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谷望著那些漸漸消散的魂魄，輕聲道：“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雙生花不是用來找的，是用來還的。”
一陣風吹過，桃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兩人肩頭。
遠處的鐘鳴再次響起，卻不再詭異，反而帶著一絲解脫的空靈。
封巖皺眉，剛要追問，就見村頭那棵最老的桃樹下，緩緩浮現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佝僂著背，手里拄著根桃木拐杖，正是之前在樹下曬太陽的老婆婆。
“后生仔，你們總算明白了。”老婆婆的聲音蒼老卻清晰，“雙生花，本就是用千萬魂魄的執念澆灌而成，當年巫族用它鎮壓心魔，如今心魔破封，也該用它來償還了。”
懷谷心頭一震：“您是……”
“我？”老婆婆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我是桃花村最后一個守花人。”
她抬手往桃樹根部一指，那里的泥土正在松動，一株通體雪白的花朵破土而出，花瓣層層疊疊，卻在花心處透著一抹淡淡的血紅——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的雙生花。
“這花吸收了百年怨氣，早已不是單純的靈植。”老婆婆嘆息道，“要想用它鎮壓心魔，得有人獻祭自己的神魂。”
封巖眼神一厲，將懷谷護在身后：“我看你是想騙我們送死！”
“魔主不必動怒。”老婆婆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早在三百年前，就有人選好了獻祭之人。”
她的目光落在懷谷胸口那朵桃花印記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神族圣子，以心承愿，以血養魂，這本就是你的命數。”
話音未落，老婆婆的身影徹底消散在晨光中。
雙生花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細碎的嗡鳴，像是在呼喚著什么。
懷谷往前走了兩步，指尖剛要觸到花瓣，就被封巖一把拉住。
“你瘋了？”封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這種事輪不到你！”
懷谷回頭看他，眼底沒有絲毫猶豫：“你忘了？我修的是蒼生同悲道。”
“我管你什么道！”封巖的魔氣驟然暴漲，竟將雙生花籠罩在其中，“要獻祭也該是我，反正我早就該死了。”
“你不能。”懷谷輕輕掙開他的手，“同命蠱還在，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封巖一怔，隨即怒道：“那你這是想讓我們一起死？！”
懷谷笑了笑，那笑容在晨光中格外溫柔：“誰說獻祭就一定要死？”
他抬手按在雙生花上，胸口的桃花印記驟然亮起。
金色的光芒順著他的手臂流入花中，那些血紅的花心竟漸漸變得清澈。
“以我圣子之血，還你魂魄自由；以我神族之愿，鎮你百年心魔。”
懷谷的聲音回蕩在桃花村上空，那些纏在桃樹上的魂魄發出滿足的嘆息，化作點點金光融入雙生花中。封巖看著他漸漸蒼白的臉，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只能眼睜睜看著懷谷的身影與雙生花的光芒漸漸融合。
當最后一縷金光消散時，雙生花徹底綻放，純白的花瓣上沒有一絲雜色，散發著溫潤的光芒。懷谷踉蹌著后退一步，被封巖穩穩扶住。
“你……”封巖的聲音有些發顫。
“我沒事。”懷谷的臉色雖然蒼白，眼神卻異常明亮，“只是耗了些神力。”
他低頭看向胸口的印記，那里的桃花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
遠處的鐘鳴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像是在為新生而歌唱。
封巖看著那株雙生花，忽然嗤笑一聲：“原來這就是雙生花，倒不如叫你趙懷谷的分身。”
懷谷挑眉：“怎么，吃醋了？”封巖愣了一下，隨即耳根一紅，別過頭去：“誰吃醋了！我只是覺得，這花沒你好看。”
懷谷低笑出聲，晨光灑在他的臉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封巖看著他的笑容，忽然覺得，或許自由與否，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就在這時，村頭傳來一陣喧鬧聲，那些緊閉門窗的村民們紛紛走了出來，他們的眼神不再呆滯，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喜悅。
“是趙公子和封公子救了我們！”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村民們紛紛圍了上來，想要道謝。
懷谷和封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無奈。
封巖拉起懷谷的手，身形一閃，消失在桃花村的晨霧中。
只留下那株雙生花，在晨光中靜靜綻放，守護著這片終于重獲安寧的土地。
兩人的身影在晨霧中疾馳，直到徹底看不見桃花村的輪廓，封巖才放緩腳步。
懷谷靠在他身上，氣息仍有些不穩，剛才獻祭神力看似輕松，實則耗損極大，此刻只覺得渾身酸軟。
“你倒是省力氣。”封巖哼了一聲，卻把懷谷扶得更穩了些。
懷谷輕笑：“有魔主當坐騎，何必自己費力。”
“誰是坐騎？”封巖低頭瞪他，卻在看到懷谷蒼白的臉時，把到了嘴邊的狠話又咽了回去，“前面有個鎮子，先去那里歇歇腳。”
鎮子不大，卻很熱鬧。
兩人找了家客棧住下，剛安頓好，封巖就不知從哪弄來一堆補品，堆在桌上像座小山。
“這些東西對神族有用？”懷谷看著那些人參、鹿茸，有些無奈。
“管他有用沒用，補補總沒錯。”封巖拿起一根人參，遞到懷谷面前，“嚼了。”懷谷搖頭：“神族恢復神力靠的是靜養，不是這些凡物。”
封巖卻不依不饒，非要看著懷谷把那些補品都收起來才罷休。
夜里，懷谷坐在窗邊運功，忽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睜開眼，看到封巖正站在門外，手里拿著一個酒壇。
“還沒睡？”封巖走進來，把酒壇放在桌上，“給你帶了點好東西。”
他揭開酒壇，一股清冽的酒香彌漫開來，與桃花村的桃花酒不同，這酒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這是用清心草釀的酒，對你恢復神力有好處。”
封巖倒了一碗，遞給懷谷。
懷谷接過酒碗，溫熱的酒液滑入喉嚨，一股暖流瞬間涌遍全身，確實比普通的酒舒服多了。
“你倒是有心。”
“我只是不想我的同命蠱宿主就這么垮了。”
封巖別過臉，語氣有些別扭。
懷谷笑了笑，沒有戳破他。
兩人沉默地喝著酒，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在桌上的酒壇上，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
不知過了多久，封巖忽然開口：“接下來去哪？”
懷谷想了想：“聽說西邊的黑風嶺最近不太平，好像有魔物作祟，我們去看看吧。”
封巖挑眉：“你倒是閑不住。”
“總不能一直待著。”懷谷放下酒碗，“而且，我總覺得桃花村的事沒那么簡單，或許能在黑風嶺找到些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