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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靈魂

一旁的南洋和駱峰喝著咖啡,駱峰問,你相信人有靈魂嗎?南洋說,當然,人是不一樣的。駱峰莞爾一笑說,我們今天來討論下靈魂吧。喝了口咖啡講到,教外國文學的譚老師吹的一手好聽的葫蘆絲,每當一個人無聊時,他就靜靜的感受自己的靈魂,游蕩在葫蘆絲的腔體發出悠揚的音樂聲產生的氣氛,或悲、或喜、或憂、進而升華到悲喜交加。葫蘆絲是譚老師的摯愛,自己在老家有兩處房產,和妻子離婚,在破墻破瓦中只搶救出了一支葫蘆絲,帶著它飄搖一路,又回到D大學,對家鄉的思念日漸篤厚,或想起自己和妻子青梅竹馬如鴛鴦戲水的場景,或想起那個不大的男孩,也就是兒時的自己,在瓦礫間玩耍,游走于老家的戲臺廟會之間,從青蔥歲月一步步成長,長的滿臉胡須,上課時成了外國文學家的宣傳大師,從俄國講到近代的美國,橫跨歐美版圖,讓思想的駱駝馳騁在沙漠間,用拗口的方言博來同學們的或聚精會神、或呼呼大睡。譚老師不講課時,就在簡練的人生境界中,吹出只有自己能聆聽到的對于家鄉人文風景的情思,和人間摯愛的歌頌,以及對于自己才疏學淺,郁郁不得志,終日陪一伙孩子在浩如星辰的外國文學家彰顯的智慧中間,間或撿起一些智慧的粒子,又目睹一些穿梭在星辰間的如巨石一般的偉大著作,或者放下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喜劇,讓時間靜靜的流淌,和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扳扳手腕,在課堂上傳授中國人如何在外國文學里唱念坐打。一旦時間流動的似乎慢了,倘若再靜一些,到了晚上,譚老師就吹起撩動心弦的葫蘆絲,將白天的太陽光下的故事編篡成一本書,懸掛在人生思考的縫隙中,這像一些嬉笑怒罵人生歷史的詩集。譚老師抬頭看天,天空中一定有一處大門吸收藝術家們創作的才思,不然這些智慧的靜電為何只出現在書籍中,浩瀚的宇宙一定打開了一扇門,讓過眼云煙的靈魂有棲身之地。譚老師自己,終日盤腿坐在世界文學簡史的巍峨大門下,半清醒半思索,時而呼呼打盹。

有人說,譚老師的抑郁心理來源于他的前妻。前妻對家負責,對譚老師不負責,厲害到只要譚老師在自己的詩歌世界里遨游,師母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譚老師只能把詩歌中的“神燈”、“螞蟻”、“香椿樹”、“閃電”一類的詞語都歸藏在自己的大腦里,在靈魂處找一塊寧靜地方供奉起來,可師母竟全然不讓它們出現,稿紙不許有,手機要檢查。師母因為譚老師作詩犯過忌諱,師母的父親去世時,譚老師寫了一副挽聯。師母的父親姓胡,筆名叫撰文,批判文章在業內寫的首屈一指,譚老師在他的挽聯上揮筆道:撰文等身身不死,子孫維業業長存。寫完后忽然發現挽聯中前兩個字“撰文”犯了岳父大人的字諱,便用毛筆當著親朋好友面把“撰文”二字像閻王圈小鬼一樣圈了去,另提了一副對聯“著作等身身不死,子孫維業業長存”。可師母的弟弟叫維業,同父親三年前有了矛盾,父親去世前維業也不來床邊盡孝,別人侍奉胡老的功勞功虧一簣,讓這個不孝子孫的名字竟出現在了挽聯上,這一把火燒去,豈不在閻王老子那里積了陰德,讓胡老在那頭也氣的吐血三斤?譚老師發現了,趕忙又將維業的名字用一支筆勾了去,眾人看不出其中的玄機,現場亂作一片,后面寫挽聯的等著寫完后及時回單位上班,便都催起來,說譚老師心思太縝密了,竟在這上頭拿文捏醋起來,皆勸說道:前面第一副就挺好,不要再圈了。有個二炮說道,上聯圈一個鴨蛋,下聯又圈一個鴨蛋,這不是說胡老的人生事業一場空嗎。那天草草收場,譚老師被師母罵的狼狽不堪。從此譚老師一旦詩興大發,師母必想起自己在追悼會上被侮辱的父親。

