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見她受了委屈,急火攻心,大步向前攔在了羅幼身前。沖著他說道:“你們……既然是來迎接我的,干嘛……打我朋友。”
姜雨黛惡狠狠地道:“你讓開。誰是你的朋友。”
何念一愣,萬沒料到自己自作多情,熱臉貼了冷屁股,心下又羞又急,滿臉漲的通紅。姜雨黛瞧他不知所措的模樣,愈發(fā)來氣,一臉嫌棄地說:“你那么想做我朋友,就別傻愣著不動,快去幫我教訓教訓這個壞蛋。”
何念聞言轉(zhuǎn)悲為喜,趕忙說道:“好的,好的,姜姑娘。我這就去。”
羅幼眼見何念殺來,登時不如方才那般囂張,急忙向身后躍開丈許,勸道:“慢著,慢著,李公子別著急出手。這臭丫頭全然看不起你,你又何必為了她同末將傷和氣呢?”
何念頓住腳步,說道:“只要將軍肯向姜姑娘賠個不是,我便罷手。”
羅幼甚是不快,嚷道:“不成,不成,我堂堂男子漢怎能向一個臭丫頭賠不是?公子你睜眼瞧瞧,這臭丫頭哪點值得你為她出頭?你若只是想要女人,更不必如此。孤煙城好姑娘多的是,末將給你好好安排。”
何念聽得臉頰發(fā)燙,不住說道:“你快住嘴,快住嘴……”身子卻是杵在原地不動。
姜雨黛聽那羅幼一再羞辱自己,再看何念好一副窩囊模樣,怒火攻心,忍無可忍,恨聲道:“我不要你幫忙,快讓開。今天非要親手殺了他才對得起本姑娘姜這顆姓。”說完一把奪過何念手里長劍,奔向羅幼。
膽見姜羅二人距離越來越近,將要動手時,康秦突然喊了一句:“小心。”她二人同時轉(zhuǎn)頭查看,卻什么異樣也沒發(fā)現(xiàn)。康秦暗中朝羅幼使了個眼色,左手微微伸出兩指,指向窗口。那羅幼心領(lǐng)神會,趁旁人不注意猛然撲躍而起,翻出窗外,轉(zhuǎn)瞬之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你真沒用,怎么讓他跑啦。”姜雨黛追到門口,又氣又惱,看著門外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數(shù)十張既陌生又兇神惡煞的臉,止住腳步不敢向前。想到爺爺不知去向,生死未卜,自己孤苦無依,受盡欺辱,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顯得十分楚楚可憐。
何念極是自責,好像當真是他讓姜雨黛受盡委屈一般。
康秦道:“末將沒記錯的話,姜姑娘乃是二公子的未婚妻吧。他既已不在人世,姑娘又無依無靠,就同我們一道回關(guān)吧。”轉(zhuǎn)而又對何念道:“公子,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緊動身的好。”
康掌柜也說道:“就是,就是。晚點侯官們殺回來,再傷到公子或姜姑娘,那可就大事不妙啦。”
何念一心想著同李蕭同生共死,絕不肯撇下他不顧。然而在聽見姜姑娘的安危時,竟然心頭微動,開始變得有些猶猶豫豫。
康掌柜瞧見他臉色變化,猜出其心意,便又故意說道:“憑老朽和幾個伙計的本事,對付幾個侯官,勉強能保全李少俠。可若是再加公子和姑娘,照應(yīng)太多,顧前不顧后,那就不好辦啦。”言下之意,是勸何念念及姜雨黛安危,帶她一道離開,免得留下來反而扯幾人后腿。
何念自然聽出話中意思,只是一來放心不下李蕭,二來又不知姜雨黛心思,怕她不肯和自己一同離去。所以只顧兩眼呆呆盯著兀自傷心的姜雨黛,哼哼唧唧大半天也沒說個清一個字。
康將軍接著道:“康掌柜所言極是。侯官是沖公子而來,一旦公子去到關(guān)上,即便他們殺回來,只要尋不到公子自然也會離去,更不會為難其他人。”
何念聽罷覺得有理,心想:“如此說來,我留在客棧反而要害了李大哥……”卻仍是默不作聲。
那姜雨黛回轉(zhuǎn)過頭,忽然瞥見何念那雙“賊溜溜”的大眼落在自己身上,又奇怪又好氣,怒道:“你看著我干嘛?想去就去呀。”
何念臉上一陣發(fā)熱,紅著臉吃吃道:“那……姜姑娘……你……你去不去……”
“我?”姜雨黛呆了一呆,心想:“我不去的話又能去哪?那無……雖救我一命,卻不是我去求他救的,干嘛要留下來照顧他。如今孔姑娘不知去向,孔大哥生死未卜,爺爺既吩咐我去北門關(guān),自當是要去的。可惜一路上只能和一群又丑又兇大男人們同行,哎。”
到此時,姜雨黛仍然以為李蕭擋下那一劍是為了她。她忽然面色一凜,冷冷盯著何念的臉,尋思:“莫非這臭小子真如他們所說,也對我暗中有意?不然的話關(guān)心我去不去干嘛。哼,姓李的沒一個好東西,我才不要跟他們有任何瓜葛。”
何念目光閃爍,決然不敢和姜雨黛對眼,少時遲疑,說道:“可不可以帶上李大哥一起?”
