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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BD打工濃湯與鄉村嗦粉夢

  • 渭城朝雨亦輕塵
  • 十月甜橙
  • 2213字
  • 2025-07-15 21:08:58

臘月二十九,上海在下雨。

雨絲斜斜地穿過陸家嘴的玻璃森林,落在濱江步道的石板路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像一滴滴融化的碎銀。

何子沫把羽絨服的拉鏈又往上提了半寸,呼出的白氣在口罩里打轉。左手 20寸登機箱,右手 15斤重的電腦包——箱子里一半裝著年審底稿,一半裝著給家人帶的年貨:南京東路第一食品店的蝴蝶酥、淮海路老字號臘腸、還有一只在靜安大悅城排了兩個小時隊才買到的 Switch OLED——弟弟許愿半年了。

虹橋高鐵站人潮洶涌,廣播里溫柔的女聲提醒“前往西安北的 G1928次列車開始檢票”。子沫找到自己的檢票口,回頭望了一眼懸掛在高處的“上海虹橋”四個紅色大字,心里忽然涌起一陣奇異的踏實感:這一年,她在這座魔幻都市里掙到的第一桶金,終于要跟著她一起衣錦還鄉。

列車駛出上海,城市的天際線一點點后退,高樓變成樂高積木,再變成一條細線,最終消失。窗外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冬閑的稻田和低矮的村舍,炊煙筆直地升向鉛灰色的天空。廣播響起“渭城站到了”時,子沫像被人按下重啟鍵——肩背不再僵直,呼吸也放慢兩拍。

站前廣場還是老樣子,連賣烤紅薯的大叔都還是那頂灰撲撲的雷鋒帽,只是掃碼牌從去年的塑封 A4紙換成了亞克力小立牌。大叔抬頭認出她:“沫沫回哩?上海掙大錢了,洋氣!”一句“上海掙大錢了”像一顆糖,在她心里慢慢化開。

渭城的春節,從臘月二十三就開始沸騰。

家家戶戶門口吊著自家灌的臘腸臘肉,油亮反光;風一吹,整條巷子都是醬香與煙火味。母親一早把老房子的木門拆下來,用井水沖干凈,再貼上父親手寫的春聯——“風調雨順年年好,國泰民安步步高”,橫批“安居樂業”。父親寫春聯時總嫌自己字丑,可每年還是堅持手寫。子沫想,這就是渭城人的倔強:笨拙,卻認真。

弟弟何爾洛大二,寒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縣城新開的“上海同款”理發店剪了一個狼尾,可惜托尼老師手藝有限,尾巴炸成了松鼠。子沫見到他第一句話:“腦袋怎么像被雷劈了?”弟弟也不惱,笑嘻嘻接過 Switch,嘴里嘟囔“姐,你再不回來,我要掉青銅了”。

第二天,子沫兌現“帶弟弟橫掃全城館子”的豪言。

第一站是“老陳螺螄粉”。老板娘挺著六個月身孕,仍堅持親自掌勺,酸筍味飄出半條街。子沫點了兩碗頂配,加鴨腳、鹵蛋、炸腐竹,辣得弟弟斯哈斯哈,卻直呼過癮。結賬掃碼 36元,老板娘瞄一眼金額:“妹崽,上海回來的就是闊氣!”子沫笑:“闊氣談不上,就是匯率高。”

第二站是夜市新開的“圍爐煮茶”。一張折疊桌,一只陶爐,幾撮花生、桂圓、年糕片,茶壺咕嘟咕嘟冒熱氣。弟弟把烤好的年糕遞給姐姐:“姐,你賺錢后第一件事想干嘛?”子沫想了想:“先把爸媽的手機換成 5G,再把咱家洗衣機換成滾筒,省得媽冬天搓衣服凍手。”弟弟故作深沉:“格局!我還以為你要在縣城買套房。”子沫拍他后腦勺:“先把書念完,貸款還輪不到你背。”

第三天趕年集。

渭城的年集設在老河灘,一條土路被攤位擠得只剩羊腸小道。賣糖畫的老爺爺用一勺焦糖就能畫出十二生肖,孩子們圍成一圈尖叫;隔壁攤在現打糍粑,木槌砸石臼,“咚咚咚”像心跳。子沫給母親挑了一雙加絨棉鞋,給父親買了一頂羊絨雷鋒帽,自己則站在炸年糕攤前挪不動腳——三塊錢一塊,外殼焦脆,內里拉絲,比上海田子坊十五塊一份的“網紅年糕”香十倍。

手機店在集盡頭,玻璃門上貼著“年終大促以舊換新”。子沫把父母用了四年的舊手機遞過去,補差價 2600塊,換來兩部嶄新的 5G智能機。母親心疼:“太貴了,我們老人家用那么好干嘛?”子沫把新手機塞進母親掌心:“你們能隨時跟我視頻,就不貴。”父親在一旁笑得像個領壓歲錢的小孩,翻來覆去摸手機背面的三攝鏡頭。

除夕夜,家里支起圓桌,炭火銅鍋咕嚕咕嚕煮著羊蝎子。電視里春晚熱鬧開場,弟弟搶過遙控器,非要投屏 Switch玩《舞力全開》。母親嫌他鬧騰,父親卻跟著節拍扭動發福的腰肢,一家人笑成一團。子沫舉起手機,把這一刻錄成 15秒短視頻,發到 23樓小群:

“上海打工濃湯,不及我家羊湯一口。”

群里瞬間爆炸——

阿杜發了一張外灘跨年燈光秀,小蝶曬出淮海路排隊買的蝴蝶酥,超超在虹橋機場候機廳啃 40塊一碗的味千拉面,配文“已延誤 3小時”。

飛哥最后出現,只發了一張照片:靜安嘉里中心 58樓辦公室,落地窗外是陸家嘴燈火,窗內是孤零零的一碗方便面。配文:“你們回家,我守歲。年后見,繼續把 Excel熬成湯。”

零點,父親還是偷偷帶姐弟倆去河堤放煙花。

火星迸濺,像把一年的委屈都炸成碎金。子沫望著漆黑的河面,想起去年此時,她還在上海 2號線地鐵里對著黑窗抹眼淚。如今,她帶著一身打印機的碳粉味、熬夜留下的黑眼圈、銀行卡里不到六位數的存款,卻驕傲得像凱旋的將軍。

父親突然問:“上海苦不苦?”

子沫笑:“苦啊,可苦得值。你們看,”她指指遠處縣城新掛上的霓虹燈牌,“我在上海掙的錢,回來能給爸媽換新手機,能帶弟弟吃螺螄粉,能讓咱家年夜飯多一道羊蝎子。大城市的錢有自己的匯率——它在我手里是人民幣,回到渭城,就變成了快樂。”

弟弟補刀:“還有我的 Switch!”

父親把弟弟腦袋揉得更炸毛:“就你話多。”

煙花散盡,子沫的手機屏幕亮起,是飛哥發來的紅包:“開工利是,每人 200,年后一起殺回靜安。”

她點開,金額 200.00,備注:匯率 1:∞。

子沫抬頭,看最后一朵煙花在夜空凋謝,灰燼落在河面,像一場溫柔的雪。

她在心里默默記下:

“上海的濃湯再貴,也煮不出家鄉的嗦粉味;

可家鄉的嗦粉,因為那一口濃湯,才有了底氣。”

遠處縣城鐘樓敲十二下,新的一年轟然落地。

子沫把凍紅的手揣進兜里,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身后,渭城的夜安靜而遼闊,像一張剛鋪開的底稿,等她來年繼續填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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