譚老師偏偏喜歡謳歌人生,思索生活間迸發出的哲學思考,詩歌中的語匯一旦出現,譚老師就把它們含在口里,又怕化了,就低頭不跟師母說話,跑到小區的偏僻處,用帶棱角的石頭在小區的墻壁上刻下來。日子久了,周圍的孩子們看見,就都跟著譚老師身后朗誦,譚老師刻一個字,孩子們就學一個字,譚老師成了不收費的私塾先生。孩子愛學,譚老師寫一個字,有心的孩子就拿著筆抄這個大學副教授的“墨寶”。譚老師的詩歌就成了這一帶孩子口中的童謠,譚老師的詩中也不外乎裝著自己生存的窘狀和對妻子含沙射影的描繪,譚老師的生活哲學很快引起了這群孩子父母的興趣,街頭巷尾都議論起師母這只豆腐嘴刀子心,滿嘴抹蜜的母老虎對譚老師的折磨。師母不甘受辱,覺得是譚老師聚眾有意而為之,覺得家里的窗簾拉了也白拉,隱私全讓眾人養出的碎娃用紙筆抄了去,又不能和孩子一般見識,便覺得四周鄰里埋汰人、卻又不得罪人,為人處世的高深,自己像被譚老師剝了個赤身裸體,又被譚老師領導下的民眾用幾首歪詩駁的自己體無完膚,越發覺得日子不能過了,要和譚老師說道說道,就命令譚老師把因詩歌把夫妻間生活廣而告之引起的家庭矛盾也寫進詩歌,讓街坊四鄰評評理。譚老師覺得妻子的腦子壞掉了,或者說精神出了些狀況,自己還只是影射,寫盥洗室的盆、瓢、杯子、暖壺、晾衣架在腳邊,而芙蘿蘭、歐萊雅、蘭蔻、雅詩蘭黛的染發劑、抗皺鎖膚水、口紅卻甜蜜的和妻子的身體交織,自己以狗的姿勢入定,以兔子的姿態奔跑,悲喜歡怨中翩翩起舞,從廣寒宮獨自看家中,那一頭向黑夜咆哮的雌老虎對待生活冷暖也翩翩起舞的人生。這不過寫的是妻子從寫挽聯一事后對自己采取的家庭冷暴力,可妻子為什么要鉆牛角尖,鉆到自己的詩里,自愿把自己設定為小區居民嬉笑怒罵戳脊梁骨的對象,何必呢,何苦呢。便要教妻子寫詩,妻子對于詩歌這種玩意一點就透,畢竟有胡老這個搞文學的作家父親從小的對自己的熏陶,一切來也源于譚老師詩歌刺激下的耳濡目染。妻子磨刀霍霍,開了一個微博,又在手機上開了一個公眾號,開始和譚老師對著干。譚老師開始還覺得妻子寫詩是抒發胸臆,像自己一樣的閑情逸致般玩玩??墒侨兆泳昧耍陀行^居民問自己,是否是一個人玩兩個思路,白天在墻角邊寫男人視角的詩,晚上回到家就以女性視角寫妻子寫對于愛情的追逐,譚老師不知吉兇,只能先答應著。小區居民見譚老師答應了,皆說,譚老師真乃文學界一大才子,把夫妻間的生活寫活了,從字里行間映襯出如今時代的人間世態,我們皆成了譚老師詩歌里挖掘的對象,無論是諷世還是戒世,都為大家提供了一份渴望已久的精神食量。

原來妻子在公眾號上的詩歌,已經被有意者發到了小區業主群里,供大家欣賞把玩,譚老師在大家眼里成了一個佛道皆通的人,在群里大家議論男作家有女性視角的曠古有之,曹雪芹首當其沖。譚老師不光白天演透了自己,在詩歌中的另一面還嚴令自己,將自己剖腹挖心,嘔心瀝血又將“妻子”這一形象送上了描述榜第一寶座,可謂一個作家有少見的兩個創作靈魂。譚老師這是要干什么,構建一個夫唱婦隨的詩歌帝國,是來自市井的史詩、喜劇,敘述了譚老師在“人生的中途”所做的一個夢,以此來譴責人生這個道路對自己的統治,但一切仍然未擺脫家庭倫理學的控制,是一個太陽統攝著、并主張熄滅另一個太陽,侵并了人性的光輝,是對人在有因果輪回的理論下,現世中屈辱生存的憤慨,是受了譚老師所教授的外國文藝復興的影響,投射著人文主義思想的曙光,詩中以仁慈博愛為基本價值觀,內涵著興趣、尊嚴、思想自由、人與人之間的容忍,其中夫妻間的有無暴力相處是最大的討論課題。

