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一口飲盡杯中之酒,看向正在飲酒的嚴嵩,他微微瞇起了眼睛,對于如何任用嚴嵩,他已經有了主意,保管“人盡其才”!
嚴嵩現在還沉浸在被皇上注意到的喜悅中,他沒有想到,只是這一杯酒就讓他掉入了皇上準備的大坑,最終在一聲聲“大忠臣”中迷失了自我。
朱厚熜轉首對張璁道,“待年節(jié)一過,楊廷和去位,蔣冕正式接任內閣首輔,朕便任命張卿出任左副都御史(正三品)兼華蓋殿大學士,開始整治吏治!”
整治吏治是朱厚熜當前任務的重中之重,舊黨一系雖然逐漸土崩瓦解,再難形成氣候,但這幫人仍有可能時不時出來惡心他一下,因此必須秉持著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態(tài)度,對舊黨中的死硬分子給與持續(xù)性打擊,一來可以穩(wěn)固朱厚熜的權力,二來可以順便打擊貪官和懶官,為下一步的改革做準備。
張璁現在是正四品的左僉都御史,在京城屬于中上層官員,一旦出任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便等于邁入了朝廷了高層序列,更不用說還兼任華蓋殿大學士一職,雖然這個華蓋殿大學士只是正五品,但沒人小看這個官,這可是入閣的標志!
“來年以后,各布政使司的按察使每個月至少要檢舉兩名貪污怠職的官員,由各道監(jiān)察御史復核,一經確定,立即奪職下獄,凡是犯官,三代不許參加科舉,便是已經有親屬考取功名,也要立即革除功名!”朱厚熜斬釘截鐵道,他也是發(fā)了狠勁,直接給各省的按察使下工作指標。
殿中之人頓時議論紛紛,從古至今,他們還沒有聽說過直接下指標反貪的,張璁也是面露難色,他拱手道,“皇上,這~”
朱厚熜制止道,“朕意已決,不必再勸,各布政使司的按察使如若不能完成任務,立即當場免職!”
朱厚熜繼續(xù)道,“都察院也是一樣,每月在京官中至少也要檢舉兩名貪污怠職的官員!”
當前的吏治已經到了不用重典不行的程度,朱厚熜前幾日和葡萄牙大使皮雷斯聊天的時候才知道,葡萄牙國王曼努埃爾一世托皮雷斯送給大明皇帝的禮物竟然在路上就被官員給貪了!
連皇帝的東西都敢貪,可想而知底下的吏治已經爛到了什么程度!
面對朱厚熜強壓的任務,張璁只好硬著頭皮接下。
給張璁吩咐完任務,朱厚熜又對桂萼道,“桂卿則是出任戶部右侍郎(正三品)兼東閣大學士,來年以后,負責全面清查地方人口和田土,凡是敢有怠誤者,一律以瀆職罪論處!”
“臣遵旨!”桂萼拱手道,比起張璁的任務,他的任務也不簡單,歷年來就有清查地方人口和土地的慣例,但最讓人擔心的是地方瞞報數據。
說實話,明代的人口和土地統(tǒng)計歷來就是一筆糊涂賬,前后不一不說,連邏輯關系都對不上!
按明實錄記載,洪武十四年(1381年),全國有59873305人。
等到了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全國有56774561人。
話說都天下太平了,十年間怎么人口會突然崩了三百多萬呢?
這還不是最夸張的,永樂元年(1403年),全國有66598337人。
等到了次年,永樂二年(1404年),全國人口直接崩到了50950470人,整整少了一千五百多萬!
這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可能有人會說,戰(zhàn)爭或是疫情也可能導致人口劇烈變化,不足為奇。
那就說一個不會因為戰(zhàn)爭和疫情變化的,萬歷三十年(1602年),全國官民田土清丈有一千一百六十一萬頃,到泰昌元年(1620年),全國官民田土只有七百四十三萬頃!
話說短短十八年間,這四百多萬頃田土哪兒去了?
如此龐大的一個農業(yè)帝國,竟然在田土和人口上的統(tǒng)計都大大失真,又如何來指導農事生產工作呢?
一旦碰上災年,受饑的災民有多少,要發(fā)放多少糧食賑災才能確保災民不被餓死,當年要確保多少土地的正常耕作,才有撐到第二年?
這些朝廷都拿不出一個準確的數據!
偏偏明末還碰上了小冰河時期,自然災害頻繁,土地大面積減產,在這種情況下,大明又遭到了闖王李自成和滿清的內外夾擊,結果可想而知!
因此,在朱厚熜看來,全面清查全國人口和田土迫在眉睫,這關系到后面稅法改革的成敗,連全國田土有多少都不知道,這稅怎么收?
朱厚熜再三告誡桂萼,“桂卿,此次清查人口和田土非是例行其事,而是務求準確,戶部要先統(tǒng)一標準,再發(fā)給各布政使司,到明年年底前,此項任務必須完成,戶部要與都察院協(xié)調人手,組織專使赴各布政使司監(jiān)督,確保各布政使司報上來的人口和田土誤差控制在一定范圍內!”
桂萼心想這里面最難的就是控制誤差,兩京十三省,共一百五十九個府,二百四十州,一千一百一十四個縣,哪怕每個縣只差一點,但匯總到總數,一定會與真實的數據相差甚遠!
但這是朱厚熜的強制命令,桂萼也只好接下,只能是后面想法子彌補。
給桂萼安排好任務,朱厚熜轉頭對夏言道,“朕給夏卿的任命是禮部左侍郎(正三品)兼文華殿大學士,負責主持明年的會試,為朝廷拔擢英才!”
“臣遵旨!”夏言輕輕松了一口氣,比起張璁和桂萼的任務,他的任務要輕松許多!
朱厚熜抬手,示意他不要急著謝恩,“在此期間,夏卿還要督促登州(山東)、南京、寧波(浙江)、泉州(福建)、廣州這幾個地方的官員,讓他們按時完成的港口設施的建設,同時在六部中選拔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官員,作為出訪歐邏巴諸國的使者!”
歐邏巴這個詞最早出現于利瑪竇的《萬國坤輿圖》,他是萬歷十年(1582年年)到中國傳教,與徐光啟交好,這里朱厚熜直接拿來用了。
“至于選拔條件嘛?”朱厚熜想了一想道,“為人處世不卑不亢,善于隨機應變,靈活變通的官員在優(yōu)先挑選之列!”
規(guī)定在三十歲以下是因為要遠渡重洋,怕年紀大的官員吃不消,處世不卑不亢很好理解,既不要自大也不要妄自菲薄,隨即應變和靈活變通是因為歐洲國家眾多,不能一概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