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抱著姚雪矜坐在自己的膝蓋上，調笑道，“朕聽呂芳說，你在家鄉時，還是名聞百里的才女，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想著上門提親，要不你來當朕的女諸葛如何？朕的書房以后就由你來掌管！”

姚雪矜心想，才女又如何，還不是被你抱在懷里，上下其手，因此她拒絕道，“奴婢才學淺薄，擔不得大任！”

朱厚熜疑惑道，“你費盡心力苦學詩書，為得不就是匡扶國家，濟世與民？總不會是想著嫁人后好相夫教子吧？”

姚雪矜反問道，“救國救民不是你們男人該干的事嗎？”

“誰說的？”朱厚熜佯做正色道，“常言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姚雪矜連忙反駁道，“匹夫不就是指男人？”

“那就換一個！”朱厚熜這里有的是大道理，哪個好用掏哪個，“常言道，女人能頂半邊天！”

女人能頂半邊天？姚雪矜不禁肅然起敬，天就兩半，男人頂一半，女人也能頂一半，他們男人能做到的，我們女人也能做到。

這話很有道理，可姚雪矜實在想不出這話是從哪本圣賢書里出來的？

“怎么樣？”朱厚熜看向她問道，“你愿不愿意當朕的女諸葛？”

姚雪矜一改方才的凌厲，低著頭小聲道，“可奴婢的家父是罪臣，奴婢怕是沒有那個資格！”

姚雪矜之所以一副冷若冰雪的模樣，一是她自己性格的使然，二是她身世的緣故。

她還記得小時候父親教她讀書時，給她說得那些道理，當官要當清官，只有這樣才能上報君王知遇之恩，下報黎民供養之情。

父親說這些話的神情她都還記在心里，那是何等得慷慨正色，可當監察御史從她家里搜出幾乎小山一般高的雪花白銀時，她的夢破碎了。

姚雪矜只好裝出一副冰冷的模樣，掩飾自己內心的彷徨無助。

朱厚熜對此倒是習以為然，無官不貪嘛！

不是有那么一句笑話嗎？叫作拉出去全喀嚓了，肯定有冤枉的，隔開一個喀嚓一個又會有漏網的。

朱厚熜勸道，“你父親已經為他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他的事和你也沒有什么關系，正所謂罪不及妻兒，你就不要再為此悶悶不樂了。”

姚雪矜想著若是能為天下百姓辦些實事，說不定還能減少父親犯下的罪孽，她這才抬起頭來問道，“這個女諸葛該干些什么呢？”

“三國演義的話本你看過沒？”朱厚熜問道。

姚雪矜點了點頭。

這個時代缺少娛樂項目，像三國演義這種半白半俗的話本出來以后，便很快流傳開來，萬歷年間猴子秀吉侵朝時，手下的武將還學三國演義里那樣，單騎出場準備斗將，看得明軍士兵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這家伙在干嘛，最后被一名耐不住寂寞的明軍士兵用火銃打中落馬而亡。

萬歷皇帝是嘉靖皇帝的孫子，相隔不過數十年，都漂洋過海了，姚雪矜沒理由沒看過。

朱厚熜道，“很簡單，就像諸葛孔明和劉玄德那樣，坐則同席，睡則同寢！”

姚雪矜一愣，“是出則同輿，坐則同席吧！”她急忙糾正道。

“一樣一樣！”朱厚熜連連擺手，好似渾不在意。

姚雪矜心想，這能一樣嗎？好好的君臣佳話，被你說得像是好基友一樣。

朱厚熜很快轉變過來，正經道，“有時候，朕有些話不便和臣子們商量，但總悶在心里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你是個明事理的姑娘，朕想著以后就和你商量一下。”

姚雪矜見他言真意切，如此信任自己，當下感動道，“既領君令，自當用命！”

朱厚熜抓著她的玉手打趣道，“不用用命，用心即可！”

了結一樁心愿，朱厚熜心情大好，他抱起姚雪矜便向外而去，“走，吃飯去！”

“放下我！”姚雪矜在他懷里連連掙扎，“讓外面人看到了可不好！”

“不用怕，便是看到了他們也不敢說出去！”朱厚熜大大方方道，其它地方他不敢保證，但乾清宮里他還是有把握的。

二人剛一出暖閣，旁遭侍立的呂芳連忙低下頭，不敢多看一眼，只有黃錦這個沒眼力勁的急忙道，“皇上，您悠著點啊，千萬不要閃著腰了！”

朱厚熜臉皮抽了抽，真是個沒眼力勁的奴婢！

懷里的姚雪矜似乎感覺到了朱厚熜的尷尬，不由笑出聲來，這一笑彷如冰雪消融，梅花綻開。

直教朱厚熜看呆了眼。

姚雪矜最后還是從朱厚熜懷里下來，由朱厚熜牽著她的手來到進膳的地方，餐桌上滿是緊挨在在一起的食盤，豐盛無比。

一旁的馮盼兒圍著圍裙，正忙上忙下。

燒香菇、蟠龍菜、炙蛤蜊、炒大蝦、田雞腿、筍雞脯、三事、酒糟蚶、燒鹿肉、鑲肚子、帶凍姜醋魚、生爨牛、花珍珠、烹虎肉、炙泥鰍、酢腐、水母燴、油煎雞、炙鴨、一捻珍、水煠肉，直教人看花了眼。

朱厚熜將呂芳叫了過來，“吩咐尚膳監，以后朕的吃食，就按照四菜一湯的標準去做，多了朕也吃不下，那不是浪費嗎？”

“這？”呂芳心疼道，“陛下日夜操勞，奴婢看了都心疼，若是連吃食都吝惜，豈不是太為難自己了？”

這話說得，朱厚熜自己都不信，自己白天倒是挺累的，晚上還好，現在沒累著，但以后就說不定了。

其實呂芳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皇帝該吃多少道菜，其實是有規定的，一是禮法上有要求，二來是很多皇帝吃完的剩菜，都會留給身邊的宮人，算是服侍皇帝的隱形福利。

但朱厚熜卻對此嗤之以鼻，眾所周知，皇室的飲食向來講究精致，盡善盡美，這勢必會造成極大的浪費，雖然不像野史傳說的那樣，一只豬只吃脊背上的嫩肉，但供應上的東西，能吃到嘴里的也就是十之一二，其它的都浪費掉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賞賜給這些下人，省去中間這點浪費。

見小皇帝執意如此，呂芳只好應下。

朱厚熜入座后，見姚雪矜和馮盼兒還站著，不由道，“你們坐著一塊吃啊！”

姚雪矜和馮盼兒只是站著不動，拿眼睛去看呂芳。

朱厚熜頓時明白過來，“你們兩個先出去！”他對呂芳和黃錦道。

“是！”他們二人退下后，姚雪矜和馮盼兒才敢坐下來。

如此豐盛的美食，姚雪矜還是被抄家后第一次吃到，她都些懷念家人團圓的日子了。

與姚雪矜忙著感懷傷別不同，馮盼兒則是忙著給朱厚熜布菜。

三人吃得熱熱鬧鬧，楊廷和那里則是一片慘淡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