“賢兄,這是怎么回事?”
王興邦臉上罩著一層可怕的陰霾,并不還禮,悵然若失地冷玲地說:“你干的好事”還不清楚嗎?”三寶驚訝道:“什么事情?劣弟實在不知?!?
王興邦臉色聚變,雙扁聳動,身軀抽搐,怒氣填膺地喝道:“馮三寶,你不要故作不知,昨夜潛入我家縱火傷人的,不是你又是誰?”
三寶大吃一驚,說:“兄臺,我怎能干出這種見不得人的骯臟勾當?何況你我并無任何私仇?”
王興邦厲聲打斷了三寶的話:“馮三寶,你不要再裝腔作勢了!你看!大龍被你用涂毒的暗器所傷,危在旦夕?!?
“是嗎?”三寶驚愕,慌忙走過去掀開上面蓋的布簾,一看果然見大龍雙目緊閉,眼皮發黑,面色灰白,左臂傷口包扎著,滲出了紫黑的血色;鼻孔中呼吸似有若無,一絲微弱氣息,一看便知是中了毒器。
王興邦從懷中掏出斤鏢,狠狠擲在三寶的腳下。三寶揀起一看,果真是自己的斤鏢。心中萬分疑惑,急命婉貞說:“快去把我的鏢囊取來!”婉貞取米鏢囊,三寶打開一看,囊一字排開的五只斤鏢果然少了一只。王興邦嘿嘿一聲怪笑:“怎么樣?暗器是你的,你還怎么抵賴?”
三寶心亂如麻,斤鏢不知何時被人偷去,懊悔自己的麻痹大意。急忙向王興邦解釋說:“賢兄,請你相信我,這一定是暗中有人搗鬼,動了手腳,嫁禍于我,請兄明察秋毫。”
王興邦一陣狂笑:“憑你鎮北大俠的厲害武功,憑你馮三寶辦事的精細周密,有誰能輕易偷到你的東西?有誰敢斗膽撥這老虎嘴邊毛?為了籌建民團,我昨天去好友萬碧鵬家聯系,磋商此事。為此,幾天來我一心一意地到處奔波??墒?,你卻心懷鬼胎,為了一手遮天,獨霸民圃,樹立個人權威,干出了此等使親者痛,仇者快之事。今天我來就是要和你清算這筆帳的!”說罷向后一伸手,一個青年漢子立即遞過一柄鐵銃來。
這是一柄長兵器,柄長兩米多,銳頭為三叉狀,兩翼叉略短,兩翼類似波紋橫刀,中間類似劍狀。銳桿尾端的底鉆是三棱狀,倒使可做為槍用。此器被稱為雁尾鏡。這種兵刃,早在北宋時期就應運而生了。但是,江湖上操用此器者,甚為罕見。
王興邦接過鐵銃,不容分說,向前一墊步用足氣力,倏地一銳向三寶面門戳來。三寶用個金球擺動式,頭一偏閃‘過。王興邦向后一轉身,背向三寶狀似回走,可是,彈指間鏜尾的三棱鉆卻猛地回刺,直向三寶的腹部。此招疾如飄風,迅似落雨。三寶眼疾目快,閃身躲過;但王興邦向回一扭身,鐵锿一轉繞,一個神龍潛底式,如車輪飛旋,怪嘯著掃向三寶下盤。
此殺法勢兇招捷,迅猛無儔,不給對方喘息之機。三寶身法奇快,腳法輕靈,雙足扣地輕輕一彈,身軀如飛鵬,騰空躍起二丈余高,悄然落到一丈余遠的地方。
這上、中、下“連環三鏡”,是王興邦的奪命招,向來不輕易使出,今日消恨心切,一進招就亮了出來,欲迅速置馮三寶于死地。
一這時,三寶理解王興邦的心緒,因此,強壓住對他魯莽動武的不滿心情,含笑勸說:“賢兄,不要性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王興邦面色鐵青,一挺鐵銳飛身向前,又兇悍地向三寶胸前刺去。三寶無奈,便使出武當派“功家南派”的六路拳來。
