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嚇死我了，同學……”頭發很密集的文學社成員正對著他不滿地抱怨，從那用功工作的態度上一條哉斷定她很有文藝氣息。

不過來一趟文學社可真麻煩，一路上被人問“做什么？”還有各種女生搭話。

和其它部門相比這里多了種「正規」的紀律，每個地方都有人在自己的課桌椅上各司其職，他問了一個靠門桌子上全是社刊負責查閱資料的女學生才找到這里。

他先朝文學社成員笑了一聲做了自我介紹后拿出了他寫好的方案。

“哦，原來是來投稿的。”透過鏡片他和學姐好一對視，她把手頭上的事情放下后接過那種白紙。

接著旁邊座位的女生也探頭看了過來，一條哉聽見她說：“話說，美木，這是今天來的第三位男生吧？”

“看樣子不是來添亂的，先看看吧，我已經不抱太多指望了。”

兩人一起瀏覽完他寫的一些建議后表情逐漸減少起來，她們看向自己，給了張凳子。

他剛要說什么美木學姐就吩咐他問路的女生關門。

“這是？”

美木走到他身后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坐了下來，“各位，請開始今天的當面請教吧！”

“這位同學的思考方式異常地獨特！”

旁邊那位女生也說。

很快文學社的十幾人就搬著凳子團團圍住他，這種場面他以前只有被女生拉著玩「真心話大冒險」時選擇前面一種時才能遇見。

“一條同學，文學社現在暫時對你的提案抱有懷疑態度。”

他有些恍惚，明明不抱希望來著，“是我寫得不夠清楚嗎？”

“請問你對于文學社活動里第一個觀點〈男生漸漸地對女生不感興趣〉里說的，「時代現象到理所當然」是怎么回事？”

她們輪流看完這張紙后，房間里安靜地不能呼吸，一個女生語氣強硬地說。

“文學社來交稿子也太體面了。”

“不用害怕，我們這些人里面除了和泉和石川外都沒有追求者，所以大家集體籌資就是希望得到幫助。”

美木學姐安慰一條哉后他才知道為何他看女生們的臉都悲傷憂郁起來，她們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來一點。

“低欲望時代？究竟代表什么？”

一條哉發過誓不讓她們失望，他在腦子里理清了思路后告訴眾人：“你們也知道男生逃離現實，和女孩子談戀愛……恕我冒昧，我想這多半是種欲望。”

“我知道！我知道！”

“和泉？”

這位說話的女生一條哉看了一眼就能推斷她大概有80點的魅力，而另外一位石川同學他敢肯定一定是六點鐘方向那位胸部鼓鼓囊囊的文學社成員。

和泉臉上充血，“是手冢學長，他說一天不看見我就難受晚上睡不著覺……”

“別打擊人了！”

“繼續說，一條同學。”

對話帶偏中斷了一下。

“所以現在女孩子的處境，男生們其實是有了別的追求和寄托，他們去享受別的欲望了，「戀愛」對于他們變得可有可無，加上學校的不允許或者現在時間算不上成熟。”

“而關于第二個現象〈女生害羞不夠主動，而且未必互相喜歡〉這點我的建議是……”

“上面寫的是試探？落實要怎么辦？”

被他這么一忽悠，女生們都開始有些急了，她們眼神飄忽不定，腳動來動去。

“這里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但至少不能被動什么也不去做。”

他不會讓女孩子失望，但前提是女生們的籌資他要先拿到再說。

不論如何都不愿意開口的一條哉被文學社眾人放走后想起來今天又到他值日了。

另外還有件事他順便也要一起解決一下，人如果不當機立斷一點，還在想會不會有更好的？

那些「因為沒有追求者而苦惱的女生」真的很古怪。

趕到社團四樓心理活動部教室時正好遇見了剛好從里面出來的學生會成員。

至于為什么這么斷定，主要是那種趾高氣揚的樣子。

他們面部向上仰起30度，手里拿著藍色的文件夾，在一步一步保持在四十五厘米優雅地離開后他才推開門。

清水同學手里捧著一本西班牙語的《百年孤獨》，她從第一天就開始看，過了三天一條哉估計她明天能看結束。

看見他走進來后少女先是象征性地抬頭看了眼時間，然后繼續看書。

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微風，它們在少女看完后吹起書頁落到一邊。

新聞部搞得兩人不愉快，反正以后一定偉大到沒人敢輕視你，就先忍忍吧。于是他先開口：“清水同學平時不去上課嗎？”

“在教室里學不到知識。”

光是這一句一條哉絕對要把自己頭上這頂「自以為是」的的帽子獻給她。

“整天只看課外書也差不多吧？別人努努力很快能追上的。”

他在書櫥里尋找《唐吉訶德》，記得打掃的時候看見它在最左側挨著一本法語書《羅蘭之歌》

說到這兩種語言，他國中又有一段很辛酸的過往史，那時自學的法語課比西班牙語課難的不是一星半點。

現在看那些原著時也會時刻遇到不會的字然后標記好回到家統一查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清水同學即便這樣還是全校第一，比我聰明多了。”

他既在夸她也在夸自己。

可能嫌他啰嗦，一條哉找到書回過頭，清水千代把并攏的雙腿換了個方向。

“清水同學自我學習的方法是什么？”知道兩人智商上的具體數值，他虛心地問。

“一看就懂。”

“騙人的吧？人類怎么會有這種天賦……”

