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玨入手微涼，表面布滿細(xì)密的裂紋，像是被人硬生生從中間劈開。懷谷將自己的玉匕湊過去，兩物相觸的瞬間，竟發(fā)出細(xì)碎的金光，裂紋中滲出淡紅色的霧氣，在空氣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影。

“是巫族的留影術(shù)?！睉压戎讣夥鬟^光影，那些人影漸漸清晰——畫面里是桃花村的祠堂，一群村民舉著火把，將十幾個巫族男女圍在中央，為首的老者手里拿著塊令牌，正是幸雨那半塊燒焦的巫祝令。

“交出‘喚靈術(shù)’的秘籍！”老者的聲音嘶啞，火把的光映在他臉上，貪婪得近乎猙獰。

巫族首領(lǐng)——一個穿著黑袍的女子，將兩個孩子護(hù)在身后，正是年幼的幸雨和幸川。“此術(shù)逆天，絕不能落入你們手中！”

“敬酒不吃吃罰酒！”老者揮了揮手，村民們立刻撲了上去。光影里頓時燃起熊熊烈火，女子的慘叫聲、孩子的哭喊聲與村民的獰笑混雜在一起，聽得人心頭發(fā)緊。

封巖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銀刃在鞘中發(fā)出嗡鳴：“這群雜碎……”

“別急?！睉压劝醋∷氖?，目光緊盯著光影里的一個細(xì)節(jié)——那老者袖口閃過的徽記，是朵半開的蓮花，與天闕典籍里記載的“凈蓮宗”標(biāo)記一模一樣。

凈蓮宗是神族的分支，以“凈化異端”自居，百年前突然銷聲匿跡，沒想到竟藏在桃花村。

光影漸漸消散，玉玨上的裂紋徹底合攏，化作一塊普通的玉石。懷谷將它收好，指尖還殘留著光影里的灼痛感：“滅巫族的是凈蓮宗，村民只是被利用的刀?！?

封巖冷笑：“神族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不能一概而論?！睉压认肫鹛礻I里那些恪守大道的長老，“凈蓮宗早已被逐出神族，他們的所作所為，不代表神族的立場。”

“哦？”封巖挑眉，“那你打算怎么辦？去天闕告狀？”

懷谷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去桃花村?！?

“回去？”封巖詫異，“幸家兄弟已經(jīng)走了，村民也……”

“我要找的不是他們?！睉压韧巴獾挠旰煟笆莾羯徸诘挠嗄?。祠堂的地基下，一定藏著他們的秘密?！?

重返桃花村時，村子已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祠堂被重新修繕過，供桌上擺著巫族先人的牌位，是村民們自發(fā)供奉的。懷谷走到祠堂中央，指尖在地面敲了敲，果然在第三塊地磚下聽到了空洞的回響。

“在這?！?

封巖揮刀劈開地磚，下面露出個黑黢黢的通道，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兩人順著石階往下走，通道盡頭是間密室，墻上掛滿了泛黃的卷宗，角落里堆著十幾個壇子，里面浸泡著的，竟是孩童的骸骨。

“畜生！”封巖一腳踹翻壇子，骸骨滾落一地，其中一個頸骨上，還掛著塊小小的銀鎖，刻著個“幸”字。

懷谷拿起卷宗翻看，臉色越來越沉。卷宗里記載著凈蓮宗的邪術(shù)——他們用巫族孩童的魂魄煉制“蓮臺”，據(jù)說能讓人白日飛升。百年前的滅族慘案，根本不是為了奪秘籍，是為了抓活祭品。

“這里還有個暗格。”懷谷在石壁上摸到塊松動的磚塊，里面藏著個鐵盒，打開一看，里面是張地圖，標(biāo)注著凈蓮宗的總壇所在地——位于昆侖山脈的“無妄谷”。

“看來得去趟昆侖了?！狈鈳r將地圖折好，塞進(jìn)懷里，“正好，老子還沒去過神族的地盤逛逛。”

懷谷看著他眼底躍躍欲試的光芒，忽然想起剛認(rèn)識時，這個魔主總說要拆了天闕的牌匾。他失笑搖頭：“無妄谷早已脫離神族管轄，現(xiàn)在是凈蓮宗的獨立據(jù)點，恐怕比天闕更兇險?！?

“再兇險，有你這神族圣子在，還怕進(jìn)不去？”封巖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走吧，去會會那些道貌岸然的雜碎。”

離開桃花村的路上，他們遇到了趕回來的幸家兄弟。幸川的傷已大好，正幫著幸雨分發(fā)藥材——兩人竟在鄰村開了家藥鋪，專給窮人看病。

“圣子！魔主！”看到他們，幸雨有些局促，“你們……”

“我們要去無妄谷?！睉压葘⒕碜谶f給他們，“凈蓮宗的余孽在那，你們……”

“我們跟你們一起去！”幸川搶著開口，眼里閃著倔強的光，“爹娘的仇，該由我們親手了結(jié)?！?

幸雨也點了點頭，握緊了手里的骨刀——那刀已被他磨去了血祭的紋路，變成了把普通的彎刀。

懷谷看著這對兄弟，忽然覺得肩上的擔(dān)子輕了些。他與封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決心。

“那就走吧。”

越靠近昆侖山脈，風(fēng)雪越烈。鵝毛大雪積壓在枝頭，稍一碰觸便簌簌落下，砸在封巖的紫衣上，瞬間被魔氣蒸騰成水汽。

“神族不是不怕冷嗎？”封巖回頭看了眼裹緊披風(fēng)的懷谷，嘴角噙著慣有的戲謔，“怎么抖得像只受驚的兔子？”

懷谷白了他一眼，指尖凝結(jié)出一縷金光護(hù)住周身：“神族畏寒，魔族畏光，這是天道制衡，你以為誰都像你，仗著魔氣橫行無忌？”

幸川在一旁偷笑，被幸雨悄悄拉了把衣袖。這一路行來，他早已摸清這兩位的相處模式——看似針鋒相對，實則默契得很。

行至一處隘口，風(fēng)雪忽然停了。隘口兩側(cè)的懸崖上覆著厚厚的冰層，冰層里隱約可見凍結(jié)的人影，姿態(tài)扭曲，像是被瞬間冰封的活物。

“是凈蓮宗的‘鎖魂冰’?！睉压让嗣鶎樱讣鈧鱽泶坦堑暮?，“里面封著的，都是不肯歸順的修士。”

封巖抽出銀刃，一刀劈在冰面上。冰層裂開細(xì)紋，卻未破碎，反而從裂縫中滲出黑色的霧氣，落地化作幾只冰蝎，張著毒鉗撲過來。

“雕蟲小技。”封巖魔氣一蕩，冰蝎瞬間化為齏粉，“這就是凈蓮宗的歡迎禮？未免太寒酸了。”

話音未落，隘口深處傳來鐘聲，三長三短，與桃花村祭祀時的鐘聲如出一轍。冰層里的人影忽然動了，指甲變得尖利如刀，隔著冰面朝著他們抓撓，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

“是尸變！”幸雨臉色一變，祭出骨刀劃破掌心，將血滴在冰層上，“巫族的血能暫時壓制尸氣！”

血珠滲入冰層，人影的動作果然遲緩了些。懷谷趁機祭出玉匕，金光如網(wǎng)般罩住隘口：“快走，這冰里的怨氣太重，拖久了會出事！”

四人穿過隘口，眼前豁然開朗。無妄谷被昆侖山脈環(huán)抱，谷中矗立著一座白玉宮殿，殿頂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光，正是凈蓮宗的總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