這種拳在交手中,擅打、擅防上、下、左、右、前、后六個部位。它是武當派拳術的絕妙佳作。是武當謫傳拳法。
但見三寶圍著王興邦四周滴溜溜亂轉,手法變幼,莫測端倪。有削、掀、繞、架;壓、搭、鉤、釣;研、拖、帶、粘。步法上巧靈多姿,退進裕如,他時而沖步、撤步、時而墊步、踏步、時而寒鴉步、仙人步;時而翻身步、蹚泥步。真是手似板斧,腿似兩根棍,耳似兩盞燈,身似流星閃。
三寶連續打出六路拳中最精采、最實用的八種進招拳式:百鳥朝風、左右朝鞭、仙人照掌、怪蟒翻身、三環套月、偷梁換柱、鴛鴦雙飛。招式環環扣緊,拳拳連擊,打得王興邦左閃右躲。節節后退,毫無出鏡的余地。
三寶邊打邊苦口婆心地相勸:“賢兄息怒,請遐下去,’我是無辜的。”王興邦不依不饒,雙目裂睜,乘隙向前沖一鐵鏡,直奔三寶胸前捅去。三寶此時身軀向后火仰,不得不用八種招法中最后一招“臥龍崛起”式還擊,即身體向后大仰的同時,銳已落空,右腳猝然拾起上彈。只聽咔嚓、當啷兩聲巨響,王興邦掌中鐵鏜被足踢飛,橫空拋出落在丈余遠的地上。再看上,鐵鏜的木桿已斷為兩截,身首兩分。
王興邦啊的一聲驚叫,撤步退回。盡管身懷內功,也感到兩手、兩臂被震得一陣酸麻。他心中暗稱馮三寶果真身手靈健,招法奇兀,武功絕倫;可謂寶刀不老,雄風猶存。江湖冠以鎮北大俠之榮稱,實乃名不虛傳,受之無愧也。
“云中燕”萬碧鵬見王興邦受挫,忙抽出一對峨嵋刺,一個騰空跳起,身捷如燕,體輕如云,落在場中。這時,婉貞輕盈地一縱身,如瓢絮飛空,落到萬碧鵬面前,攔住去路。
萬碧鵬并不問話,手中峨嵋刺以雙龍戲珠式,直向婉貞面上扎來;其速電掣光馳,不容提防。出乎意料的是,婉貞似青松挺拔直立,站定不動,不偏不閃,雙掌突然探出分開,向對方雙腕猛勁一擊,其手法迅猛異常,猝不能防。但聽萬碧鵬哎喲一聲,雙刺脫手,飛向半空。萬碧鵬不顧腕痛,為了不栽“跟頭”,便猛一縱身飛向空中,伸出猿臂,先后將兩只峨嵋刺擒到手中,然后如一片蠶葉落下。
萬碧鵬心中驚恐,萬萬沒料到一個女兒家,手法如此超絕玄妙,是自己過于自信輕敵了。他眼珠骨碌一轉,手指一撥,手腕一抖,兩根鋼刺就在手心中潑刺刺地飛速轉動起來,閃出一團銀光。
嵋峨刺是一種短兵器,屬于峨嵋武術八大門中,它是長約一尺多的六棱鋼刺,中間粗兩頭尖,中間有一個可以轉動的圓環,可套在中指上。
此時,萬碧鵬凌空躍起,用個身軀未落地前的空中三進招,欲迅速克敵致勝。一為“五雷轟頂”,二為“玉帶纏腰”,三為“雙蛇出洞”,招法兇悍潑辣,鋼刺走動虎虎生風,勢猛迫人,婉貞一一靈巧閃過。
身軀落地后,他口中絲絲有聲,狀如毒蛇發勁。施展出峨嵋刺二十式:點、刺、劃、穿,身軀如靈猿縱跳;抹、挑、扎、掃,鋼刺如銀蛇突竄。招式的變幻,時而象云海翻騰,時而象閃電劈空,真可謂來時雷霆發震怒,去時江河凝青光,舞動的一對峨嵋刺,絞成了一團團、一簇簇寒氣凌入的白光。
婉貞亮出八卦掌迎敵,招招式式神速快猛,節奏鮮明。有時動如濤,靜如岳;有時起如猿,落如鵲;有時立如鶴,站如松;有時轉如輪,折如弓;有時輕如葉,重如鐵,有時疾如鵬,快如風。她運用寸勁,突破楞停,身隨其勢,隨走隨變,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形神兼一,輕捷靈怪。如同水上漂木,云中翔燕。在鋼刺的銀光如漣的纏繞中,鎮定自若,應付自如。
