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一定高,但是很貴
- 天生關白
- 殿上云鳥
- 3441字
- 2023-01-02 14:35:53
一條兼定所設想的惣村自治體系有些類似于凈土真宗,也就是一向宗在搞加賀農民一揆之前建立的那種自治村社的模式。但是區別在于,比起一向宗以控制力和煽動性更強的凈土真宗寺廟為中心建立的惣村,兼定打算用更為原始、多元且更好控制的神道教神社作為惣村的中心。
一條家自己供奉的神社——不破八幡宮畢竟只是石清水八幡宮的一個分社,沒有多少富余可用的神職的能被派出來管理那么多的村莊神社。那么在這種情況下,一條家派去的,作為公家代表的神官就可以在實際上掌握這些村莊神社。
雖然也有一些村莊有自己的原始神社和神靈崇拜,但畢竟大框架還是神道,兼定沒必要幫天照大神統一信仰,何況八百萬神靈自己也統一不過來,不如走多元化,這樣既符合自己的本心,也能應對未來基督教的沖擊。
當然,這些原本就存在的村莊神社也會開展祭祀活動,不過其祭司更多是由村民們輪流擔任,相比兼定請到的不破八幡宮的許可來說,明顯兼定這邊更具有法理性。縱使如此,兼定也不打算通過神官直接控制村莊,而是保留村民祭祀的傳統,實行日本歷史悠久但是現在已經被各路大小大名國人破壞得七七八八的惣村自治。而神官的主要任務則是監督村民在自治的過程中不要把那微弱的民主演變成暴走民粹,就像烏托邦時代獨立行動的民主監督員一樣。有點文藝復興時期舊瓶裝新酒的感覺。
未來這些神社不僅會作為基層行政組織,還要擔負起教育乃至軍事上的作用。在這個時代,遠東地區的老百姓們其實并不傻,事實上他們因為惡劣的生存環境反而在這種比自然競爭更加殘酷的社會內卷中變得十分機靈。問題在于太久又太重的壓迫和剝削讓他們變得麻木。所以就需要用教育來啟蒙他們,最起碼讓他們能明白惣村自治不是在害他們。
至于軍事上,歷史上秀吉的刀狩令其實并不符合兼定在烏托邦時代所接受的思想。若是到了把民眾和武器完全隔絕開來的地步,那么無論自己頒布多少有利于百姓的改革措施,只要那些披堅執銳的貴族們不答應,他們就可以鎮壓,就可以叛亂。而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是很難反抗的,必須要給惣村的村民捍衛自己權益的武器。
不僅要給,而且自己還要派人下去教他們怎么用,將武力不再作為一種特權而是成為一種普及的權利。這就是兼定的天下布武!
當然,自己也要防止他們把武器拿去私斗,所以最后采取的實際上是一種類似于民兵模式。一條家將派人收集村民手中的武器,集合到神社中,由村莊全體村民和神社神官統一管理,并定期對他們進行訓練,在減小私斗概率大同時提高村莊的團結和民兵的戰斗力。畢竟堵不如疏,人的拳頭自己可收不走,總歸會有發生暴力的工具存在的,讓他們把矛盾發泄在訓練集會中,總比一直壓著要好。而這一新政兼定將其稱之為“刀合令”。
這些想法,每一條都很難執行,而且最要命的是兼定沒法通過正規手段,走合法流程頒布政令,起碼現在不行。因為一條家自身就是一個封建地主貴族聯合統治的存在,不可能指望其自己否定自己。只有潛移默化地提高百姓的政治話語權和物理話語權,自己才能迫使一條家的貴族做出讓步。本質上和當年法蘭西國王聯合市民對抗貴族的思路是類似的,當然,希望自己不要一步走到三級會議的地步……
但無論再難以實施,兼定都打算去做一下。無論這個時代的人如何反對,甚至自己的遭遇會比原本的兼定更慘,歷史也終將證明自己走在了一條起碼可以說是相對正確的路上。或許未來自己在一些日本戰國的游戲里數據也能好看不少。這是他所目睹的烏托邦時代的偉大所給他的自信,也是他作為一條家家主的底氣。
兼定忍著隱隱的頭疼,把自己的對于未來的想法悉數記錄下來,寫完之后一條家的當主大人毫無形象地直接向后倒在了榻榻米上。用墨水和毛筆寫字實在是太痛苦了,他決心以后換成炭筆。
正在兼定躺在榻榻米上裝死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津野太郎的聲音:
“少御所殿!良政回來了!”
這一聲讓兼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誰?你說誰回來了?”
這下輪到津野太郎蒙圈了,愣了一下繼續說道:“是西小路良政,他從京都回來了。”
這下兼定緩過來了,原來是自己的一門,當初跟著自己養兄兼冬去京都的名單上好像確實有他,至于為什么是他……好像只是單純地歐皇而已,抽簽抽中了,畢竟自己對這些人確實沒什么了解。回想起來之后,兼定便問道:“他怎么回來了?”
