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唐玄宗飛快抬起頭,怔怔的看著高力士,高力士臉上的表情也很茫然。
除此之外,興慶殿滿朝文武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直到楊铦的聲音響起:
“陛下,王潛醒了,他能證明我的清白,他知道是誰干得,請陛下快點派人去審問王潛,別讓真兇逍遙法外啊!”
此話一出,眾人才稍稍回過神,裴衡也總算知道所謂的準備是準備什么了。
“陛下明鑒,此事要真是楊铦所為,王潛醒來他怎會如此激動?此案,真的有疑吶!”
裴耀卿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第一眼還是先瞅李林甫,只不過在看到李林甫臉上的不敢置信并不比他少多少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可回頭望著楊铦,聽著興慶殿后依然響起的聲音,裴耀卿還是無奈的閉上了雙眼。
牛仙客的臉上已然洋溢起了微笑,他是個不求有過,但求無過之人,雖然這件事跟他沒多少關系,可只要有一點可能招致唐玄宗不快,牛仙客晚上就睡不著覺。
不過當牛仙客習慣性的去與李林甫交換眼神時,赫然發現李林甫正看著楊铦,眼神充斥著駭然!
牛仙客登時嚇了一跳,不明白李林甫為何這般,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閉上嘴巴,老實待在一旁。
“陛下!!!”
楊铦的聲音再度在興慶殿響起,并且抬起了頭。
唐玄宗終于回過神來,卻先看向了高力士。
“誰說的?”
“娘子。”
高力士小聲道。
“她怎么會知道?”
唐玄宗飛快問道。
高力士看了一眼楊铦,俯身上前道:
“娘子的三位姐姐,此刻正在沉香亭。”
唐玄宗眉頭緊皺,轉頭望著楊铦,目光相交的那一刻,老皇帝眼中的冷芒竟然比之前更盛!可也只是轉瞬即逝,伸出手搭著高力士的胳膊,唐玄宗緩緩站起身子。
“帶一隊金吾衛,火速趕往駙馬府,王潛重傷不久,如今剛剛醒來,豈能盤問?這段時間,高力士你就給朕待在那里,等到王潛的傷勢徹底好轉,不會再出現問題,無需向朕稟告,你可自行盤問他。”
“至于裴衡,把楊憲帶去你的大理寺,嚴加看管,此案孰是孰非,再過不久便能水落石出了!”
楊铦毫不猶豫的拱手道:
“陛下英明!”
裴衡趕忙緊隨其后:
“陛下英明!”
滿朝文武見狀,也不敢例外,紛紛拱手道:
“陛下英明!”
唐玄宗卻什么話都沒說,轉身繞到了殿后。
高力士則是飛快跑出興慶殿,看那樣子,應該是帶金吾衛前往駙馬府。
“唉,老天爺難道真的不長眼嗎?”
裴耀卿搖頭一嘆,耷拉著腦袋走了出去。
文武百官卻站在原地不敢動,齊齊看著李林甫。
“年紀輕輕,為何這么不把腦袋當回事呀?”
李林甫撂下這句話,才走出了興慶殿,到了這個時候,牛仙客和文武百官才敢緊跟著出去。
“來,起來。”
眼瞅著興慶殿空無一人,裴衡方敢站起身子,見身旁的楊铦還跪坐在地,趕忙伸出手去扶。
可楊铦還是“噗通”一聲坐在地上,連帶著裴衡都險些摔倒。
“你這是怎么了?腿麻?”
裴衡有點不解的看著楊铦,也就是在這時,他才發現楊铦的臉色極為蒼白。這就更不解了,唐玄宗宣判時,還鎮定自若的一個人,現在事情峰回路轉,反倒不淡定了!
不過想著總算撿回一條命,興許大理寺卿的職位也能保住,裴衡也就不在意了,甚至微笑著:
“呵,你這個人,還真是奇怪的要命!”
楊铦卻根本笑不出來,如果裴衡知道真相的話,應該也是。
“先去大理寺吧。”
楊铦踉蹌的站起身子,冷汗已經濕了后背。
裴衡微微頷首,見楊铦還有點腳軟,干脆扶著他走出了興慶殿。
與此同時,文武百官也相繼出了興慶宮。
道不同不相為謀,裴耀卿自是早早離開。
而一路上,瞅著李林甫那陰晴不定的臉色,群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趕忙行禮告別,省得讓這肉腰刀宰一下。
牛仙客也害怕得慌,可弄不清原因,晚上他睡不著覺,便硬著頭皮跟在李林甫身后,直到四下無人才小心翼翼的開口:
“李相生氣了?”
這實在不多見,因為李林甫哪怕是見到張九齡和裴耀卿,也是笑呵呵的,嘴上說的話也是極為熱情。可就是沒人能猜透他心里想什么,當然,要是以為他在想好事,那么你離死不遠了。
久而久之,李林甫便人送外號“肉腰刀”,不過比起這個,另一人稱更是大名鼎鼎,口蜜腹劍!
“我沒有。”
李林甫搖了搖頭,牛仙客的話似乎是一種提醒,他又很快恢復到往常的模樣,笑容再度洋溢。
落在牛仙客眼中,心里自是一沉,也不知道提醒的是對還是不對,好在自己很老實,而且李林甫也知道自己很老實。
“我還以為李相能跟裴耀卿想一塊去呢。”
“為什么這么說?”
李林甫背著手,一邊走一邊道。
牛仙客故意落后他半步,高他半頭的身子也微微躬著,看起來反倒比李林甫矮了一些。
“楊家那位娘子,實在是太得陛下歡心了不是嗎?”
李林甫嘴角一撇,不以為意道:
“終究還是個女人,成不了什么大氣候,不過……”
腳步一頓,李林甫回頭看著牛仙客,雙眼微瞇:
“那個楊铦,倒有點意思!”
這也是牛仙客從始至終想知道的,只不過這個話不好直接問,只能繞著彎去提,否則天下第一的李林甫,擔心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這不是欺負小孩子嗎?
“在我看來,他只是運氣好罷了。”
“是嗎?”
李林甫冷冷一笑,楊铦這一招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他。
“那他的運氣可真是太好了,偏偏在陛下宣判的那一刻,王潛醒了!明明在此之前不省人事,太醫去看過也說沒有辦法,只能聽天由命,可他還是醒了,就在楊铦要死的時候。”
牛仙客聽得一愣,這的確太過巧合。
“李相的意思是?”
“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怕虎呀!”
李林甫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徒留牛仙客一個人站在原地,許久,才感覺到冷。
“唉,怎么忘了跟楊铦打招呼呢?”
今夜,牛仙客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