“不妥,不妥。”康掌柜擺手說道:“李少俠身負重傷,哪里經(jīng)得住路途顛簸這番折騰。公子若真心為他好,就該讓他留在店內(nèi)好生休養(yǎng)。”
何念心道:“他說的確有道理。只是李大哥醒來發(fā)現(xiàn)我不在客棧,會不會誤以為我不守信用,不肯給他秘籍一看?不如……我就把秘籍留給他吧。”
康秦見他不答話,只當他是放不下李蕭,非要帶上一個累贅,為求趕緊回關(guān),便要答應(yīng)了他。
就在此時,從二樓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李少俠由賤內(nèi)照料,公子大可放心。朱某愿與公子同行,舍命保你安危。”
眾人循聲望去,才發(fā)現(xiàn)說話的人是那梅花莊莊主朱青休,在他身旁站著夫人梅余香。
梅余香冷冷地道:“你就不怕外侯府真的殺回來,把我一塊殺啦?”
朱青休笑道:“夫人說笑啦,憑夫人的容貌智慧,別人不被你殺了就算好的,哪還能反過來殺夫人呀。”
梅余香又問:“那你就不怕姓李的醒來,我和他真的好上啦?”
朱青休笑笑,伸手撫弄她珠圓玉潤的俏臉,說道:“誰敢和我夫人好,我就殺了誰。有多少殺多少,絕不留漏網(wǎng)之魚。”他淺笑盈盈,笑中藏刀。旁人瞧見當真以為二人感情有多深厚,卻也只有他們心里明白什么叫心懷鬼胎。
康掌柜聽罷點頭贊道:“朱莊和夫人果然深明大義,老朽佩服至極。只不過……好啦,好啦,就這么說定了吧。大家都別浪費時間,趕快收拾妥當,即刻上路吧。”
朱青休見他話說一半,忍不住問道:“只不過什么?康掌柜。”
康掌柜道:“老朽聽莊主和夫人的意思,是夫人留下來照顧李少俠,而莊主則同公子隨行,一路照應(yīng),對不對?只是北門關(guān)氣候惡劣,要么天寒地凍,要么炎熱干燥。只怕朱莊過慣了好日子,受不了漠北那鬼天氣。”
朱青休道:“康掌柜果然厲害,朱某正有此打算。不過放心,朱某我打小過慣了苦日子,至今還沒遇到受不了的地方。如若真有,我必定要去領(lǐng)教一番。”
康秦冷笑道:“朱公子可要考慮清楚了,漠北那惡劣氣候可不是關(guān)內(nèi)能比的。別到時忍受不了哭著喊著要回去,免不了惹人笑話。”
朱青休哼道:“難道康將軍不愿朱某同行保護李公子安危么?”