正在打得難解難分時,幾句響亮的怒喝聲傳來:“住手,住手!不要打了。”大家抬頭望去,見東方萌騎馬飛馳而來,蹄下煙塵卷起朵朵云霧。他越過了小橋,翻身下馬,額上掛著汗水,走到眾人面前,嚴厲地說:“自相殘殺,虧你們都是武林中的英豪!走,到屋內再談。”王興邦一向敬重、崇拜東方萌,所以不得不尾隨著人們進入院內,到了客廳坐下。
王興邦滿腹委屈地說:“東方兄,馮三寶他。”東方萌臉色陰郁沉沉,打斷話語質問:\"我都知道了!難道說賢弟憑這樣的只鱗半爪就斷言是三寶賢弟干的嗎?賢弟,你是不是身居千里云霧,只見龍尾未見龍首啊?”王興邦氣咻咻地將斤鏢啪地一聲扔在桌子上:“東方兄臺,我看準餃子下笊籬,你看,這就是鐵證!”
東方萌不屑一顧:“賢弟,你只見影子不見人形,只見樹本不見森林。多年的交往,我堅信三寶弟絕不是那種卑劣的人,我愿以性命擔保!”主興邦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兄臺,請你不要替他說話,你可知滿山是樹,枝葉不同;龍生九子,子子各異。人心隔肚如隔山,很難猜測!”說罷用手一指用擔架抬進來的童大龍:“你看,七日內就喪命,你看怎么處理?”
東方萌凝思看了一陣傷口,臉色黯然:“據我過去掌握的藥物知識,可見這種毒藥是由略尾東方河豚血泡制而成,它的毒性不亞于蝮蛇和眼鏡蛇之毒啊?!贝蠹医辜比f分,緘默無語。忽然,冥思苦想的萬碧鵬驚喜地說:“有了!我記得兩個多月前,一位江湖朋友告訴我,在山西垣曲、河南濟源兩縣之間的王屋山里,隱居一位棗山道長,他是山上仙云觀的觀主。他手中有消除一切劇毒的解藥。據傳此人行蹤詭秘,一般人他是不理睬的。”
王興邦大失所望:“唉,王屋山距此千里迢迢,路途遙遠,就是取來了解藥,恐怕大龍的性命也休了!”
這時,三寶猛然想趣一件往事,說:“我十多年前,僥幸得到一顆避毒寶珠;不管中了任何刷毒,只要將此珠放在嘴里,可使毒氣向心臟蔓延遲緩一個月上下?!?
說完忙喚婉貞:“把避毒珠給我取來,快!”婉貞飛步去了,眨眼間取來捧給三寶。
三寶見大龍面色青紫,雙目緊閉,牙關緊咬,便撬開牙齒,把龍眼大小、紅光閃閃的珠子放在嘴里。大家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大龍。幾分鐘過后,就見大龍的臉色漸漸由青變白,由白變得紅潤起來。此時三寶的心才平靜了些。他長吁一口氣誠懇地對王興邦說:“賢兄。請您息怒。我不想饒·舌,把大龍賢侄放在我的家中養治,一切由我負責。今天我便起程去王屋山仙云觀求藥,請你放心吧!”王興邦目光兇狠地掃了三寶一眼:“哼!既當了婊子,還想立塊貞節牌坊,我看你能騙人幾時?現在,我就與你劃地絕交,割袍斷義!”
三寶欲勸不能,欲僵不肯,便仰天長嘆一聲:“我馮三寶真是甜瓜有苦蒂,美棗生荊棘??!”
