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朵的家竹樓

“這就是你說的陪我睡？”

差點就被你這小姑娘給耍了。

兩人和衣而眠，分別躺在在鄰近的兩張竹床上面，月光透過沒有門的竹屋，在兩張竹床中間留下一片皎潔的光亮。

面對這對面一直看著自己，不好好睡覺的小姑娘，趙木生只覺得大寫的尷尬。

這個竹樓沒有門，月光在竹樓的地面撒了一片亮光，不知道為什么阿思朵家里只有一床被子，趙木生自然不可能和這小姑娘爭。

阿思朵臉上的紅暈下去了一些，她睜著大眼，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是啊！我這不是陪你一起在我家睡了嗎？”

趙木生躺在竹床空落落的草席上，合起外衣，把腦袋轉朝另一邊去了，不想和她說話，這么睡還是挺冷的。

竹樓里安靜了一會兒，沒一會兒響起阿思朵小聲的呼喊。

“趙木生~”

“趙木生你睡了沒？”

“趙木生~”

看著這架勢，趙木生不回答她，阿思朵能一直喊下去的樣子。

真是的，一個小姑娘的脾氣這么執拗，以后誰喜歡你，可是苦了那個小伙子了。

“哎哎！趙木生~”

趙木生背著身躺著，感受到身后有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他才不得不開口：“干嘛？”

不過他倒是并未睜開眼，而是在胸前抱起雙手。

兩個竹床中間，阿思朵赤腳踩在月光投進來的那片光亮上，探著腦袋觀察看了看閉著眼睛的趙木生，小聲的問道。“你冷嗎？”

“不冷！”

趙木生總感覺今天不應該跟著小姑娘走，哪怕是跟著八婆這個老奶，都沒阿思朵這個小姑娘事多。

“嗯？”

感覺到身上多了一層柔軟的被子，趙木生起來了，看著阿思朵盤腿坐在兩個竹床中間的那片月光下，側臉看到不到她的眼睛，但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睫毛微微眨動。

“咕嚕~”趙木生吞咽了一下，然后起身扒開被子，坐在竹床沿邊。“為什么不找你的族人做護道人呢？”

阿思朵見趙木生醒了，轉過腦袋看著她，立體的五官，在單側的月光下，藏住了她清澈的大眼，只能看清楚她的眼睫毛。

“他們尊崇自然和先祖，不修煉，沒有太強的實力，并不適合做護道人。”

不知道是不是趙木生的錯覺，總覺得這個小姑娘凝神望著竹樓外的天空，有些悲傷的樣子。

明明剛才還和她的小伙伴打跳，是那么的歡樂。

趙木生還真不想把她的事搞砸了，于是很認真的在幫她想著辦法。“那你呢？”

“不行...”

原來九寨的山民遵守著所謂古老的傳統，不修煉，而圣女的產生，在合適的日子出生的女孩中，選出一個最有天賦的來而已。

合適的日子，一般是前代大祭司三十五歲的時候，便要把圣女選出來。

時代在變，即使是所謂的固守著傳統的九寨山民，也在被時代改變著，這些年悄悄離開九寨的年輕人也不少。

改變，或許也是自然而然的一種不變。

阿思朵這個圣女，并不是在山民中間選出來的。

天下沒有誰家父母，愿意給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就給她定下一個明確的死期。

阿思朵從小沒有了爸媽，前任大祭司把她養大的，或許是為了報恩，或許怎么都好，她成了九寨下一代圣女。

在前代大祭司五十歲的時候，把一代傳一代積累下來的靈力修為球交給阿思朵。

從那一刻開始，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阿思朵便消失了，她變的無比憂慮起一切來了。

“萬一以后，大家不愿意讓自己孩子成為圣女怎么辦？”

“萬一鹽城的大壞蛋又去而復返了，自己打不過他們，大家怎么辦？”

“萬一以后選出了圣女，傳承的時候，沒有厲害的護道人，以后誰來保護九寨的大家呢？”

“萬一...”

