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完五禽戲,朱厚熜便回到了乾清宮暖閣,這里已經被他改造成了書房的模樣,暖閣一側還有一張小床,拉上簾子便可以休息。
朱厚熜決定以后還是在正殿召見臣子,暖閣當做自己的密所,僅做讀書和謀劃之用。
朱厚熜轉身從暖閣的一個角落里抱出一個錦盒,掀開蓋子,將里面的竹片統統倒在桌上,上面寫有官職或是姓名,這都是他之前讓黃錦做的。
東西有點多,朱厚熜找了一下,才找到了兵部尚書的牌子,他又是一頓翻找,最終找到了刻有王守仁姓名的牌子。
朱厚熜會心一笑,對于兵部尚書的人選他早就想好了人選,那就是鼎鼎大名的王陽明。
王陽明本名王守仁,因他自號陽明子,故而人稱王陽明,現任南京兵部尚書一職,調任北京兵部尚書正好合適。
其人非但是心學領袖,文章大家,帶兵打仗也很有一套,他先是平定了江西民亂,之后又平定了寧王朱宸濠的叛亂,由他擔任兵部尚書一職,那是再合適不過。
但朱厚熜之所以選擇他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在于,王守仁在議禮一事上,選擇了兩不相幫,但他的許多學生卻加入了新黨一派中,如席書、方獻夫等人。
因此對于由王守仁擔任兵部尚書一職,無論是新黨還是舊黨,反應都不會太劇烈。
朱厚熜將兩塊牌子疊在一起,放在了書案上。
黃錦對于小皇帝讓他做的竹牌一直無比好奇,也不知道小皇帝用它來做什么,現在見小皇帝又在擺弄這玩意,當即踮起腳偷看了幾眼。
他的舉動自然沒有逃過朱厚熜的眼睛,朱厚熜當即心生不悅,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此人不能再留在暖閣里了!”朱厚熜心道,雖然黃錦是跟著他從興陸州出來的,一向忠心耿耿,但帝王心性,最忌諱被他人所揣摩。
身為皇帝內侍,卻沒有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的覺悟,自然是不能委以機密之事!
但除了黃錦,朱厚熜身邊能用的人手委實太少了,呂芳倒是可以,但他才剛剛入伙,還在考察期,自然要排除掉。
朱厚熜陷入沉思中,這時姚雪矜抬著一盤果子冷冰冰地走了進來。
朱厚熜看見她,頓時眼前一亮,當即雙手一拍,就她了,也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
姚雪矜的父親已被處死,母親也生病而亡,眼下可以說是孤身一人,再無牽扯,再加上她雖是女流之輩,卻也精通文墨,做這種事最為合適。
朱厚熜看向黃錦喚道,“黃錦!”
“奴婢在!”黃錦趕緊應道。
“從今天起,暖閣就作為朕的書房和商議之所,除了朕和姚雪矜,不許其它人進出!”朱厚熜命令道。
“是!”黃錦應了一聲,過來一會兒他疑惑道,“其它人也包括奴婢嗎?”
“當然!”朱厚熜淡淡道,“也包括呂芳!”
黃錦起先還有些委屈,但聽到呂芳也是如此,當下放開芥蒂,渾身輕松起來。
主子萬歲爺一視同仁,連呂芳這個老家伙也這樣,那我還有什么委屈的呢?黃錦心道。
黃錦當即躬身告退,還把房門一并帶上。
朱厚熜站起身來,一把將姚雪矜抱入懷中,不顧她使勁掙扎,抱著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見朱厚熜沒有把自己抱上床,姚雪矜這才放棄掙扎,她也算是出身富貴人家,耳讀目染,知道那些富貴人家里的腌臜事,說什么紅袖添香夜讀書,分明是騙那些涉事未深的清白女子,真要讀書,大白天不讀,非得晚上讀?
這讀得恐怕不是圣賢書,而是那些風流賬吧!
見姚雪矜一副氣嘟嘟的模樣,朱厚熜不由一笑,做那人比花嬌春風拂面的杏精桃妖不好嗎?非要做那孤高凌絕的廣寒仙子!
朱厚熜打趣道,“自從你到了這兒,朕還未見你笑過一次,且笑一個給朕看看!”
姚雪矜仍舊坐在他的懷里,給了他一個白眼!
朱厚熜見此嘆道,“既然你不喜歡待在這里,那朕就命人送你回原處!”
姚雪矜神情一震,莫非又要回到尚服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去洗衣服嗎?
只是她性子要強,縱然如此,也不肯說一句服軟的話,只是一個勁地咬著薄唇,水光瀲滟的雙眸泵落出一顆顆滾燙的淚花。
“好了,我不送你回去!”朱厚熜可沒打算送她回去,只是存心逗弄她一下而已。
見少女止住了淚水,朱厚熜佯做深思的模樣道,“我在興陸州時,經常偷跑出來玩,偶然結識了一個和我這般年紀的少年,其人侍母極孝,品行堅韌,如果你愿意,我就把你送給他做妻子如何?”
姚雪矜一門心思想離開這里,只要不被送去教坊司,去哪兒都行,當下應道,“我愿意!”
“你聽朕先說完!”朱厚熜安撫她道,“只是他家里面非常貧窮,經常吃完上頓沒下頓……”
少女靜靜地聽著朱厚熜的講述。
“他養了一頭牛,每次去放牛的時候,他都會背個竹筐,只要遇見牛糞,他都會撿起來扔在竹筐里,帶回家當柴火。有時候遇見的牛糞還沒干,他就會抓起牛糞,當成丸子一樣,在手里團來團去。”
許是朱厚熜講得太過于生動,少女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臟兮兮的少年,衣不裹體,正捧起一團稀黏的牛糞在手里滾動著。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襲來,但還是被她強行忍住。
朱厚熜見少女竟然忍住了,便又換了一種說法,“他家里面有一只老鼠,長得比貓還大,渾身油光锃亮,一到晚上那兩只眼睛就放綠光。有一次他晚上睡覺,發現有什么東西在舔他的耳朵,你知道是什么東西嗎?”
少女搖搖頭。
朱厚熜惡寒道,“是那只大老鼠正在舔他的耳朵,準備把他的耳朵啃了!”
“啊!”少女雙眼一閉,害怕得尖叫起來,兩只玉手緊緊抱著朱厚熜的肩膀。
許久過后,她才回過神來,意識到是小皇帝在嚇她,當即拍向他的肩膀。
朱厚熜抓住他的玉手,一把將她抱入懷里,“你這么美麗的姑娘,朕愛惜還來不及,豈會將你送與他人!”
這般直白的話語惹得少女破涕為笑,她心中感動異常,那塊堅冰也在消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