譚老師閱讀著妻子寫的詩,完全是青年時期對于愛情的追逐,不停的追尋搜索著一個叫“白陽”的年輕人,可看了半天竟不曉其意,就叫來妻子,妻子解答道:“白陽”是一個精神上很瘦弱但對生活充滿理想的人,一紙婚約的舊式自由戀愛卻毀了自己和“白陽”在荒漠間自由馳騁的給情感制造契合的機會,“白陽”離開了自己會很窮,自己也是,自己是天間的織女,“白陽”是地下的牛郎,整日歌唱,古老浪漫的神話。誰說一生只能愛一個人,拿教鞭的丈夫和“白陽”皆是不同層次的戀愛對象,自己是夏娃,拿教鞭的丈夫是亞當,“白陽”便是那顆禁果,讓自己和作為亞當的丈夫造人,在人生的倫理間流浪。自己并不盼著什么鵲橋相會,自己辱沒在丈夫如皮鞭一般的教鞭下,做丈夫永遠的學生,這是“白陽”的春夏秋冬,“白陽”的春夏秋冬卻插翅飛去。“白陽”就是帶有日光的白天,“白陽”飲下了作為露水的自己,自己是連水晶都嫉妒的水兒做的女兒,竟是那么清瑩。肉體縱然是活在黑暗的教鞭下,可靈魂已經隨著這白晝而出,晝盡而退,心中知晝暖,知黑夜短促。

妻子答畢,譚老師饒有興趣的問道,這個“白陽”是誰,可有生活中的對象。妻子說,人一旦老了,只能打盹,趁著年輕,追憶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譚老師說,既然你有這等獨立清晰認識,那我們兩個人在創作中這一“統一”的形象還是分開吧,跟小區的居民說清楚,各自展現各自花色的鮮艷。妻子也沒意見,譚老師便在群里說道,《憶白陽》一詩乃妻子拙作,還望海涵。

譚老師自己以為風波被自己平息了,漸漸學起了葫蘆絲,小區的人們卻覺得譚老師的葫蘆絲雖吹的好,詩卻寫的一般,寫的盡是家庭內的丑事,哪像妻子那樣傲如凌霄花的詩作,家里越來越多擠進來請教文學創作思路的鄰里,把譚老師擠在了墻根。譚老師腦子里一有了詩歌的靈感,不敢再在小區里描畫,只能來到大街上,街上人多,且自己又是教授,豈能做這種自取其辱之事,就來到了公廁,把詩歌都刻在墻上,自己來往于幾個公廁間流連忘返,能在公廁的抽水馬桶間引發自己對詩歌的鑒賞。漸漸的,譚老師的跟隨者多了,這些公廁墻壁的下方都有了多余自己標注的注釋和鑒賞評價,公廁間竟成了民間詩人聚會之處。譚老師建了一個群,把二維碼貼滿公廁,群里的人越來越多,只聽說過有“澡堂歌唱家”,現在卻有了“廁所詩人”,大家對譚老師的詩歌也是看法不一致,譚老師為了將“廁所詩歌”這一文化現象發揚光大,就約起朋友們來家里閑聚。通過了解,來的人大都是郁郁不得志的,和譚老師一樣,對生活有難言之隱。譚老師深知其苦,緬懷了一番各自的處境,就領著來聚會的人提筆作詩,就作在自己家的墻壁上。墻壁上的詩多了,譚老師就靜下心來和大家伙欣賞,這是誰的,那是誰的,這個酸了,那個苦了,這個咸如鴨蛋,內核卻鮮的流油,那個淡如茶水,卻沁人心脾。不覺間和幾個朋友哈哈大笑起來,幾個人搖頭嘆道,古人中有幾個是“妻管嚴”才導致的詩性大發,成了文壇名宿?都回答道,世間“妻管嚴”甚多,憋出的文人鮮見。又有人嘆道,想不到譚老師設了此局,是為了來給你我一個釜底抽薪吧。眾人不解,那人說,既能作詩,何必在做人中畏畏縮縮,已經窩囊了半輩子,不能在人格上窮極潦倒下半輩子,依我看,鬧個離婚也不是難事,你我又不是社會名流,怕什么,有譚老師撐腰呢。