單側的月光下，阿思朵哽咽了，眼睛藏在立體的五官下，趙木生也似乎能感覺到她的憂愁。

十五歲的阿思朵現在接手大祭司后，便開始憂慮起三十五年后的事了。

趙木生可真不知道該怎么寬慰她，只得把被子披回她的肩膀上，定下了約定。

“如果我六十五歲還沒死，那我就來給你幫你。”

說完之后，趙木生躺回了竹床的草席上，把外套蓋好，抱著雙手把腦袋轉朝另一邊，睡覺。

過了一會兒，見趙木生沒有回應，阿思朵披著被子起身，臉龐面向月光的一面，依稀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淚光，看著趙木生背著自己睡覺，喃喃的開口。

“我今天是真的想過陪你睡覺的，然后等二十年生下一個孩子，讓我們的孩子來做圣女的~”

“呼~”趙木生一動不動，在安靜的竹樓中，傳出一陣勻稱的呼吸聲。

“好吧！那你記得要活到六十五歲啊！西克拉~”

阿思朵看趙木生似乎真的睡著了，就只能裹著被子蹦回了竹床上去睡覺了。

另一邊，趙木生睜大個眼睛，暗暗咂舌。

選自己什么時候死，已經夠奇怪了，怎么懷個孩子你還能懷二十年呢？

你懷的個啥孩子啊？

再說了，為什么你要保護大家，不應該是自己保護自己嗎？

最終趙木生情緒亂了一會兒，然后倒頭真睡著了。

“呼~”

“嗯~”

看著趙木生真睡著了，阿思朵兩側眼角的淚水一擦，憂傷的神情消失了。

她悄悄如同幽靈一般飄到趙木生面前，嘟著嘴巴，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打量著他。

全指派的傳人，算是比較有潛力的人了，只是本姑娘這么可愛，孤男寡男同處一室，你是怎么真忍得住睡覺呢！

本來阿思朵還想逗逗趙木生這個傻大叔呢！想不到他也沒多難騙嘛！

說謊可也是人自然就會的事，你不可指望阿思朵這個新一代九寨的大祭司，不會對趙木生說謊。

看著確實已經睡著的趙木生，阿思朵兩個食指對他雙眼一劃，然后兩側嘴角翹起。

這睡眠環境一點都不好，但趙木生還是做了一個夢。

真的是，這是光棍太久的后遺癥嗎？

...

翌日

趙木生從竹床的草席上爬起來，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對面竹床的阿思朵已經沒了蹤跡，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的。

果然睡竹床還是不習慣，趙木生渾身有些僵硬的樣子。

與此同時，旁邊不遠處的山寨的一家竹樓里，傳來女主人的聲音。

（土話）“阿思朵！你真不像話，成了大祭司怎么還能賴床呢！”

一個穿著山民傳統藍色服飾的婦女，和躺在竹床阿思朵拉扯著被子。

阿思朵完全換了一副被寵壞小姑娘的面孔，拉扯被子封印。（土話）“阿媽！你就讓我多睡一會兒吧！我昨晚接待客人，可是累壞了。”

（土話）“阿思朵！昨天你可是讓阿媽叫你起床的哦！這已經是第二次叫你了，不是說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阿思朵迷迷糊糊的躺了下去，嘴里嘟囔著。“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能有我九寨大祭司睡覺重要啊！”

嗯！！！

阿思朵突然睜大眼睛從竹床上坐了起來。

“阿思朵！你衣服和頭冕~”

過了一會兒，阿思朵總算是趕到了昨天帶著趙木生住的竹樓，不過嘛...還是來晚了。

竹樓上橫七豎八倒了好幾個年輕一些山民男子，趙木生活動了下挨了一拳的下頜，而后看見“衣冠不整”的阿思朵，抬手跟她打了聲招呼。

“哦！你終于來了，你幫我問問他們怎么回事啊？他們莫名其妙的要打我。”

而后趙木生只見阿思朵氣沖沖的給幾個年輕的山民男子訓斥了一句，別說這小姑娘板起臉來，比大人的氣勢也差不到哪兒去。

“走吧！我送你和你師傅出山外邊的公路去。”

趙木生最終沒弄懂發生了什么，只是附近臨近的竹樓里略微看出些端倪，這些竹樓出來的似乎都是昨天成對離開的年輕男女。

這...是哈！九寨似乎結婚不需要什么結婚證。

趙木生看了看前面帶路在整理衣服搭扣的阿思朵，我記得我昨晚啥也沒干啊？

從山腳繞著走的路，是一條八尺寬的小道，旁邊就是環流的溪水，是六盤溪水的源頭。

嘩啦嘩啦的溪水到了山腳之后，就變得溫和了許多，這里有歷經歲月沖刷，留下的鵝卵石。

或許曾經這些光滑的鵝卵石，也是某個巨大的山石的一部分，可是隨著山澗之間溪水的不斷沖擊，被帶到了山下，被溪水的不斷沖擊，碎裂，打磨成了光滑透亮的樣子。

阿思朵見溪邊小道無人，自顧自的左蹦右跳，一時低著身子，吹飛一支蒲公英，一時指著路邊的一朵小黃花。“趙木生！你覺得這小黃花漂亮嗎？”

額...好端端的，趙木生有些弄不明白阿思朵為什么這么問，于是只能點點頭，算是贊同她說的話吧！

“那你愿意留在九寨這個漂亮的地方嗎？”

