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盛一個恍惚,再回過神就已變幻了場景。
感受到手里的觸感,他知道這是余三最初得劍的時候。
陳盛一個翻滾,向右避開了射來的箭矢。
在余三的記憶里,他沒避開這一箭,被射在了左臂。之后雖然逃了但左臂也廢掉了。
陳盛的目光穿透黑暗,看到了一雙銳利的眼睛,反射著火光。
陳盛一個暴起,身形猶如獵豹,向那雙眼睛沖去。
他的速度不快,只和余三之前的沖刺相當,但他低伏身體,左右搖晃,路線沒有規律。
射手見陳盛向他沖來,一陣錯愕,隨即眼中浮現一抹輕蔑。搭弓欲射,只是那個目標左右搖晃,令他無法瞄準,勉強射了兩箭沒有命中,使他心浮氣躁。
越來越近,射手已經可以看到陳盛那毫無波瀾的臉,看到他反握在手的劍。
射手沒來由的開始惶恐,然后就是暴怒,他將弓箭收起,抽出馬刀,摧馬沖鋒。
陳盛看到射手收弓取刀,順勢直起身體,神色不動分毫。
兩個呼吸間,兩人相對而遇。
陳盛速度不減,不顧向著他劈來的馬刀,展臂橫劍,手腕一轉,劍指蒼天,斜切而下。一顆頭顱沖天而起。
馬借沖勢向前跑了十余步,直到感覺背上沒了負重才停下來,射手無頭軀體噴涌出的熱血撒了一路。
陳盛一劍將射手梟首后不做停留,立馬回頭跟著戰馬奔行。
射手的身體摔落在地,陳盛追上把他身上的箭矢和馬刀取下,又快速把皮甲卸下。
戰場上危機四伏,來不及穿上。陳盛跑到因主人死后躁動不安的戰馬旁,翻身上馬,把皮甲往人頭鉤上一掛,牽扯韁繩,調轉馬頭,腳上用力,重磕馬腹。戰馬受痛,向前一竄。陳盛連揮馬鞭,催馬疾行,伏于馬背絕塵而去。
陳盛從余三的記憶里知道他們駐扎在中軍大營的右后方,所以他剛剛特意調轉方向,往右奔逃。匈奴人現在孤注一擲集中所有兵力進攻中軍大營,所以其它方向的兵力必然稀少。余三所在的征夫營本就在右邊靠邊的位置,現在只要再向右沖過大營進入草原就可能活命。
在施展神通之前,陳盛就知曉余三參與的這場戰爭史稱興平之戰。這次戰爭是漢莊帝第三次對匈奴用兵,欲要畢功于一役。李志為主將,統帥十萬鐵騎,五萬步卒,征役三十五萬,號稱六十萬大軍。
從上郡過長城入北原,犁庭掃穴,凡遇人畜,非我族類,皆殺。歷經三月,盡滅匈奴男女老幼三十余萬,繳獲牛羊馬等畜類百萬有余。
匈奴王為保全族裔發信于李志,意欲獻俘于王庭之外。李志得信欣然同意。
漢莊帝得到前線傳回的信報后,哈哈大笑。
“李卿所立不世功業,朕深慕之咦!”
