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抵達廣場的兩人并沒有加入他們,男人將女人放在了神殿門口的石階上,讓她可以扶著階梯勉強坐穩(wěn),自己則站在女人身邊,一語不發(fā)看著陳震。
這里的人顯然對外來者存有很深芥蒂,男人望向陳震的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不信任。
陳震沒有心思去理會對方的目光,此時他正集中精神,仔細感知周圍的變化。
突然,一道異常沉悶,異常壓抑的恐怖氣息,順著巷子,以極快的速度朝廣場撲來。
陳震立即沉斂心神,在丹田處凝煉一口真炁。
他幾乎可以確定,這股沉悶、壓抑的異樣感,就是由那所謂的“法則”散發(fā)出來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刀,能不能將它斬斷。
十米
八米
三米
一米
當(dāng)沉悶的異樣感眼看就要進入廣場時,陳震雙手揮刀,對準(zhǔn)巷口就是兩記飛斬。
唰——
兩陣刀風(fēng)合而為一,貼著地面疾馳而過。
風(fēng)刃無情,所過之處,四座棚屋被一削兩半,地面上留下一道深達半尺,長逾數(shù)迷的狹長溝壑。
風(fēng)聲未泯,陳震已經(jīng)快速收回長刀,對著石像附近的人群爆吼一聲:“快閃開!”
他想錯了,法則雖然散發(fā)出了沉悶、壓抑的氣息,但它終究不是實體,刀風(fēng)再烈,也無法將它斬碎。
就在陳震的收刀的功夫,那股壓抑氣息已經(jīng)離開巷子口,快速奔向人群。
眾人聽到陳震的呼喊聲,一個個驀然地回頭張望。
陳震能夠感應(yīng)到法則的氣息,但他們感應(yīng)不到。
“閉上眼睛,把頭轉(zhuǎn)回去!”陳震再次發(fā)出了緊急提醒。
他想起了低語的內(nèi)容,也想起了隧道里的消瘦男人。
那是一道光,那是一陣風(fēng),它自混沌中誕生,它無形無相,看到它的人必死無疑。
當(dāng)時,陳震親眼看到詭異的霧團來到了男人面前,隨后男人才被抹殺。
不管低語中的“它”指得是什么,只要閉上眼睛,背對著它,應(yīng)該就不會被抹殺。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陳震無比焦躁。
村民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提醒,所有人依舊呆呆地盯著他看,仿佛在看一只丑陋的怪物。
還是先前和他搭過話的老人喊了一聲:“照他說的做!”
這位老人在村民之中似乎有著很高的威望,這么一喊,大部分人立刻閉上雙眼,并快速轉(zhuǎn)身,背對陳震所在的方向。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照做了。
有三個人明顯慌了神,一時間手足無措,竟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那股壓抑氣息的移動速度非常快,頃刻間就壓到了三人面前。
法則的一個目標(biāo),是年紀(jì)剛過四十的漁夫。
曾幾何時,漁夫是村子里最強壯,最有主意的人,村民們吃的魚蝦有一大半是他打撈來的,每當(dāng)村子里出現(xiàn)難題,大家也總是將他當(dāng)做主心骨,聚集在他的左右。
可在法則來臨的這一瞬間,曾經(jīng)的那份自信心和責(zé)任感瞬間崩塌,恐懼如海潮般襲來,頃刻將他吞噬。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如同一只大象腳下的螞蟻,不管螞蟻在怎么強壯,面對壓頂而來的龐大力量,也斷然沒有反抗的余地。
這無與倫比的恐懼只出現(xiàn)了短短一瞬間,法則就緊緊裹挾住了漁夫的肉身。
然后漁夫感受到了強烈的灼痛,以及直接沁入靈魂的扭曲力量。
相比于肉身的痛楚,靈魂被扭曲的痛苦更讓人絕望,仿佛在一瞬間,所有美好的記憶全部被吞噬。
絕望、懊惱、羞愧、抱怨、自怨自艾……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所有負(fù)面情緒,都在在一瞬間被放大到了靈魂無法承受的程度。
“啊……”
靈魂的痛苦讓漁夫發(fā)出了無比凄厲的哀嚎,但這陣哀嚎聲只持續(xù)了不到一秒鐘,便隨著肉身被抹殺而徹底消散。
漁夫之后,是村子里的裁縫。
這個老好人在村子里默默耕耘了一輩,采棉織布,和皮匠一起處理獸皮,本以為自己可以在這樣的平靜歲月中走向終老,卻沒想到,在漁夫被抹殺掉的同一瞬間,自己就被法則纏上了。
凄厲的哀嚎聲再次響起,圍攏在石像前的人群開始戰(zhàn)栗。
陳震踏著縱云步奔向人群,邊跑邊朝最后一個沒有轉(zhuǎn)回身去的人喊:“閉眼轉(zhuǎn)身!”
對方是個年紀(jì)在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他聽到了陳震的聲音,第一時間閉上了眼睛,但還沒等完全背過身去,法則就壓了上來。
靈魂的痛楚如期而至,絕望叫聲在夜空下肆意擴散。
陳震心中陣陣發(fā)緊,那個年輕人明明將眼睛閉上了啊,為什么還是被抹殺掉了?
他的大腦飛速旋轉(zhuǎn),反復(fù)回想著三人被抹殺的過程。
低語中說,看到法則的人必死無疑,前兩個人都沒有閉上眼睛,他們被抹殺在陳震的意料之中,可第三個人呢,他明明閉上了眼睛,為什么還是被抹殺了?
難道說,就算閉上眼睛,也依然能看到法則?
陳震突然想起了低語的第一句話:
那是一道光!
對,光,法則擁有光的特性!
光,本質(zhì)上是一種電磁波。
也就是說,法則也能像電磁波那樣,在特定的頻率和波長下穿透其他物質(zhì)。
法則可以穿透眼皮,滲透到視網(wǎng)膜上!
聯(lián)想起蒙眼男人的死亡過程,陳震意識到,法則雖然可以穿透眼皮,但不足以穿透顱骨,只要時刻背對著它,就不會遭到抹殺。
想通了這些,陳震再次加速,直接跨過人群,來到了石像前。
剛才的三聲哀嚎,已經(jīng)對人群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沖擊,很多人開始劇烈地戰(zhàn)栗起來,還有一些人睜開了原本閉上的眼睛,雙眼因為絕望而煥發(fā)出近乎瘋狂的光芒。
年過六旬的皮匠忽然從人群里站了起來,對著身邊的兒子喊:“符文,用符文,神靈留下的符文,能救咱們!”
說著,他一把扯掉了上衣,露出了用刀刻在皮肉上的大片猩紅色符文,接著就轉(zhuǎn)過身,正對著巷子口的方向,高高舉起了雙手,像是要擁抱什么,又像是要向什么東西朝拜。
法則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人群靠近,陳震也很想阻止對方的冒失舉動,但眼下著實沒有這么多時間了。
陳震站在石像下大喊:“所有人,視線跟著我走,身體和臉正對我所在的方向,石階上的兩個人,背對廣場,面朝神殿!”
這番話很長,他爭取一次性將所有人都照顧到。
可就在他剛剛喊出“視線跟著我走”,后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壓抑氣息就抵達了皮匠面前。
滿身的符文沒能延續(xù)皮匠的生命,短短零點幾秒鐘時間,他便像被橡皮擦掉了一樣,從廣場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