這天回家譚老師的妻子問起墻上的詩是誰做的,譚老師將實情相告,譚老師的妻子不知譚老師哪根筋搭錯了,既然同為一個屋檐下的夫妻,也不好因外人把關系搞得太生硬,最終沒有追究。后來譚老師的朋友們又來,譚老師的妻子見了只得強做笑顏,留大家在家中作詩,粉白的墻上剛刷了大白,幾個人便又在墻上作詩。因為來的人都比譚老師處境還慘,公廁都寫滿了,譚老師家的墻壁是唯一直抒胸臆的地方,眾人散完詩性,譚老師的妻子也借機懸臂提了一副仿古的詞。眾人夸道譚老師的貴夫人真乃巾幗不讓須眉,且通情理,貢獻家中的墻面讓爾等任意禍害,比自己家里的那口子強太多了,更堅定了幾個人在婚姻中重塑不敗金身的想法。

有幾個人回去真的離了,倒不是突然離婚,而是和妻子搞起戰爭,以前洗澡只能放半缸水,這次偏放一缸,任憑妻子責罵,死不悔改,就互相商量起來,各在自己家的廁所提筆寫詩,用手機拍下來發到群里,于是一場無硝煙快刀斬亂麻的戰爭在這個城市的許多家庭間憤然打響。妻子一貫被寵慣了,和丈夫蹬鼻子上臉,丈夫有了團體的撐腰,自負有詩人的高貴氣質,便頭也不回去法院申訴離婚。時間不久,有四個人把婚離了,分到的財產無關大小,關鍵是人徹底解放了,不能不感謝老譚,是詩歌讓人腰桿硬。其余幾個皆和妻子在消磨時間,也不避諱,對妻子說離婚這事歸老譚統一領導,他是城里“廁所詩歌”的發起人,而且善于勸人保持完善人格,是大學教授,婚姻觀點新穎,是個善于替弱勢群體說話的文化人。且他的太太也是才分極大,不僅容忍外人在他們家墻壁上作詩,平時還是譚老師的賢內助。

倒沒有一紙訴狀,引來的全是口水,在網上論壇上,包括男女公廁里,宣傳的皆是D大學副教授譚某某借在廁所里做打油詩,網羅一批臭味相投的社會渣滓,破壞女性在婚姻中獨立自主的地位,宣揚男性唯我獨尊的霸權地位,破壞《新婚姻法》中女性的合法權益,甚至借離婚為恐嚇索取財物,即丈夫每月的零花錢缺乏監管。在廁所墻壁作詩,是指桑罵槐實行家庭軟暴力?;楹箅p方自愿的婚姻生活,卻有了譚某某以第三者的身份強迫、干涉。其妻子知情不報,甚至有意掩埋,以便使世態擴大。

這一消息像個重磅炸彈一樣在譚老師所居住的小區炸開了,居民說,看來老譚這兩口子作詩竟是為插手他人婚姻幸福,果然是個九國販駱駝的。又有消息說,老譚本來婚姻生活就不幸福,才寫的詩,所以才要插手別人婚姻,自己解悶,他妻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所作的詩歌無非是對老譚的謾罵和羞辱,讓“廁所文青”來家里作詩就不安好心,想把老譚推上口水戰中的風口浪尖,這算是老譚平日不聽話的下馬威吧。又有人說,老譚老婆公眾號上的詩歌真就出自他老婆之手?我看,還是老譚寫的,無非是壯壯門面,有一天他們這個小團體有人家里起火,也能把老譚老婆一起拉上,顯示出一種文學現象帶來的社會映射,沽名釣譽罷了。

老譚老婆在單位不敢呆,家里也不敢一人回,皆有“廁所詩人”家屬的堵截、謾罵。老譚老婆就放出話來,和老譚協議離婚,便把舊房子賣了。買房那人來收房那天,見潔白的墻壁上有一首詩歌,不解,又不好細問老譚及前妻,便用手機拍下來,過了幾天發到業主群里,大家看完后立馬說這是首自我嘲諷的詩歌,出自上世紀70年代末: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這些都還不夠!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云里。每一陣風過,我們都互相致意,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你有你的銅枝鐵干,像刀,像劍,也像戟;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這才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里: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業主群里人紛紛問是誰嘲諷誰,幾個人意見一致,都說,也可能是相互嘲諷,也許是自我嘲諷,相互嘲諷出自二人合作,自我嘲諷就看出自誰的筆下了,分析“橡樹”這一形象大概影射的是老譚,也可能就是來自老譚妻子的定向嘲諷。不管怎么說,這里面暗含著冤屈,是一個“廁所詩歌”現象引起的城市離婚熱,看來文學也是把雙刃劍,連教授自己都把控不好,真是諷刺。