然而漢莊帝最終得到的消息是,十五萬精兵盡沒,五十萬漢人逃回中原者僅千余人。
漢莊帝得到消息后,佇立良久,仰天長嘆。
“李志其名,千古有傳。”
說完嘔血不止。
此后更是一病不起,僅僅月余就病逝了。
歷代的史學家一致認為這場戰爭的失敗是華族由盛轉衰的起點,更是引發北方邊患的直接原因。
只是因為主要將領盡皆戰死,所以匈奴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讓素來以善戰為名的李志慘遭大敗,最后還戰死沙場,就成了一個不解之謎。
現在陳盛終于知道了。
陳盛伏在馬背上,回首望去。只見一個個火團從后方沖入了征夫營,那些火團四處奔突,所過之處無不燃起大火。軍營里的帳篷為了保暖都是用動物皮毛制作,欲火即燃,原本的一團團小火變成了一團團大火。征夫們四處奔逃,場面極其混亂。
陳盛從嘶吼聲中得知那些小火團是燃著火的戰馬。匈奴人用火馬破營,騎兵在后驅趕,只要攻破中軍此戰即可功成。若陳盛所料不差,前軍此時必然在遭受襲擊。前軍若要崩潰,此戰必敗。
因為陳盛騎著馬,速度極快,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就穿過了大半個營地。再有個百余步他就能沖出營地。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陳盛知道在沖出軍營后還有一道關卡。
匈奴人為了讓征夫們沖擊中軍大營,一定會從左右兩翼襲擊,驅趕征夫。
果不其然,已經有大批征夫從大營外圍向里奔逃了。遠遠望去,在軍營最外圈有匈奴騎兵舉著弓箭收割征夫們的性命。
所幸,這里是外圍人數不夠,還沒有形成合圍。他找準了一處包圍力量最為薄弱的突圍。
陳盛看著向里奔逃的征夫們,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死亡。
陳盛現在無法停下,若是不能沖出重圍他的結果會和他們一樣。
“不想死的跟我沖。”
陳盛一聲大吼,吸引了周圍的注意。
他沒有多做停留,這一聲只是給了這些人一個選擇,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沖出重圍,也不能保證他們跟著自己就會逃出生天,但總歸不會更差了。
要知道這一仗最后的結果可是全軍覆沒啊。
余三最后也死在了亂軍之中,充其量也只是活得稍稍久了些。
在這附近只有陳盛一個人騎著馬,早就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但因為他的速度快一直沒能射中他。這次他的大吼引起了更多匈奴人的注意。有十余騎從外包圍過來。剛剛觀察到的那處包圍力量薄弱的地方眼看就要消失不見。
此時陳盛距其不過三十余步。他舉起弓箭,一連三箭,三個匈奴騎兵同時墜地。
包圍圈頓時出現了一個缺口。
陳盛手上不停,又是一串連珠箭,箭發人亡,登時就清空了這一處的匈奴騎兵。
然而后一波的匈奴騎兵已經靠近,即將包圍上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陳盛手里的箭矢只剩下一支了。
就算是此等情形,陳盛臉上也絲毫不見慌亂。
只見他彎弓搭箭,稍加瞄準,弓開滿月,去如流星。當先的匈奴騎兵忽然墜地,這還不算完,箭矢從他脖頸鉆出,又沒入了其身后的匈奴騎兵的胸膛。
陳盛收起弓箭,拿起馬刀,同時躲過射來的箭矢。
匈奴騎兵們看到陳盛拿刀也紛紛棄弓舉刀,同時變換隊形。十余人分為兩列,間隔一丈,成包夾之勢。
兩者相對疾馳,三十余步轉瞬即逝。
轉眼兩者僅相距幾步,匈奴騎兵們始終保持著對陳盛的包夾之勢,誓要將這個漢人斬殺在此。
陳盛可以看到到匈奴騎兵們臉上猙獰的表情,眼里仇恨的光芒。但這些都無法觸動他。
陳盛猛地收緊韁繩,將馬頭向上一扯,戰馬受痛,長嘶一聲,揚起前蹄,人立而起。
陳盛倒掛在馬背上,扯著韁繩,雙腿緊緊夾住馬腹,借著身體的重量偏轉馬的方向。
馬蹄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一蓬泥土。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超出了匈奴騎兵們的預料,但還來不及讓他們反應,鋒利的刀鋒就切進了他們的身體。
陳盛偏轉了馬頭,將自己從包夾之勢中解脫出來。待戰馬四蹄踏地時,找準時機,把刀鋒送到了匈奴騎兵們的脖子前面。
在后面的匈奴騎兵只能看見一個個沖天而起的頭顱,以及噴涌而出的熱血。
一直到這一列的最后一個騎兵,這時他已經被嚇得忘記了目的,腦子里全是一個個拋飛而起的人頭。
陳盛一把將這個騎兵從戰馬上擄了過來,奪過他手里的馬刀,拿了他的箭矢,然后一刀將其割了喉。
另一列的騎兵目睹了頭顱紛飛的場景,心中恐懼,一時間慌亂不已。
然而還未等他們緩過神來,就有一支支箭矢飛來,奪取了他們的性命。
殺光了這一隊匈奴騎兵后陳盛環顧一圈,沒有再看見其他敵軍,他心下稍稍放松。但他知道這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