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修扭過頭去，看向身旁正歪著腦袋，有些不解的圣吉列娜。

那張圣潔而美麗的臉，純凈的雙眼充滿了最單純的慈悲。

“如果這是他們的選擇的話……”

蘇修轉過頭去，試圖避開這樣純凈的目光，他看這不遠處那已經接近尾聲的布道，騎在馬上的少女慈悲的目光掃過了每一個人，向地上迷途的羔羊陳述著塵世的痛苦和暴行。

并告訴世人解脫之法。

蘇修看見了很多人流下來了眼淚，答娜，這個同蘇修十分有緣，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凡人，她很了解這些在吸血鬼的統治下，為吸血鬼服務的農奴和高級奴仆和管家們的心理。

她的經歷讓她很容易就和這些居住在城鎮中的人類共情。

并且很多人很明顯已經在她的宣講下動搖了，掙扎著是否要擺脫現在看起來還算安定，但朝不保夕的安穩的生活，跟隨答娜作出改變。

這是他們完全自愿的選擇。

這是野蠻人的刀劍永遠也無法達到的效果。

蘇修看著那些同樣激動的野蠻人，他們為這真實不虛的偉力而歡呼，而舊時代的酋長們混雜在其中，滿懷復雜的看著狂熱的情緒在整個隊伍中蔓延。

他們應該如何還擊呢？蘇修有點好奇。

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人可以變得神圣和高尚，也可以變得無比殘忍。

“……”

突然，蘇修的視野中似乎看到了一些相當有趣的東西，而順著他的目光，圣吉列娜自然也看到了。

“吸血鬼……不，人類，也不是……”

圣吉列娜有些疑惑，她盯著那個多藏在哨塔中的男性的全身上下看了一遍。

蘇修這邊將最后一個試圖裝死偷偷溜走的吸血鬼燒成灰燼。

“有趣，找到了一個難度較低的練手素材。”

蘇修臉上掛起來一抹笑意，這是圣吉列娜很少看見的笑容。

蘇修很在意自己在圣吉列娜前的形象。

“我去做一些前期的準備，他們如果有什么事情，你直接通過靈能通訊告訴我就行了。”

蘇修摸了摸圣吉列娜的腦袋，圣吉列娜乖巧的點了點頭。

感受著手下發質的柔軟，還有女兒的乖巧，蘇修感覺自己穿越來之后被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煩心事弄的有些煩躁內心被凈化和治愈了。

——

“里弗斯，你不要告訴我，你也想跟那個女人一起離開——”

哨塔下的門房中光線昏暗，一個渾厚的，帶著不可置信的男聲說道。

“我的兄弟死在了吸血鬼們的戰爭中，兒子被征了血稅，為了我不被一起征走，女兒被貴族們帶到了王庭，沒有人知道她的尸骨埋在何處——”

黑暗中，另一個更加蒼老的聲音回答道，他的聲音很緩慢，但很清晰，對他而言，即使過去了這么久，事情發生的時候就都好像在昨天。

聽到老人的回答，尤其是聽到了血稅這個詞之后，那個最先發問的聲音明顯陷入了長久沉默。

是的，即使是居住在城鎮中的人們同樣要向他們的領主上繳血稅，不過不同于荒原上部落那種狩獵式的。

吸血鬼們的騎士們率領著他們的仆從和軍隊掃蕩著草原，從倉皇逃竄的部落中搶走他們所能看見的每一個成年的男人和女人。

當然，這是在這些怪物們趁機飽食之后。

被征繳的“血稅”將會被帶上枷鎖，踏上一條充斥著種種不可預知的危險的死亡之路，最后的目的地則是血族的中心，王庭。

大概最后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夠活著見到王庭雄偉的城池，這還是近來王庭的這位君主不斷加強集權，打擊地方的大公和各種軍事集團的結果。

在上個時代，可能最后抵達王庭的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運輸過程中的花費，沿途吸血鬼們各級官吏的克扣，途徑各個權勢滔天的大公的土地要留下足夠的過路費。

還有那些在半路就提前挑走了最好的一部分的，那些來自王庭中最有權勢的一批，說出來赫赫有名的家族的代表們，這也是負責此事血族官吏們需要的認真考慮的損耗。

而相比于荒原上的部落，以村鎮模式運行的血稅的征收就正規了許多。

以家庭為單位，每隔十年，五口之家出一人，每家增加三口，則再多出一人。

這些“血稅”的大部分被用以維持地方自身的運轉，王庭很少干涉這些村鎮的決策。

又或許，不過是王庭長久以來殘酷的內斗導致的混亂讓他們對這些邊緣之地顯得鞭長莫及。

“抱歉了，這么多年了……”

杰里說道，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老但身體依然敏捷健碩的老人，他和這個名為里弗斯的老人認識了很久嗎，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這個老人原本的家庭。

“十二年前，王庭新主通告全境，大赦天下，減免賦稅——”

杰里問到，他估算著面前這個老朋友兒女的年齡，但恍然驚覺，自己并不知道面前這個老頭確切的年齡。

但自己依稀記得那些吸血鬼們同自己閑聊時聊過這些事。

杰里攥緊了拳頭，銀劍被放在最趁手的位置，隨時都可以拔出。

“誰知道呢？大赦？我想是那些吸血鬼們跟你說的吧？”

里弗斯說道，他低下了頭，將眼睛藏在了陰影中。

杰里退后了一步，他的手握在的劍柄上。

因為剛剛，他聽到了一聲極為細微的刀劍出鞘的聲音。

“是的，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百莉是我們家里最高興的那一個，終于，至少現在，剛剛因為領主為平定叛亂派出的征糧隊而失去了哥哥的她，沒有親人會再離開了……”

“那怎么會……”

“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同北方獸人的戰爭，也許是新的王位宣稱者的叛亂……總之，除了地方上繳給王庭的血稅減少了之外，對于大多數人而言，什么都沒有改變……”

里弗斯抬起了頭，杰里看見黑暗中有什么光芒閃過。

“當時她就和愛麗一樣大，但已經有勇氣為家里承擔一切了，她知道沒有爸爸，這個家里其他人是活不下去的，無論是她的母親，剛出生的弟弟都要餓死的……于是，在接到征收血稅命令的第二天的晚上，她偷偷去找到了鎮長，那個老色鬼——她提前在名單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里弗斯的話很平靜，但杰里感覺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給自己的感覺都要危險——哪怕他只是一個凡人。

“即使那年依然征收了血稅，那也不該是這樣。”

杰里感荒謬，但他仍有疑問。

其他的人呢？如果緊緊是這樣的話，里弗斯還有一個妻子和年幼的兒子。

但接下來，里弗斯的話讓他渾身發冷。

“你知道的，吸血鬼，尤其是打了敗仗，沒有秩序的吸血鬼，那些怪物，他們什么都吃，哪怕是襁褓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