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懷谷將那塊刻著“幸”字的玉佩攤在桌上。玉佩質地溫潤,邊緣卻帶著幾分尖銳的磨損,像是被人常年攥在掌心摩挲。
“這紋路……”懷谷指尖拂過玉佩背面的暗紋,眉頭漸漸擰緊,“是巫族的‘血祭圖騰’。”
封巖湊過來看了一眼:“又是巫族?他們不是早就滅了嗎?”
“滅的是明面上的族群,”懷谷指尖在圖騰中央一點,那里刻著個極小的“雨”字,“有些旁支隱于市井,靠著邪術茍活。這圖騰是用來獻祭血親的,以血脈為引,換取妖力。”
封巖的臉色沉了下來:“幸雨那小子,獻祭的是幸川?”
“恐怕不止。”懷谷將玉佩翻轉過來,正面的“幸”字被人用利器劃了道裂痕,“這玉佩應該是幸家祖傳之物,裂痕是新添的,像是……與家族決裂的意思。”
他忽然想起幸雨掌心那根白絲,想起偏廳里那顆跳動的金色心臟——那根本不是什么神族心頭血凝結,而是用無數魂魄與血親靈力偽造的贗品,目的就是為了引自己入局,讓他在聚魂陣中耗損神力。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用雙生花鎮壓心魔,”懷谷的聲音冷了下來,“他要的是借心魔之力,徹底覺醒巫族血脈。”
封巖捏緊了銀刃:“那還等什么?現在回去把幸家掀了,看他還怎么折騰!”
“不行。”懷谷搖頭,“他既然敢留下這玉佩,就是算準了我們會回去。黑風嶺的妖物只是誘餌,真正的陷阱還在桃花村。”
他拿起玉佩,對著燭光仔細端詳:“這圖騰的紋路里藏著星象,指向三月初三——也就是三日之后的望月之夜。那才是他真正的獻祭之時。”
封巖挑眉:“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有三天時間準備?”
“是我們還有三天時間,找出他獻祭的祭壇。”懷谷將玉佩收好,“幸家大宅里的聚魂陣只是幌子,真正的血祭祭壇,一定藏在更隱秘的地方。”
接下來的兩天,兩人分頭行動。封巖去查幸家的族譜,想從宗族關系里找出祭壇的線索;懷谷則翻閱了客棧里所有關于巫族的古籍,試圖破解血祭圖騰的弱點。
直到第三日清晨,封巖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手里拿著一卷泛黃的族譜。
“找到了。”他把族譜拍在桌上,指著其中一頁,“幸家祖籍不是桃花村,是百年前從巫族遷徙過來的,他們的老宅子在村西的亂葬崗附近。”
懷谷眼睛一亮:“亂葬崗陰氣重,最適合設祭壇。”
兩人立刻動身前往村西。亂葬崗果然陰森可怖,枯骨遍地,黑氣繚繞。在最深處的一棵老槐樹下,他們發現了一個被藤蔓掩蓋的洞口,洞口的石壁上,赫然刻著與玉佩上相同的血祭圖騰。
“就是這里。”懷谷抽出玉匕,小心翼翼地撥開藤蔓,“小心點,里面可能有陷阱。”
封巖率先跳了下去,落地時發出一聲悶響。懷谷緊隨其后,借著手電筒的光看清了洞內的景象——這是一個巨大的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石臺,石臺上綁著一個人,正是失蹤多日的幸川。
“阿川!”懷谷剛要上前,就被封巖拉住。
石室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一個身影,正是幸雨。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巫族禮服,臉上畫著詭異的圖騰,手里拿著一把沾著血的骨刀。
“你們果然來了。”幸雨的笑容帶著一絲瘋狂,“我還以為要等到望月之夜,才能請動圣子和魔主大駕。”
“放開他!”封巖的魔氣驟然暴漲,“有什么沖我來!”
“沖你來?”幸雨笑了起來,“魔主大人,您可真是健忘。百年前,若不是神族和魔族聯手圍剿巫族,我爹娘也不會死在亂葬崗。這筆賬,總該有人來還。”
懷谷心頭一震:“百年前的圍剿……你是說神魔大戰?”
“是又如何?”幸雨的眼神變得兇狠,“我巫族從未參與你們的戰爭,卻被當成異端屠殺!今天,我就要用神族圣子的血,喚醒沉睡的祖巫,讓你們嘗嘗滅族之痛!”
他猛地舉起骨刀,朝著幸川刺去。封巖眼疾手快,銀刃脫手而出,打掉了骨刀。懷谷趁機沖上前,想要解開幸川身上的繩索,卻發現那些繩索竟是用巫咒編織而成,一碰就冒出黑色的火焰。
“沒用的。”幸雨冷笑,“這是用我和阿川的血編織的‘同心咒’,只有血親才能解開。”
懷谷回頭看他:“你真要為了復仇,犧牲自己的親弟弟?”
“犧牲?”幸雨笑了起來,“他本就是為了獻祭而生的。我們幸家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注定要為祖巫獻身。”
就在這時,洞外傳來一聲驚雷,望月之夜到了。石室頂部的天窗打開,月光傾瀉而下,照在石臺上,幸川身上的繩索開始發光,鮮血順著繩索流到地上,激活了整個石室的血祭圖騰。
“祖巫蘇醒吧!”幸雨舉起骨刀,朝著自己的心口刺去,“以我之血,祭我先祖!”
“不要!”幸川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體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竟硬生生掙斷了繩索。他撲到幸雨面前,用身體擋住了骨刀。
骨刀刺入幸川的后背,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衣服。幸雨愣住了,手里的骨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哥……別再錯下去了……”幸川的聲音微弱,卻異常清晰,“爹娘臨終前說過,要我們好好活著……”
幸雨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他抱住幸川,身體止不住地顫抖:“阿川……哥錯了……哥不該逼你……”
懷谷和封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復雜的情緒。封巖走上前,指尖彈出一縷魔氣,封住了幸川的傷口:“還能救。”
懷谷則走到幸雨面前,輕聲道:“仇恨只會滋生更多仇恨。百年前的錯,不該由你們來償還。”
幸雨抬起頭,淚眼婆娑:“可我爹娘……”
“他們的仇,我會查清楚。”懷谷的聲音堅定,“但不是用這種方式。”
月光漸漸散去,石室里的血祭圖騰失去了光芒。幸雨抱著幸川,終于失聲痛哭。
懷谷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了封巖的那個夢。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殺手和一個傻子,關鍵是看你選擇成為哪一個。
他回頭看向封巖,對方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對,無需多言,卻仿佛明白了彼此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