東方萌從旁邊勸慰:“吉人自有天相,天無絕人之路。我想,我們可以食其瓜去其蒂,斬其荊棘而摘其棗。這癬疥之疾,終不能成為大患。將來,真相一定會大白于天下的!”然后轉過臉嚴峻地對王興邦說:“愚兄勸你要制怒慎思才是。在未弄清廬山真面目之前,不妄下斷語,以免傷我們兄弟之間和氣?!?
王興邦不再答話,騰地從座位上站起,向東方萌一拱手,面顯不悅之色,訕訕地說:“東方賢兄,人就交給他了。告辭!”說完,便和萬碧鵬等人,大步跨出客廳,徑直去了。
三寶站在窗前心情黯然。他撫膺嗟嘆,不停唏欷:“如此折顏,何堪忍受?!?
東方萌聞言望著三寶,輕聲地說道:“逝者不可追,存者猶可求。我考慮,此事的發生,必定是有人幕后策劃,先盜竊你的斤鏢,后乘隙潛入王家,燒廄傷人,再棄下暗器,栽臟陷害于你。從而達到挑撥離間你們二人團結,破壞、瓦解民團籌建之目的。哼!他們這個暗下無常死不知的一招,是夠狠的明。
“我們焉能逞一時之氣憤,傷兄弟間之和氣,中賊人之奸計、壞了我們的大事,望弟明鑒。不能迂衲無知,應理智、巧妙地和他們較量一番,粉碎他們的陰謀才是正理。否則,感情用事,必然陷入圈套而中奸計!”三寶轉過身來,雙目驟亮:“謝兄賜教,如撥迷霧,兄弟我一時糊涂、失臻,險壞大事,一會我就起身前往求藥?!蓖褙懚鹈几咛簦骸鞍职?,目前正處于籌建民團的關鍵時刻,您離家外出不太合適吧?求藥之事能否交給我去辦?”這時東方萌走過來說道:“婉貞言之有理,求藥事小,民團事大,憑婉貞的武功和才智,我看,婉貞可以代勞,讓孩子獨自闖蕩江湖,經經風雨也是好事?!?
三寶躇躊良久,確也無其他萬全之策,只好允諾。
一路上,馮婉貞晝夜兼程,幾乎馬不停蹄,寢不寬農,無心觀賞沿途的綺麗風光。不到七日,便來到了迢迢千里的河南山西兩省交界處,距王屋山麓七里之遙的一座小鎮。馮婉貞控轡停蹄,舉目凝視遠處的王屋山,只見山巒重迭,曲折蜿蜒,橫空出世,拔地而起。無數高峰,如利刃直插云端,氣勢雄渾、肅穆。山上蓊蓊都部,蒼蒼茫茫,染成了一片墨綠,紫橙斑駁交錯。馮婉貞抖韁進鎮,來到一家名叫“聚源客?!钡牡曛凶∠隆U茻魰r分,一個年近四十歲的女店家,將飯菜及酒送到屋內。馮婉貞和氣地問:“店家,去王屋山仙云觀,該順哪條路走?”女店家覷了一眼婉貞說:“在東出麓腳下,順著石板小徑上去,約四五里路遠就到了?!闭f著又奇怪的問道:“客人是想求簽嗎?”婉貞搖搖頭說:“不,我是來求解毒藥的。”
女店家嘿嘿一笑道:“客人恐怕是遠道而來的吧?您還不了解仙云觀的棗山道長是輕易不給人施舍這種藥的。去討藥的人十個總要有五對被頂回來。這是我們王屋鎮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勸客人還是不要徒勞往返了。”說完便走了出去。
馮婉貞原來擔心萬碧鵬講得是虛傳,如今聽說此觀中果有一位棗山道長,便放下心來;暗中思忖:看來要弄到此藥,還要費一番周折呢!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馮婉貞走了個大早,洗漱、飯畢,便告別了女店家,騎馬向王屋山方向馳去。頃刻,便來到山腳下的一座涼亭邊。
