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聽不懂孁兒和青龍的對話，但當他聽到孁兒最后的呼喊，就知道眼前這個怪物也是來殺自己的兄弟！

殺我兄弟，不退！

元真抬起皮開肉綻的右臂，手中長劍哪還有半點劍氣，直接被青龍一把抓住胸膛，五指入骨，擎起來一個轉身往前甩出十幾丈，摔翻在地。

青龍不急著速殺了張不良，就這么一步一步走向人群，嘴上終于說起了漢話：“跪下不死。”

迎接青龍的，是李立的一聲下令：“放箭！”

十幾支箭震弦而出，雖然箭箭精準，可大多被兩只龍爪格擋，能入身的不足五支，但它們也像是蚊叮般毫無殺傷，紛紛墜落在地。

山坡上的黑甲尸妖一直在吸食鮮血，那涅國女信徒張著嘴連掙扎都沒有了，此時他又奔襲而下，那股惡臭頓時撲面而來，尚存戰力的李立首當其沖，可無論是身體的速度還是力量都落了下風。

戰刀都未及敵人的身，自己已經被頂飛出去，李立這才看清這怪物并不是穿著黑甲，而是一塊塊黑甲縫在皮肉上！

兩名龍武軍揮起戰刀左右夾擊，卻見黑甲尸妖主動迎上一刀，張嘴死咬住戰刀，戴著鐵手套的右手按住了這位龍武軍的面門，接著狂力橫拽，帶著這位龍武軍砸向另一人，鐵甲撞擊，兩人都撞翻在地沒了動靜。

“他們不是人！”一直嬉皮笑臉的蓋爺此時無比肅然。

涼王捂著小腹傷口，剛包扎的白布已經滲透了鮮血，他轉頭望向了圣女，從神色看好像做了什么重要決定。

李立爬起身棄了戰刀，撿起身旁的巨劍，這兵器雖然重達數十斤，但至少能彌補身體速度的不足，他拖著刀就迎向正在收割袍澤生命的黑甲尸妖，爆發全力橫斬而去。

可巨劍直接被黑甲尸妖單手接住，奪過后李立又被胸口正中一拳，換作常人一定會被這一拳打死，好在李立肉身強悍，可也被捶斷了七八根肋骨，心臟受震，人又倒飛了出去。

“請把木箱打開。”涼王朝涅國圣女說道，面龐決然。

涅國圣女神色駭然，涼王則重重點頭，既然是赤雪刀的后人開口，圣女在如此情形下沒有過多猶豫，命男信徒捧來木箱，她扭轉上面的機關，在一聲金屬跳轉后，她虔誠地打開了木箱，里面橫陳一把戰刀，通體烏黑形似雁翎，刀身卻更寬。

在木箱內壁，撰寫諸多朱砂符箓，仿佛在鎮壓此刀。

圣女和信徒們吟唱起異國語言，赤殤這幾十年儼然成為了他們的鎮國之物，如今恭迎它的重見天日。

張不良把這一幕看在眼里，他并不知道握起這把刀會如何，其實全場又有誰知道，就連北涼的老人尉遲蓋也不曾聽說，全場就看著涼王起身拿起了赤殤刀，刀身中間竟然閃現赤紅符文，如紙灰上的火蔓延至刀尖為止，接著整把刀都變得赤紅。

涼王的氣勢也變了，變得如兇神惡煞，哈著熱氣直沖向黑甲尸妖，赤殤和巨劍立時交斬，在黑甲尸妖的注目下，赤殤橫切了巨劍，一分為二。

當肉體之間產生了樸實無華的碾壓，那么所有技與術就顯得蒼白無力！

刀箭不侵的黑甲，在灼熱的赤殤面前成了紙片，這只怪物剛喝飽的肚子就被劃開，潑了滿地鮮血，嘴才剛發出吃痛的叫聲，頭就離開了身體，拖著長長的黑發，兩眼中的世界開始顛倒。

全場幾乎無能為力的張不良身子在顫抖，他被眼前的畫面深深震撼到了。

瞬殺之后的涼王哈著熱氣又沖向青龍，如一只出柙的虎兕，后者眼見同伴慘死也斂足精氣神，如臨大敵。

旁觀的龍武軍們眼見如此恐怖的涼王，都在感嘆涼王早就可以握起這把赤殤刀，何來這么多的折損？可下一幕讓他們認清了一個現實。

颯沓如流星的涼王在半道戛然而止，赤殤黯淡回墨黑，涼王也如被抽走了附體魔神，他半跪在地，赤殤也綿軟插地，最后右手脫刀，刀也翻落在地。

看著涼王大口喘著粗氣全身虛弱，想來是不能再握刀哪怕半息。

青龍哼了一聲，本以為要殊死搏殺，卻見虛驚一場。

至此，全場再無人能擋住青龍，孁兒癱靠在符劍上，元真和李立躺地不起，涼王也是竭盡，就更別提這些龍武軍了。

好在圣女不用死了，壽王也不用死了，剩下的人都不用死了，張不良微微一笑，直面青龍的走來。

只可惜啊，這點剛練回的刀法還不值一提。

只可惜啊，穿越到這個世界才這點時日就又要死了，不能破了這挖心案，也不能陪孁兒在隆元節看燈了。

不過也很好啊，見了這么多人，尤其是她。

就在張不良已經準備去死的時候，耳畔響起了一個聲音。

“師弟，別喪氣。”

這是師兄的聲音，張不良倍感抱歉，臨死之際居然忘了師兄……不對！

這不是幻聽！

張不良急轉過臉，正見師兄在側，一手按住他肩頭，緊接著大口喘氣，怕是狂奔了數十里。

“剩下的交給師兄吧，搞得定。”

其貌不揚的長安老鵲兒這就徑直迎上青龍，雙手從背上解下桃木鞘的破劍，呼吸快速調整至平穩，最后雙手抱劍長吸一口氣，再不吐出半點。

“龍虎山？！”青龍從師兄的氣機中辨出了來路，此時已不再是長安老鵲兒。

龍虎山張戩不答，谷地的寒風從雙腿間吹過，布鞋因為趕路踩滿了泥，道袍飄飄，他抬頭望蒼穹，臉上胡子略微拉碴，發絲隨風舞動，他的額頭中央漸漸顯露出一道朱紅豎印。

破鞋破衣破劍，卻好是瀟灑。

剛才的那口氣終于吐出，他側過臉笑道：“師弟，師兄的三花聚在身后，那日趕巧被你破了，今日殺完這條龍，怕是難回長安嘍。”

張不良極力思索那日是何日，轉瞬明白是那記千年殺，這……。

龍虎山張戩轉回頭，拔出了他的桃木劍，劍身滿是朱砂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