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言之有理。”

唐玄宗微微頷首，多少帶了些勉強，一邊醞釀著措辭，一邊打量著楊铦，希望能從其的臉上找到一些資本，可以給自己增添信心的那種。

楊铦這邊也感覺到這一刻，有很多人在打量著自己，無奈整個興慶殿自己只認識三個人，高力士、裴衡還有唐玄宗，最后這位還是剛剛認識。當然，嚴格來講，高力士和裴衡也只是認識，并未深入了解。

還是孤立無援啊！

就在這時，裴耀卿站了起來，這么大年紀，愣是忍不了。

“楊公子所說的只是你一家之言，大理寺人證物證俱在，楊公子想要自證清白，應該拿出更有力的證據，或者說，楊公子已經知道傷害王潛之人是誰！”

裴耀卿的話正是唐玄宗想問的，也是李林甫等人關心的，只不過問出來更緊張，萬一楊铦真的來一個一問三不知，今天晚上大家還能好好過嗎？

“閣下是？”

楊铦的回答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不過看在無傷大雅的份上，裴耀卿也自我介紹著：

“裴耀卿。”

“你好你好。”

楊铦趕忙客套。

看得所有人嘴角一撇，這時候搞人脈關系真的合適嗎？

裴耀卿也愣了，只能扯著老臉回以微笑：

“呵呵，楊公子客氣了。”

然后話鋒一轉：

“不過老朽適才所言，還望楊公子給一個答復。”

唐玄宗等人又緊張起來，從楊铦進殿以后的表現來看，只有兩種可能，要么就是孩子人不錯，就是有點傻，要么就是心里真沒底，所以顧左右而言他。

仔細想想也挺矛盾，楊铦要真傻的話，如何自證清白？要是不傻的話……今天晚上大家都別過了。

總不能一直轉移話題吧！

“裴大人勿急，正如您施才所言，在下想要自證清白，必須要拿出更用力的證據，可問題是，大理寺真的人證物證俱在嗎？”

此話一出，唐玄宗的心是徹底沉了下去。

李林甫和牛仙客也看明白了，要是真有證據，楊铦早就拿了出來，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廢話！

一旁的裴衡則是欲哭無淚，當個人吧楊铦，怎么又扯到大理寺了？

裴耀卿見狀，心里卻是有了底，順著楊铦的話，轉頭看著裴衡道：

“沒有嗎？”

“當然有！”

這鍋裴衡怎么可能甘愿去背？立馬站起身子，朝唐玄宗道：

“陛下明鑒，事發當日，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楊铦在長鳳樓跟王潛起了爭執，之后王潛被人重傷，亦有人看到楊铦慌亂跑回家中，沾有血跡的石頭也在楊府外發現，這些如果還不算證據，那么微臣愿意擔下所有的罪責！”

唐玄宗的臉色已經繃不住了，望著裴衡和楊铦，面上浮現怒氣的同時，目光也隱隱掠過冷芒。

這兩人是聯手耍朕玩嗎？

其實也不是，或者說換了旁人，不可能這么輕信楊铦和裴衡。但唐玄宗顯然不同，這是一位向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皇帝，甚至這個不疑，有時候達到了固執的地步。高力士、李林甫包括后來的楊國忠以及安祿山，都能為此佐證，哪怕是張九齡，也不是因為唐玄宗的猜忌才下了大獄。

只不過在開元二十八年之前，唐玄宗還并未因為不疑付出該得到的代價，但正月初九這一天，楊铦和裴衡還真是聯手給皇帝上了一課。

這兩個**！

高力士在一旁看得頭疼，卻不意外，帶楊铦來興慶殿的路上，他的心中已能感覺到不安，所以說楊铦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張九齡真的老了嗎？

李林甫看了一眼牛仙客，后者已經嚇得縮緊了腦袋和身子，儼然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挺身而出了。

“裴廷尉言重了，我想，楊公子的意思并非是指責大理寺胡亂抓人。”

“不錯！”

楊铦毫不猶豫的一點頭，可能張九齡也沒想到，楊铦對李林甫的第一印象很好。當然，楊铦也不知道面前這老頭是李林甫。

只是有點詫異，牢里的老張，剛才的老裴，再加上現在這位老……總之，為什么都是老頭呢？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的姐夫都是老李，也就釋然了。

“陛下明鑒，如果真是在下所為，事前怎會在長鳳樓跟王潛起口角之爭？打傷王潛以后，又怎么會將沾有血跡的石頭扔在家門口？還有那塊令牌……”

“夠了！”

唐玄宗突然開口，打斷了楊铦的話，也終止了楊铦繼續說下去的勢頭，望著他的眼神，冰冷到了極致。

“這就是你想說的嗎？楊铦。”

被皇帝盯著，還是這樣的眼神和語氣，楊铦只覺得從腳底板涌出一股寒氣直竄天靈蓋，可掃了一眼四周，只能拱手道：

“是！”

唐玄宗無奈的閉上了雙眼，沒等再睜開，一旁的裴衡已經跪地。

裴耀卿則是飛快看向李林甫，李林甫只能居高臨下的看著楊铦。

雖然不關他的事，但終究是被裴耀卿扳回一局，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官當了許久，還真是忘了，天底下真有不怕死的人！

無聲的冷笑著，李林甫伸出手拍了拍楊铦的肩膀，在他看來，這算是送終了。

至于牛仙客，看那樣子好像比裴衡都害怕，渾身上下瑟瑟發抖著。

也就在這一刻，唐玄宗重新睜開了雙眼。

確實沒辦法了，這樣搞的話。

“傳旨吧。”

唐玄宗的聲音在興慶殿淡淡響起，像是要……不，就是宣判楊铦和裴衡的死刑！

“是！”

高力士側過身子，朝著唐玄宗微躬，同時想著之后怎么辦？楊娘子的心，陛下應該永遠得不到了吧。

李林甫和裴耀卿，或者說文武百官，也都在這一刻合為一體，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其實也不過是死兩個人，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憐裴衡這個時候還有力氣回過頭看著楊铦，那模樣，應該是說老子變成鬼了也不放過你！

楊铦無動于衷，畢竟裴衡變成鬼了，他也一樣。還是說會穿越回去嗎？

“楊铦、裴衡，欺君在前……”

“讓我進去！！！”

唐玄宗正宣判著，興慶殿后卻傳來了聲音。

高力士沒有絲毫猶豫，立馬轉身朝殿后跑去，唐玄宗的臉色完全陰沉，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

李林甫面色如常，牛仙客仍在瑟瑟發抖，裴耀卿卻是陡然壓抑著怒火，裴衡則是雙眼一亮，趁著所有人都不注意，伸出手拉了一把楊铦。

“干嘛？”

楊铦小聲道。

“你的玉環姐！”

裴衡激動的聲音顫抖。

楊铦卻是微微頷首：

“我知道。”

雖然是第一次聽這聲音，可八姐，終究是做到了！

“那你還不快喊？讓她救你？”

裴衡不敢置信的看著楊铦，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打王牌？

但裴衡不知道的是，王牌一開始就不在楊玉環的手中，難道就因為她來了，唐玄宗就會改變自己的判決？

問題的根本，并不在于楊铦是誰的弟弟，就像考試作弊，不止需要天衣無縫的作弊手法，還需要正確的答案啊！

“準備吧裴衡。”

楊铦只說了這么一句，高力士便去而復返，雖然殿后的聲音在絡繹不絕的響起，但高力士儼然沒空在意那些了。

“陛下，王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