這時天已大亮,只見麗日晴空,萬里無云,一碧如洗。登山的男女老少絡繹不絕。馮婉貞將馬交給亭邊看馬的人,便隨著游客順著上山的小徑健步而上。
當婉貞登上第一座山峰時,極目四望,不覺心頭一陣欣喜,心想這可真是一處放眼縱覽的好地方。前面一座崖畔上跌落下來的一條小溪組成的水柱,從崖頭上直瀉而下,撞在崖壁上,發出震撼心弦的怒吼聲。隨后,水柱又高昂起頭,噴濺出無數銀色晶瑩的水珠,宛如無數珍珠散落;水珠在空中碰擊,又變成無數更小的水珠,陽光一照五光十色,色彩繽紛,甚是迷人,許久才緩緩散開。
婉貞循山路繼續盤旋而上,又登上一座山峰,向左右望去,只見與先前景色大不相同,四周雄姿奇偉的山峰,爭奇競秀,各顯其妙,別有一番景色。
有的如一柄柄鋒利長劍,直插云霄,寒光閃閃;有的如一根根擎天的白柱,鑲銀鍍玉。光怪陸離;有的如一只只展翅雄鷹,峰尖雙起凌空欲飛;有的如龍虎盤踞,威武躍揚,伺機而動。劍峰千仞,險峻高拔。那山巔的凝重,枝干的秀挺,霧靄的纏繞;那磅礴的氣勢,超逸的神韻,奇突的形態,真是蔚為壯觀。
馮婉貞俯酋向下望去,對峙的山峰下,是一條奔騰咆哮的河水,深達十丈有余,觀之令人心縮膽寒。那藍天的麗容,山巒的倩影,倒映在水中,又仿佛是一幀清秀、明晰的水墨丹青。四周碧葉亭亭,紅花灼灼,面對這美麗的山山水水,馮婉貞那被壓抑的焦灼煩悶的心境,頓時變得開闊起來。
拾級而上,翻越了兩座山脊,便到了一個闃無人跡的林中。透過枝葉縫隙,見一角紅墻隱約露了出來,一座廟宇迎目閃現,廟門上楣掛有一匾,上書三個道勁有力的大字:“仙云觀。”
廟門大開,馮婉貞走了進去。大殿崖宇都是由精工巧匠用潔白的銀絲銀箔鏤刻的飛檐,剔透玲瓏。那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石板鋪成的甬道,光滑明亮。股院中兩側松林,透出幾分濃綠的蒼色,顯得生機勃勃,長勢盎然。
一個遭士迎了上來,單掌稽首,問:“請問女施主,到此有何貴干?”婉貞抱拳當胸:“有一件難解之事,欲向貴廟求教。于是,小遘士把她領進大殿的配房中。
執事道人板著面孔問:“不知女施主有何事求教?”馮婉貞畢恭畢敬地一揖后,便把原委大致陳述了一遍。
執事道人說:“我們棗山道長早就約法三章,此藥數量極少,因此不能輕易舍人。欲得此藥者,只有武林中杰出高手,方能賜予,不收半文錢財。但是,必須通過三關,方可得之。”
婉貞覺得新鮮,因求藥心切,便脫口問道:“不知要過哪三關,請道長指教?”
執事道人呵呵笑著,說:“一是門前階下有一石鎖,重三百斤,必須單手舉起十次以上;二是檐前高為二丈七的楊樹上,頂尖系有一條紅布,須縱上取下;三是,只身一人擊倒八名圍攻你的道士。三點全部做到,方能授于這種稀少自解毒之藥;否則,就不必贅言,自行告退?!?
婉貞淡淡一笑:“在下技淺藝薄,不過愿試上一試,不知可否?”執事道人一撩眼皮,斜瞟了婉貞一眼:\"好,那就請吧!”