從此老譚不說普通話,因為和小區的居民交流詩歌,和給孩子們當私塾先生,以及搞“廁所詩歌”文化和文友們交流用的都是普通話,老譚就讓自己在腦子里忘了普通話,D大學就有了一個說方言的教授。老譚把那首《致橡樹》寫在黑板上,對學生們說,這就是我的離婚故事。同學們中能聽懂譚老師家鄉話的哈哈大笑,問起《致橡樹》的寫作手法。

譚老師說,首先,橡樹是高大威儀的,有魅力的,有深度的,并且有著豐富的內涵——“高枝“和“綠陰“就是一種意指,此處采用了襯托的手法。詩人不愿要附庸的愛情,不愿作趨炎附勢的凌霄花,依附在橡樹的高枝上而沾沾自喜。詩人也不愿要奉獻施舍的愛情,不愿作整日為綠陰鳴唱的小鳥,不愿作一廂情愿的泉源,不愿作盲目支撐橡樹的高大山峰。詩人不愿在這樣的愛情中迷失自己。愛情需要以人格平等、個性獨立、互相尊重傾慕、彼此情投意合為基礎。

第二,詩人要的是那種兩人比肩站立,風雨同舟的愛情。詩人將自己比喻為一株木棉,一株在橡樹身旁跟橡樹并排站立的木棉。兩棵樹的根和葉緊緊相連。詩人愛情的執著并不比古人“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遜色。橡樹跟木棉靜靜地、堅定的站著,有風吹過,擺動一下枝葉,相互致意,便心意相通了。那是他們兩人世界的語言,是心靈的契合,是無語的會意。

第三,兩人就這樣守著,兩棵堅毅的樹,兩個新鮮的生命,兩顆高尚的心。一個像勇敢的衛士,每一個枝干都隨時準備阻擋來自外面的襲擊、保衛兩人世界;一個是熱情的生命,開著紅碩的花朵,愿意在他戰斗時為其吶喊助威、照亮前程。他們共同分擔困難的威脅和挫折的考驗;同樣,他們共享人生的燦爛,大自然的壯美。

于是,詩人要的就是這樣的偉大愛情,有共同的偉岸和高尚,有共鳴的思想和靈魂,扎根于同一塊根基上,同甘共苦、冷暖相依。

說罷了,譚老師說,這就是我離婚故事的謎底。便又講起外國詩作的賞析。有幾個同學舉起手來要譚老師一下子把故事講完,不要只做鋪陳。譚老師說,這里離老家遠,不怕事情真相順著氣流刮回去。我和妻子并沒有離婚,我們還有一處舊房子,這首詩是留給小區鄰里的謎面,謎底你們大概已經猜到了,我們是橡樹和旁開的枝朵,共享日光、風雨、春雷,更享足下的土地。住進我們房子的是我的小舅子,他要像顆釘子一樣釘在那里,捕捉鄰里的流言蜚語,一直到四周鄰里的心態扭轉了,不那么浮躁在市井文化中了,我們再回去。我還有一把葫蘆絲,曾經在夜里在那個小區的廣場上吹過,可無人聽懂。這些人都像死去的木頭一樣癡呆,心靈已死,只欣賞沉迷在浮躁的市井文化中,我卻是個苛刻的讓木頭開花的老木匠,我要讓每一朵花開出的都同樣大小、厚薄,它們均勻地卷曲著,像一件工藝品。僅僅是刨出這樣一朵又薄又勻的花朵,大部分木工可能一輩子也做不到。刨得這么好看,并沒有太多實際的意義,刨花大多時候是用來生火的,然而,我卻愿意這么干,我覺得,一個木匠,最大的成就就是把手藝練到最好,我在雕刻他們的靈魂,希望他們有朝一日死灰復燃,保持童心。至于讓他們流連忘返的市井文化,是街區小巷、帶有商業傾向、通俗淺近、充滿變幻而雜亂無章的一種市民文化,它是一種“現象流”。它反映著市民真實的日常生活和心態,表現出淺近而表面化的喜怒哀樂。它自由閑散缺乏莊嚴,缺少深刻性和心靈沖擊力,沒有現實與歷史的深層次的憂患,更沒有血與火的悲劇意識。如果人人的心都變得這樣淺顯易懂,那我們就仿佛生活在一個“絕緣”城市,我和妻子之前作詩的試探也是希望喚起他們對于愛恨的感知,擺脫出淺、顯,豈不料他們又在淺顯中失蹄、迷失了自我。

有同學問,譚老師,你的“廁所詩歌文化運動”還搞么?

譚老師說,不搞了,廁所這條線已經暴露了,我想只能在名勝古跡上刻字了,倒隱蔽,可每一地區每一個景點罰款不一樣,我倒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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