一條哉先把《唐吉訶德》翻到自己看的那一頁坐下來，他塞上少女送給他的入部禮物——一個動漫企鵝模樣的書簽

“一條同學平時也喜歡看書？”

少女問了他，他沒說今天辦公室里的事情，說了肯定是在炫耀了。

而且上課睡覺挺丟人的。

“你不喜歡嗎？”

少女坐在桌子那一邊，那里看書的光線很足，“我看書，只是在消磨時間。”

類似‘我在向你同步，但始終就差半步’，他總感覺跟不上少女的思想了，很顯然一條哉是緊跟時代的。

但清水千代完全是走在時代前端，低欲望完全不足以給她容身之處，她應該是無欲望的化身居然能做出來「我雖然整天看書，但并不是喜歡」這種事情。

也難怪見面第一次系統就讓他讓少女產生情緒。

“不過看完一本書總會記住點什么”

“雖然已經入部，但我的考驗不會停下來，那么你就當場說幾句來檢驗一下你是否該擁有「虛張聲勢」的標簽吧……”

一條哉看見她攤開書在桌子上知道說的是她手里的那一本，醞釀了一會兒還好他記性好，開始憑記憶說出來：“……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孤獨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無法復原，即使最狂熱最忠貞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現實，唯有孤獨永恒。”

“印象里還有另外一句……即使以為自己的感情已經干涸到無法給予，也總會有一個時刻一樣東西能撥動心靈深處的弦；我們畢竟不是生來就享受孤獨的。”

“這兩句我以前在寫文章的時候加在了一起做開頭和結尾，第二天就被文學社發表了出去。”

就在他不小心「炫耀」的時候，“還算不錯。”從她的嘴里吐了出來，看樣子聽得很認真。

“我以前的現代文模塊拿了滿分！”

“一條同學，你有時真的很天真，在全校第一面前也能做出來‘吹噓’的嘴臉。”

北辰遠果然說得對，這是一個各方面都完美到極致的怪物，長相、才華、背景以及大部分身材。

這樣的女生太過特別，連一條哉自己也忍不住嫉妒起來。

他低頭還沒看幾個字。

“說吧，你來這里不應該就是為了和我聊幾句沒有意思的話。”少女格外冰雪聰明，她離開書本的雙手手指互相交叉著。

他摸著口袋，才想起來正事，“學校最近在組織文化祭……”

“本社團暫時沒有社團活動，這點我和你說過。”

“其實我個人覺得社團活動也是有必要的……我想邀請清水同學一起參加試著表演文化類的話劇。”

剛表明來意后被美少女直勾勾地盯著看了好半天，他都懷疑自己早上是不是沒來得及洗把臉就出門了。

“第二個定義。”

“什么！”

才剛通過試驗沒幾分鐘，又被戴高帽子了。

“聊天時自知不妥就把意圖藏在背后，總結起來就是「拐彎抹角」”

“這件事很有意義的。”

不管他怎么說，清水千代直接清冷地表示拒絕。

一條哉不是一頭牛死活拉不動，他把手遠離口袋，原本美少女的第一道任務他是不想多去爭取的，但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

他捏著頁腳的手指一不小心用力就把紙面撕開了一道裂痕。

“清水同學，估計現在心理活動部的處境也不是很好吧。”

“你知道什么？”

“我昨天就聽說了，學生會對這里不爽。”一條哉站了起來，手撐住她面前的桌角。

桌子被壓力推動往少女的胸前靠近了一點，甚至拉出了一條灰色筆直的磨痕。

“有趣，這么說你有辦法？”清水千代似笑非笑一樣，被她看著完全不能好好說話，遲早要看呆。

“其實，清水同學你需要主動去通過一種方式讓人熟知，這才能改變社團不討好的處境。”

到這里，一條哉能明顯看出來她的表情有了點微妙的變化，不過她還是用懷疑的語氣說：“靠文化劇？”

“不過我說的熟知并不是清水同學現在的知名度，而是讓人覺得能夠靠近。”

他從角落里拿出椅子坐下又毫不拖拖沓地繼續和少女陳述他的想法：“像清水同學這么有魅力的女生，即使是那些心理正常沒有問題的家伙也想必會裝出有問題來尋求清水同學的關心。”

“這樣的我一律不會安慰，反而會說一些難聽的話。”

“只要不表現出來難以靠近，沒有落差感目的就達到了。”

“果然給一條同學下定義很簡單，凡是不搞清楚就揣測下去也算特別之處吧。”

“實話告訴你，學生會的人無權干涉我。”

“那他們來干嘛？”他說。

“誰知道呢？”

短短幾分鐘一條哉就被說愣住了，他還打算努力完成任務證明自己呢。

被下了“拐彎抹角”、“凡事不清楚就揣測”兩種定義后他放棄了，那頭牛就在面前并且極其囂張。

他把口袋里小林園給的親筆信拿到桌子上。

“嗯？”

“清水同學，其實事情遠沒那么簡單，我只是個傳話筒。”

就在她看信的時候早春第一朵飛絮的蒲公英從窗外飛了進來，和他猜測的不同，書頁還有很多。

加上右邊的封面太厚。

窗邊的風已經無法再像之前一樣幫她吹起，于是少女自己用手合上。

明日高校除了那棵操場的大橡樹外，在社團大樓周圍還有一排楓樹，下面就是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