康秦道:“我是怕到時朱公子還要我們保護。”
朱青休朗聲道:“康將軍大可放心,朱某絕不拖大家后腿。即便是死,那也是為保護李公子而死,朱某自是死而無憾。”
待他信誓旦旦地說完,旁人雖然嗤之以鼻,何念倒是頗為感動。眾人便也沒再多說什么,各自回房收拾去了。過了片刻,姜雨黛與何念二人背著包袱,提著長劍,又回到了一樓堂內(nèi)。何念朝梅余香拜了一拜,說道:“朱夫人,此前我和李大哥錯怪過你,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氣,好好照顧李大哥,我在此也代他謝謝你。拜托你了。”
梅余香笑道:“李公子說的哪里的話。賤妾夫君執(zhí)意要同公子同去,我要拜托公子才是。”
何念未加多想,轉(zhuǎn)身又向康掌柜鞠了一躬,“康掌柜,李大哥也要……也要你多勞費心思。”
康掌柜揮手說道:“去吧,去吧。李少俠交給老朽和朱夫人,公子盡管放一百個心。不出一月,定還公子一位活蹦亂跳的李少俠。”
幾番言語,算是交代妥當,眾人正打算動身,那羅幼忽然神色慌張地跑回堂中,全程未看姜雨黛一眼,顯然不是因為方才之事。
康秦眉頭微皺,問道:“羅將軍,慌里慌張,發(fā)生什么了?”
羅幼湊到他耳邊嘀咕一陣,那康秦臉色陡然間暗沉下來,喃喃道:“如此說來,一刻也不可耽擱了。”接著向眾人叫道:“快快動身,那外侯府糾集人馬,又殺回來了。”
眾人嚇得面色發(fā)白,只想立刻騎上高頭大馬,直奔北門關(guān)長城。
羅幼接話道:“快點,快點。距咱們不過十數(shù)里,轉(zhuǎn)眼便到。”
“都來了哪些高手?無心可是一起?”康掌柜追問。
羅幼道:“領(lǐng)頭的是無義,一行有十三人。不過……”
康掌柜疑道:“不過什么?”
羅幼瞥了眼姜雨黛,道:“那銀葉山莊莊主姜伯尋也在里面。”
康掌柜道:“這倒大大出乎老朽的意料。奇怪,昔日北國公的左膀右臂如何會和外侯府攪在一起?誰人不知他們素來視北國公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又嘆道:“哎,樹倒猢猻散,就連老話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罷了,罷了,諸位趕緊上路吧,片刻耽擱不得。”
眾人于是陸陸續(xù)續(xù)跨出門檻,攀上大馬。康掌柜早已吩咐伙計備好二匹駿馬,一匹是為李公子,另一匹則是為姜姑娘。
眾人準備就緒,正要揮別康掌柜,忽聽何念叫道:“姜姑娘,她人哪去啦……”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為她準備的馬騎在了朱青休身下。
朱青休道:“她是不是看沒有給她備馬,氣不過跑啦?”
何念誤以為真,忙道:“把我的馬讓給姜姑娘,我跟在你們身后走……跑。”
“李公子不必讓馬,”“說書伙計”狠狠瞪了朱青休一眼,說道:“倒是朱幫主有必要大度一點,把馬讓出來。”
朱青休一愣,只當他的意思是自己身為一幫之主,理應(yīng)以身作則,照顧武林晚輩,相讓馬匹。于是兩手一拱,說道:“好,就把朱某的馬讓給姜姑娘,你快去馬舍里再牽一匹來。路途遙遠,天寒地凍,務(wù)必挑一匹上等的好馬。”他嘴上說的極是慷慨,卻騎在馬上一動不動,大有不牽一匹更好的馬來別想自己讓出良駒的態(tài)勢。
那“說書伙計”忍不住罵道:“天下竟有這種無賴。搶了別人的東西還大言不慚,裝作好人。我呸,好不要臉。”
朱青休聽見臉上陣陣發(fā)熱,心想:“莫非我胯下馬是為那丫頭準備的?”心頭一怒,又想:“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竟敢忽視我堂堂梅花莊莊主,不給我備馬。哼,狗眼看人低,無非是在欺我出身不好。待日后我得了護駕首功,看你們?nèi)绾蝸戆徒Y(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