阿思朵微笑著轉過身子，倒退著走路，看向趙木生似乎，一雙清澈的眼神中，似乎在發亮，期盼著趙木生能留下來。

“為什么要留下，我在這什么都沒有？”

趙木生理所當然的回答，并沒有因為阿思朵或許很可憐的身世，而有所觸動到能拋棄九寨之外的世界。

“為什么要去外面做奴隸呢？只要你留下九寨一切都是你的，這里的山、這里的水、這里的萬物皆是自然的饋贈。”

阿思朵并不覺得外面的世界比九寨好，似乎人人都被錢奴役了，他們喝的水要錢、吃的東西要錢、似乎什么東西都可以標上一個價格。

在阿思朵看來，之前鹽城城主想把九寨的人遷到外面去，就是想用這些東西來奴役她的族人。

一切人所需的東西都來源于自然，為什么還要錢這種東西呢？

“奴隸？大概我們認為的東西不同吧！”

趙木生想了想，阿思朵口中，自己會是什么人的奴隸，縣主、城主、官主？

以前是他們是對付靈族、靈獸、靈妖的領頭羊，而現在大概他們是對付西方大陸的領頭羊吧！

總歸他們的存在或許有些麻煩，但至少能團結大多數東方大陸的力量，用來對抗西方大陸咄咄逼人的態勢吧！

趙木生不太懂西方大陸的人，即使隔了千萬里的無盡深淵，還熱衷要與東方大陸的同族對抗呢？

聽到趙木生不會留下來，阿思朵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和他繼續聊下去的意思，從腰間掛著的皮囊袋子里，抓出一把米花。

“吃嗎？”

趙木生搖了搖頭，“小孩子才喜歡吃這東西。”

實際趙木生還真有點想接過來，但昨天他喝的酒，又睡了一晚上，現在口干的厲害了。

阿思朵天真的笑了笑，“本來小孩子就喜歡吃這個。”，她自顧自的吃著皮袋子里的米花，往前帶路。

兩人一直走到正面對著外面的那座山的山腳，趙木生在此與八婆匯合，老奶倒是生活過得精致，老大早的在溪邊洗了烏黑的頭發，現在正用一柄黑色的樸實木簪，把頭發盤在頭頂。

趙木生記得這樸實黑木簪可不得了，之前拿在八婆手里可是能化作一柄黑色的桃木劍，可比那些鐵劍、青鋒劍之類的厲害多了，動不動就給妖怪、靈獸劈成兩截了。

“師傅！可以走了吧！”

見八婆還在溪水旁磨蹭，趙木生去催促了一下，他一夜沒回去，也不知道他家老奶會不會擔心。

“哎哎哎！你著急什么，急著回去趕棺材口啊！老身梳洗一下，能耽誤多大功夫，一邊去。”

趙木生只得識趣的站在一旁等候了。

“昨夜...”八婆洗漱完，趙木生第一次見這老奶有些扭捏的表情。

不過，最終八婆還是開口了：“你昨天離開我之后，有沒有受傷？”

趙木生活動活動了肩膀，展示了一下肌肉。“怎么可能！”

八婆這才用一條長錦裹著頭發擦干，也不知大老遠的她帶這么麻煩的東西，就不顯累贅嗎？

待到八婆梳洗完，兩人終于坐著一輛拖拉機回程了。

這山民送的地方也不遠，從溪水中出來的公路，就將二人送到這里。

落單的山民遇到外人，其實也有很大的危險，畢竟由于雙方語言差異，溝通不了，鎮民對他們也有些偏見和敵視。

公路上，八婆挎著她的小黃八卦布包包，自從那個湖底古城里取出的那個黃色珠子到手之后，八婆便一直親自帶著，不讓趙木生過手了。

看來這黃色珠子，對于八婆來說，確實是件很重要的東西。

此時，公路上沒什么車的樣子，即使有，也開的很快離開這個路段。

八婆招呼了趙木生一聲：“走吧！去橋口一些有鎮民生活的地方攔車，在這那些司機可不敢停車。”

趙木生想想，大致上也知道原因，無非六盤溪水的鎮民和九寨的山民都互相不太信任對方。

不過，通過這么一天一夜的接觸，趙木生也沒覺得山民和外邊的鎮民有什么區別，他們也有喜怒哀樂，是和鎮民一樣大多數人都好人啊！

這是自然的了，當山民和鎮民溝通不清的時候，直接掄拳頭，鎮民大多被打，能有好印象就怪了。

趙木生和山民溝通不清楚的時候，他屬于打贏的那個，自然不至于對山民有什么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