馮婉貞淡淡一笑,隨著執事道人來到殿前檐下,果見有一棵參天大樹,樹下放一石鎖,檐下左右一字排開八名精壯道士。
婉貞心想:“這里的道人如此狂傲,不通人情。必須以牙還牙,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婉貞走到石鎖旁,顧盼神飛,拉開架勢,靜氣寧神,一彎腰,握住鑿空的石鎖把,運用內家功,丹田氣貫滿全身經絡:足如鋼釘札地,手如鷹爪抓物。只聽一聲震撼云霄的長嘯,就見石鎖被婉貞抓起拋向空中二丈余高,然后,輕輕接住,隨后便左右、前后地掄動起來。
石鎖掄轉的聲音,如山呼海嘯般在婉貞身邊飛滾翻躍像一條條巨大的龍頭不停地搖擺,石鎖,投東奔西,左掖右挽;有時如虎坐鷹翻,有時如蛟龍螺旋。
一側的執事道人和八個小道,直看得搖酋咋舌,雙目直勾勾發呆。
這時,婉貞驀地收式,雙膝下蹲,運用神意力功,即心、意、氣、力合一集中之法;雙趾抓地,腰間擰力。但聽嗖地一聲,婉貞氣勢如長虹橫天,身鎖共一,騰空鵲起三丈余高,探臂將系有紅布的枝條掐下。然后穩穩地落在地上,將石鎖放下。
道士們看得驚魂懾魄,嘴巴張得又大又園,呆滯得一時收攏不回。
執事道人一擺手,命令:“上!”就見八個健壯道士跳下臺級,蜂擁圍上,個個張牙舞爪,面露猙獰,攻擊過來。婉貞縱身躍起,在空中使用鴛鴦連環彈腿,一瞬間腿似旋風飛轉,足如車輪滾翻,只聽砰砰砰幾聲響,便將八個道士踢翻在地,一個個都橫七豎八地臥在地上呻吟不已。
一陣陣哈哈大笑聲響不絕于耳,震得樹葉簌簌抖動。馮婉貞回頭一望,見一位年邁道長佇立檐下,年約七十余歲,銀須銀發,隨風飄動,一派高雅脫俗,端莊穩健氣度。他身穿皂色道袍,胸前掛串紅光閃閃的念珠,腰扎黃色寬邊腰帶,中鑲一塊白色玉石,足蹬白底青色矮腰布鞋。真是須似三冬雪,發賽九秋霜,兩眉如銀葉,童顏閃豪光。
年邁道人含笑稽首,說:“爐火純青的好功夫;我棗山道人欽慕傾倒!快請到屋內一敘?!?
進內坐定,香茶獻上。棗山道長手捋胸前長髯,慈祥地微笑著問道:“女施主跋山涉水遠道而來,請問尊姓大名?”馮婉貞起立躬身施禮:“小女子馮婉貞?!?
馮婉貞!棗山道長上下打量一下馮婉貞,客氣地問:
“不知女施主是何人門下的高足?敢問令尊的大名?”“家父馮三寶!自幼隨家父學了幾手功夫,讓道長見笑了?!蓖褙懝Ь吹卮鸬??!榜T三寶!”棗山道長大吃一驚,忙站起身來。婉貞惶惑不解,問:“莫非道長認識我父?”
棗山道長驚訝地面孔轉瞬即逝,頃刻換成一付嬉笑顏開的模樣,忙說:“不不不,令尊鎮北大俠的威名,蜚聲大江南北,威震黃河兩岸,我早有耳聞?!闭f罷,又一陣會心長笑。
婉貞擔心地問:“道長你看這解藥?”棗山道長笑瞇瞇爽快地說:“好辦,好辦,我愿結交象馮大俠這樣的江湖豪杰,你就放心吧!”
說罷,棗山道長從懷中掏出一個黃色紙包,遞出來說:“此藥有驚人奇效,一次用姜水吞服,即可解毒痊愈,拿去吧!”
馮婉貞此時才喉石落地,驚喜得伸出顫微微的雙手,接過來。她的心情真如同接過一個三世單傳的嬰兒,小心謹慎地揣入懷內,忙不迭口地再三表示感謝。棗山道長命小道士,擺上飯菜款待,婉貞不勝感激。因治病救人事情緊迫,刻不容緩,需盡快火速趕回,所以,飯后小憩片刻便立即告別道長。
棗山道長挽留不住,便熱情地親自將婉貞送至廟外,并再三囑咐她一路小心。
婉貞急急下山,到了山下立即乘上坐騎,揮鞭策馬向來路方向一溜煙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