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返回了艙內，濕透的外套能夠擰出一大盆水了，他將外套脫了下了，里面是一件純白色短袖，一身精壯的肌肉若隱若現。既然葉勝他們沒出事，路明非自然也不用出手了。

水下的地震平靜了下來，葉勝跟亞紀來到青銅門跟前。浸泡在水中不知多少年的青銅已經滿是銅銹。

葉勝從青銅壁的銅銹中辨認出了一個斑駁的印記，和剛才發現的陶片上的印記完全一樣，是一張在火焰中灼燒的臉，只是大了很多。

“青銅之城！”亞紀的聲音有些顫抖，深水中的巨物帶來的壓迫力是無法想象的。

“傳說諾頓在北歐冰雪之地上也鑄造了一模一樣的青銅之城，”葉勝通過他們兩人單獨連接的通訊線說道，“我們這次走運了！如果不是地震打開了裂縫，我們是沒法在水底鉆洞到達這里的。”

“是啊，真是難以想象諾頓是怎樣在地下深處幾十米用青銅鑄造了整座城市啊，”亞紀怔怔道，她還沒從震驚中緩和過來。

“馮·施耐德教授有過一種猜測，龍王諾頓是把整座山鑿空作為模子，把銅漿從山頂灌入，青銅之城成型的同時，高熱導致山巖崩裂，從而鑄造出現在技術都無法實現的龐然大物，一座完完全全由青銅制造的城市，他的棲息地。”

亞紀點了點頭，她也看過施耐德教授發表的這則猜想，“那么他......會在里面么？”

“那得進去才知道，”葉勝凝視著青銅門，“我期待著。”

“葉勝、亞紀，準備回撤，”曼斯的聲音傳來，“我擔心會有余震，而且你們的氧氣儲備不足了。”

他一直在船上緊張觀察著水底的聲波情況，心中懸著的石頭還沒徹底落地，剛才他差點就失去了自己的學生。

“教授，你知道我現在看到的是什么嗎？是龍和人兩個世界的邊緣，你會在觸摸到世界邊緣的時候停下來喘口氣么？如果余震把這條縫掩埋了，你會遺憾死的。我們每一次的任務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我們從不畏懼。”葉勝堅定的聲音響起，“里面有什么東西，我能感覺到，進去的那條‘蛇’圍繞著什么在游動。它很恐懼。”

曼斯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鐘，“能讓‘蛇’恐懼的......難道是關于諾頓的什么東西么？”

他嘆了口氣，“好吧，我明白了。我會為你們更換新的設備，但是記住，你們的時間只有兩個小時，無論是氧氣還是電力都只能撐兩小時，兩小時后長江航道海事局的直升機大概也到了，那時候水下作業將被迫停止。”

路明非沉默著聽他們的對話，他剛才也有感覺，這水底似乎有什么東西，他緊了緊背包，心里已經有了想法。

“明白，我們會迅速完成任務，”葉勝說，“但是我們還沒找到進入龍王家中的門，這上面連條縫都沒有。”

“我倒是大概知道這是什么原因，稍等，我很快會帶個鎖匠下潛去找你們。”曼斯轉身走向后艙，途中他撥通了電話。

“校長，最新進展，我們在地震產生的水下裂縫里，找到一座完全由青銅鑄造的城市。”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青銅古城，那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宮殿。”

“我們應當立即探索，即使冒著暴風雨的風險，”曼斯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我們得抓緊時間，我們的競爭者也快要到了。”

“競爭者？是誰？”校長的語氣帶著一絲鋒利劃破了空氣，“在考古探險這個領域能和我們競爭的人太少了。”

“一支水下探險隊，被中國香港的民間基金資助，探索一處新發現的水下墓葬。接到最新消息，他們會在最近下潛，目的地也在我們所處的地方附近”曼斯說，“如果他們發現了青銅古城，我們可能無從保密了。葉勝感覺到青銅古城里……有什么東西，那不是座死城。”

“我明白了，你的請求被批準，”校長深吸了口氣，“切記不能讓一個純血龍族離開我們的監控，對他們，首選是生擒，其次是殺死。這種東西脫離掌控，整個世界會被顛倒的。”

“所以，時間有限，我們可以使用‘鑰匙’么？”

“我讓你們帶著他，就是為了這一刻！”

曼斯收起了手機，露出慈祥的目光俯下身輕輕撫摸搖籃里的嬰兒，剛才還嚎啕大哭的嬰兒現在安靜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著，瞪大無辜的眼睛四顧。

搖籃邊坐著一個女人，大約三四十歲，嫵媚動人，左手無名指上閃耀的鉆戒說明她有一個相當富有的丈夫。

“寶貝，你是感覺到那個東西了么？”曼斯捏了捏嬰兒的鼻子。

嬰兒的小臉通紅，嘴里發出咿呀的聲音，小手捏住曼斯的手指輕輕搖晃。

“使用他可要當心，它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鑰匙’，這么高的龍血純度，再難找到第二個，楚子航也沒法和他相比。”女人眼里帶著深深的擔憂。

“可他比楚子航那個殺胚乖多了，”曼斯逗弄嬰兒，“別擺出這么不相信人的樣子，你只是他的養母，我們大家都很喜歡‘鑰匙’的。有時間多關心你自己的女兒。”

“陳墨瞳么？”女人語氣很冷淡，似乎是在說著一個跟自己毫無相關的人，“我看不出她把我看作母親。”

曼斯嘆了口氣，“你們的家庭問題很復雜……工作時間就不討論這個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想了一會兒還是對女人說道：“對你們的家庭問題多說兩句別介意，如果是只有女兒把母親看作母親，母親才把女兒看作是女兒，這樣是否要求太高了呢，你有個很好的養女哦。”

“你是她的導師，我很清楚你關心她。不過，一個能看著自己親生母親死在自己面前，卻不哭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等了兩天兩夜直到收尸人敲門的女孩，讓人沒有去愛的打算。”女人聲音里沒有任何動搖。

“好吧，”曼斯嘆了口氣，“我只想說諾諾有時候性格是很古怪……但是她是個……很好的孩子啊。”

他返回了前艙，站在窗前伸展雙臂，塞爾瑪正在給他更換潛水裝備。曼斯透過風雨，目光放在遠處的山影上，“朝辭白帝彩云間，白帝城，我喜歡這個名字......”

“你還讀古詩？”路明非走到曼斯身旁。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你可知這白帝城是怎么來的？”曼斯邊換著潛水衣邊嘮嗑。

路明非看向他，似乎是在等他解釋。

“兩千多年前，一位名叫公孫述的人因反抗王朝叛逆者王莽，在這里修建了白帝城。因為三峽水庫的修建，水位上漲，古城主體已經被淹沒，只剩下那座島上的白帝廟。”曼斯的眼里帶著濃郁的歷史色彩，看得出來他讀的書不少，不然也不會被稱為教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