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新年，離家兩個多月的信教，再一次匆匆離去。
信介懷揣著疑慮，踏上了前往岐阜的旅途。
天正三年的新年年會，總算不用第一次那般匆忙。
信介帶著雪子與安太郎，早早得就從飯盛山城出發。
向北進入山城國，游山玩水般來到京都。
關于京都的記憶還停留在六七年前，那是織田信長擁護足利義昭上洛的時候。剛剛元服的信介，混在田山家臣的隊伍當中，跟隨著田山昭高入京謁拜足利義昭。
那時的京都繁華且破敗，華屋與茅屋共置一街。繁華喧囂背后可能就是衣衫襤露。
而現在的京都，道路平整，屋舍儼然，繁華更勝往昔。行乞者不再隨處可見。
在體驗了幾天京都的喧囂之后，信介一行人，向東來到大津。
這是一座座落在琵琶湖畔的繁華港口。等待停靠的商船散落在湖面之上，搬運貨物的人群中時常響起催促的喊叫。
在形似月牙的琵琶湖上，大津處于下邊角。上邊角座落得是，另一座繁華的商業都市，鹽津港。
從大阪登陸，運到京都的貨物。在大津裝船，渡過琵琶湖，到鹽津卸貨。之后繼續向北運抵越前的敦賀港。從此處出海的貨物，可以行銷整個日本海沿岸。
反之，整個日本海沿岸的貨物也能通過這條路線運抵堺港和石山。
不過信介這次并不會走這條繁忙的商路，而是打算包船前往琵琶湖東畔的長濱，與在信長死后得以執掌天下的豐臣秀吉套套交情。
……
抵達長濱時，雪后初霽的湖岸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雪，衣衫單薄的百姓頂著微風，忙碌的搬運著貨物。
雖然規模還小，但已顯露出繁華的跡象。
秀吉的居城就建在距離港口不遠處，步行幾分鐘即可抵達。
這是一座規模很小的平城。如果不是存在三層天守與石垣，這個只有本丸的城池說是一介國人的居所也不為過。
讓人完全無法想象，這是一個擁有二十二萬石領地的大名的居城。
……
“游佐大人，歡迎歡迎。”
看著一身華貴衣衫的秀吉夫婦，信介疑慮得瞄了瞄自己樸素的裝扮。
“失敬了，木下大人。鄙人衣著粗鄙，還厚顏來見。”
正在躬身行禮時的信介，只聽得‘啪’的一聲巨響，隨后便傳來一聲咒罵。
抬頭望去，秀吉的夫人起身甩去了外面沉重的禮服，只余下小袖和單衣兩層衣物。
幾步來到雪子面前，拉起她的手。
“實在是美人啊，如果我為男子，定當娶你為妻。”
又捏了捏，在一旁被侍女抱著的安太郎，似乎十分歡喜，轉頭道。
“猴子，你別再搞這么失禮的事情了。”
捂著腦袋的秀吉，連忙咧嘴應誓。
……
從新換為常服的秀吉，坐在了信介的面前。
拿起酒壺，示意信介端起酒盞。
“抱歉啊，我就想顯示一下主公賜予的家紋。”
接滿酒盞的信介，捧過酒壺為秀吉斟起酒來。
“實在令我大驚失色，當時在猶疑，我沒穿禮服是不是很失禮了。”
“絕無此事。只是我作為一介百姓，先被主公封為一國一城之主，后又賜予皇家的桐紋。我何德何能……”
信介連忙拍了拍，激動欲哭的秀吉的肩膀。
日本皇室的紋樣有兩種，一是菊，一是桐。
在室町幕府的開創者足利尊氏，被后醍醐天皇賜予五七桐之后。開啟了桐紋的下賜之路。
不斷有武家從天皇或者將軍那里獲賜桐紋，比如松永久秀使用的家徽就是桐紋。
足利義昭上洛后從天皇那里獲賜五七桐，隨即賜予織田信長次一級的五三桐。
兩者的區別在于上面花的數量，到底是五七五還是三五三。
在驅逐義昭以后，信長也獲賜五七桐，就有賜予家臣五三桐的資格了。
百姓出身木下秀吉，并沒有祖傳的家紋。所以從信長那里，獲賜皇家的五三桐讓他十分感動。
“木下大人這一年，也足夠兢兢業業。為主公擋住了越前本愿寺這個大敵。”
據信介收到的消息，本愿寺除了在六月時，攻破了阿閉貞征的木目城。再沒對近江造成任何威脅，被秀吉牢牢的擋在越前。
“越前的本愿寺根本毫無威脅，早晚必為主公所滅。”
“還請賜教。”
“本愿寺大搞坊官指導制，越前豪族，國人苦不堪言，一揆不斷。只要主公進軍，本愿寺軍必定煙消云散。”
當年本愿寺八代法主蓮如上人，在加賀開始布道，使得此國的一向宗門徒勢力無比強大。后來甚至攻滅了守護富樫氏，使得加賀成為了以金澤御訪為核心的本愿寺王國。
本愿寺在各地遍建坊寺，派任坊官。由坊官對于區域內的百姓，豪族和國人進行管理。
這個制度剝奪了豪族及國人管理百姓的權利，造成大量的國一揆也就順理成章了。
“說起來，我有一疑問。此等小城，不利防守，如若本愿寺大軍前來，當如何是好？”
幾乎完全接手了淺井家領地的木下秀吉，防御應該有更好的選擇。那就是淺井家的居城，小谷城。
“游佐大人是乘船抵達的，還不明白么？
這座處于琵琶湖畔的港口，有很發展商業的巨大潛力。
當年主公上洛時，面對足利義昭的副將軍和管領，可是絲毫不動搖。只是索要了，堺，大津，草津和鹽津等幾個商業港口。
未來的爭霸天下，金錢可是比土地更重要。”
“說起來，我走在山城國時，發現許多廢棄的關所，僅剩的幾座也不再收取過路費。與河內國完全不同。”
戰國時代，戰亂不斷，為了彌補收入，各地領主紛紛在道路上設立關所，收取過路費。在敵人進攻時，還能略作阻擋。所以現在關所十分普遍，反倒山城國的大量廢止，讓信介感到意外。
“這就是主公提振收入的手段。百姓們能更容易的走動，剩下的錢還能用來購買商品。商人們運送貨物的成本更低，賣給百姓也會更便宜。
拿下高屋城，就能統一河內了，到時主公一定會下令廢除關所的，你何不自己廢除。”
……
信介在長濱住了幾天。秀吉的妻子寧寧對于雪子十分熱情，搞得信介只能和秀吉混在一起。
“沒法子，我老婆她懷孕了，看到你家安太郎就喜歡。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長濱此地不妥，寒濕太重。或可把寧寧夫人送往岐阜。”
“讓你老婆幫我勸勸她唄。她不去，就要留在長濱。”
……
幾天后，信介與秀吉一起從長濱出發，向東穿過以后會大名鼎鼎的關原，抵達濃尾平原，岐阜城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