津野太郎回道:“好像是京都那邊兼冬大人的活動有成果了。”
“讓他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去見他。”起身準備見見這位可能給自己帶來好消息的良政。
不一會兒,在小評定間,兼定見到了自己的這位御一門,他年輕的臉看上去有點奔波的疲勞,但總體還算是精神,臉上還有難以抑制的喜色。但讓兼定更在意的是他邊上的一位風塵仆仆的老者。
在禮數周全之后,西小路良政趕緊向兼定報喜:
“稟告少御所殿,右相大人不久就要敘任從一位,關白,左大臣!”
“什么!”兼定這下確實意外到了,西小路良政所說的右相,是一條兼冬官職的唐名的簡稱,全稱是右丞相、右相國,也就是日本的右大臣。實際上,兼冬早在1540年,天文九年,兼定還沒出生前就已經擔任從三位右大臣了。可歷史上兼冬要到1553年,天文二十二年才擔任關白,在那之前的關白是二條晴良。
“那二條關白晴良殿下呢?是打算提前隱退了嗎?”其實五攝家把持關白早成慣例,兼冬遲早要當上這個關白的,但是這提前的稍微有點多了。
“據右相殿所說,二條執柄殿下不久將會以體弱多病為由而辭去關白一職,年后朝廷就會會正式宣下兼冬大人的關白一職。”西小路良政一五一十地回復道。執柄是關白的唐名,西小路良政稱呼人起來一嘴唐名官職,也不知道是去京都前就這樣高雅,還是到了京都后才補的習。
“而且少御所殿您的官職也已經就位,正五下,左近衛少將,領土佐守,另外還有禁色許可及上殿之權。”說完西小路良政還將一份文書呈上,正是朝廷的任命文書。
兼定將其那在手中仔細審視,他倒是不是和其他鄉下大名一樣多么在意這點官職和什么殿上人的身份,畢竟自己是五攝家出身,祖上一二位的大官出過太多了,出入皇宮殿宇那更是跟回家一樣來去自如。
他真正在乎的朝廷關于土佐守的名分,和禁色宣下。前者是他統一土佐的大義名分,哪怕朝廷威望衰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自己真想打這面旗幟還是能打的。
而后者則是兼定最近關注起來的一件事情,自己的旗幟用的是紫底黑紋,可在日本紫色是禁色,按照官位一點點往上爬的話自己得到三位才有資格正式用朝廷的紫色。雖然朝廷的紫色是深紫和淡紫,而自己之前所用的是紫紅色,且這么多年下來,朝廷基本上也不管這顏色的事情了,禁色許可更多只是個添頭,但他還是不想在這事上出現問題,哪怕作為五攝家出身的他就算直接用朝廷禁色其實也無可非議。
兼定十分滿意地把文書收好,卻發現西小路良政有些欲言又止。剛才還喜不自勝的兼定這就皺了皺眉,問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聽到兼定的話,西小路良政這才把京都方面另外的一些情況如實道來:
“回少御所殿……其實……其實京都方面派我回來是因為宗家在官職上開銷巨大,希望本家能再支援些財貨……”
沒錢了?不對啊,你們出發去京都的時候我可沒少給啊。自己不說和毛利元就那樣撿漏幾十貫買個左馬頭吧,也不至于原價買官吧?
見兼定臉色開始變得不好看,西小路良政趕忙補充道:“少御所殿,二條執柄殿下起初并無辭官之意,朝中也對您敘官一事覺得為時尚早。是右相殿多次登門拜訪各方權貴,這才讓官位之事得以如此快速敲定……”
原來是氪金了。
“此事京都宗家如何急切若此?”兼定平復了一下肉疼的心情之后,又繼續發問。畢竟兼冬是右大臣,未來大概率就是關白了。
“兼冬殿下以為此事宜速不宜遲,未來朝廷愈發安頓,官位之事愈發難以活動。”良政俯身解釋道。
兼定心中琢磨了一下,似乎確實如此。兼冬沒法預卜先知,雖然天下總體仍是亂世,但從京都目前的局勢看來,兼冬確實可能做出這番預測,再說他也還是個二十歲出頭,難免會情急之下判斷失誤。此外自己也難以排除是不是臨走之前自己大額追加資金導致了兼冬有了事急從權的感覺。
罷了,歷史上這位養兄去世太早,他若是能早幾年擔任關白,對于整個一條家來說也是好事,就是便宜了二條晴良提前拿錢退休了。
念及此處,兼定便也不再去想,只是問道:
“你們有沒有在京都奢侈開銷?”
西小路良政以為兼定是猜忌他們貪污了,把頭直接貼地回答道:
“絕無此事!我等在京都一切開銷皆是按照右相殿安排的!雖然置辦了幾件新衣,但也是右相殿說為了體面而置辦的……”
兼定坐在主座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頷首,說道:
“此事吾知道了,義兄大人說的沒錯。你之后繼續回京都輔助義兄,另外我會讓入江經和和跟你一起回去。財貨的事情,一會兒你去找土居大人和町大人商量,這次務必……務必多花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