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如果要用你的血去換，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要？況且我其實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跟著牧歌來到這里而已?！痹菩鯌z愛地看著他，眼中有星星點點的閃亮，“這也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我……”云絮的話鋒驟然止住，因為一個高大的人影已經來到她身邊。

“拿著那只角吧！”牧歌輕拍云絮的肩膀，“妖的角如果斷裂是無法復原的，而且……沒有傷疤的妖是無法長大的?！?

“什么？”云絮迷惑地看向眼神蒼茫的牧歌。

“我們生來并非為了殺戮，但我們每個族人都應該善戰，你何時見過善戰卻沒有任何傷疤的人？”牧歌說著輕輕站起，默默地伸展雙臂擁抱頭頂的天空，頗為黯淡的陽光聚集在他身上卻散發出有如黃金般的光芒，一動不動的牧歌宛若銅像。

“好……我收下?！痹菩躅澏吨鴮⒛切〗鞘障拢瑥男淇谌〕鲆幻斗洌惠p輕一抖便將它覆蓋在那只小角上，隨后將它按在額上。

“……很合適。”牧歌怔怔地看著云絮，很久才簡短地說道，隨即立刻轉身走開，沒有讓云絮看見他復雜的眼神和身上不由自主漸漸清晰的魔紋。

“嗯，真漂亮呀！云絮，現在這里最美麗的就是你了！”牧歌走后，早就在一旁議論紛紛的“女人”們紛紛就愛你過云絮圍在中心評頭論足起來，反而將寶兒擠在一邊。然而寶兒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只是笑瞇瞇地讓開。

“沒、沒有！”云絮的臉色剎那間變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她羞澀地后退幾步，似乎想要逃走。然而突然間她神情一動，似乎想起了什么，隨即迎上前去，盡管不時結巴，但她卻很快融入了“女人”們。

夜晚的天空依然昏黃，卻也是星月同輝。牧歌悄悄走到云絮的房前，無聲地細聽其中的聲音?；蛟S是白日間疲于應付，現在她的房中悄無聲息，牧歌舉起手，幾次想要敲門卻又輕輕將手縮回。

“怎么？手上沾有無數生靈熱血的你竟然會害怕一扇門？”正在牧歌不知所措時，一道刺耳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后出現，牧歌全身一震，卻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緩緩轉過身。

“不必找了，黑夜，原本就是我的天下！”那刺耳的聲音冷冷說道，沒有半分感情，“你應該明白這是最好的結果，她只是一個人，而放眼蒼原，多少族人在等著你！”

“牧歌！”原本只被低語充滿的夜晚被一個清脆的童音打碎，那刺耳的聲音立刻消逝了。牧歌瞇眼細看，來人正是寶兒。

“牧歌，你來這里做什么？”寶兒奇怪地看著牧歌，對這個為他們運來吃食的牧歌他既尊敬又好奇。

“我……呃，看星星而已。”平日冷靜的牧歌此刻不知為何竟突然有些局促。

“星星？”寶兒仰望天空，“那不是人才做的事情嗎？我們眼中的黑夜只是暗一些的白晝罷了，星星不過是些忽大忽小的白斑。你、你真的喜歡看星星？”

“我看了很久，就習慣了！”牧歌忽然想起云絮剛剛進入蒼原時因為害怕幾乎夜夜無眠，無可奈何之際便總是拖著牧歌一同仰望星空。妖能在夜間視物，卻也因此失去了星空的美麗，那些日子，牧歌由最初的厭煩到無奈，直到一天他從云絮的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星空。從此，每當他仰望天空時眼前便總會浮現出那片無暇而深邃的藍。

“哦，和云絮姐姐一起看嗎？”寶兒忽然說道，頑皮地眨眨眼睛，拼命忍住即將爆發的笑容。因為他看見牧歌早已滿面僵硬地呆住了，臉上有微微透出的紅。

“不是！”半晌，牧歌終于掙扎著吐出兩個字，轉身欲走卻被寶兒攔住。

“別走?。　睂殐旱男θ萁K于忍不住綻開，“我也是來找云絮姐姐的，正好我們一同進去，剛剛看你神色焦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我只是來送剛拿回的泉水，放下便走了！白日間云絮姐姐和王嬸幾人淡了許久，想必早已口干舌燥，正好可以用這清甜的泉水潤潤喉嚨，然后和牧歌一同談‘大事’！”說著寶兒還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牧歌怔在原地，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什么。寶兒詭秘一笑，未待他想出如何應對已敲響了云絮的房門。清脆的聲音在牧歌心上聲聲炸響，瞬間他全身一輕，頭腦頓時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了，連同之前心中徘徊不去的陰影。

“云絮姐姐？！”忽然寶兒驚惶的聲音從房中傳來，牧歌聞聲而動，仿佛是生命的本能。待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時已身處云絮房中，故物仍在，只是伊人已去，徒留余香。一紙信箋散發著淡淡墨香。薄紙微皺，卻不是因為旅途顛簸；字跡模糊，卻不是因為墨跡未干。

“比我們預計的還要好……”白色的信箋從牧歌手中飄落，“云絮已經回昊天了，她說她可以幫助我們……很好，她將會帶著我們找到‘蒼原之心’，即使她中途反悔也絕無退路！”

“砰！”一聲脆響在牧歌身邊響起，卻是寶兒重重將手中的水罐放在云絮的桌子上。

“所以云絮姐姐日間向王嬸探聽了許多瑣事，尤其是行商的事情，原來她是為了弄清離開的路線。而你卻在一旁自始至終地引誘著她按照你的想法行動，你帶她來到這里，不是因為她的善良，不是因為她的單純，而是因為她身負昊天之名！”

“云絮姐姐不疑有他，千里迢迢來到這里?？赡銋s準備了迷惑她心智的妖毒以備不時之需，是這樣吧？牧歌！”寶兒背對著牧歌冷冷說道。

“寶兒……”牧歌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才慢慢說道，“云絮，她是人……很弱的人……不論如何她與妖不同?！?

“你忘記我是什么了嗎？”寶兒慢慢轉過頭，“半人半妖的孽種！不論我的長相如何我依然擁有一半人的血脈，你是不是要像對待云絮姐姐一樣對待我？你和人有何區別？現在這里的苦難是因為上蒼不公還是只因成王敗寇？其實人與妖同樣殘忍，只是角色不同?！闭f完，寶兒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