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綠色等高線勾勒的三維聲納圖顯示在葉勝和亞紀的頭盔屏幕上，聲波在水中遠比光有用。

“雖然我們看不見，但是從地形地貌來看，白帝城就在我們底下”葉勝用手指著，“但是我們得先找到入口。”

“就算有入口，千年下來也已經被浮土覆蓋了幾米深了，”亞紀輕笑，“所以，節省時間，還是麻煩一下你吧，拜托了。”

“每次都累得要虛脫。”葉勝抱怨，“我需要一個固定點。”

“我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固定點么？”亞紀輕輕擺動雙腿游到他背后，腳蹼中彈出鋼爪，緊緊摳住巖石，雙手從后而前環抱葉勝的腰。

這是這么多次任務而來形成的默契，葉勝的言靈能力是“蛇”，也是葉勝的幫手。

平時它們棲息在葉勝的思維深處休眠，唯有葉勝能喚醒它們。如成千上萬的斥候，為葉勝探索周圍的情形。在科學的解釋里，“蛇”是一種生物電流，而在龍類的理解中，它們是被葉勝降服的奴仆。

而在葉勝發動“蛇”的時候，他的軀體會猶如嬰兒般脆弱，可能會被水流帶走，也可能被信號線纏住而引發生命危險。

每次葉勝發動他的言靈的時候，亞紀就會這樣抱住他，每一次，她都會緊緊的抱住他，從來不撒手。

葉勝對這些蛇下達了命令，在他的思維深處，蛇群仿佛得到了命令瞬間解放開來，沿著葉勝的四肢百骸流動，最后洶涌而出，消失在水域中。

優良的導體中“蛇”會強大很多倍，此刻水庫龐大的水體大大強化了這種能力，五公里半徑的“領域”都在葉勝的監視之下。

葉勝的意識附在每一條“蛇”上，他的眼睛泛著淡金色的微光，里面仿佛有由無數細微管道組成的世界，此時此刻，蛇就是他的眼睛。

隨著時間的流逝，葉勝的體溫降了下去，心跳速度迅速地下降到每分鐘三十次。透過面罩，葉勝那張死灰色的臉足以嚇哭一個小孩，只有眼睛里的那抹微光在堅持著。

酒德亞紀抱著他的手又緊了一分，試圖讓他感受自己的體溫。

......

摩尼亞赫號的前艙，塞爾瑪緊緊盯著屏幕。

“葉勝的心跳頻率在下降，”路明非淡淡的提醒道。

“這是他釋放言靈的副作用，”塞爾瑪時刻都注視著屏幕，神色有些緊張，只要葉勝有什么不對，她就立即將他們給拉上來。

曼斯走了進來，小孩的哭聲已經停止了，看得出來他哄小孩是有一手的。

“船長，長江航道海事局通知我們可能會有強度五級的水下地震！”三副見曼斯進來了，連忙起身大聲說，“他們堅持要向我們派出救援直升機，可能他們意識到這里有什么不對。”

曼斯走進前艙，湊到塞爾瑪身邊，盯著葉勝的心跳檢測，“可惡，怎么偏偏這時候來地震，接通他們的訊號。”

“是！”塞爾瑪手指在鍵盤上一頓操作。

葉勝此時已經收回了蛇，心跳頻率急速回升，血液重新變得溫暖起來。他留了一條在繼續向下探尋。

“有結果了？”亞紀問。

“在我們腳下大概40米，發現了巨大金屬物體，蛇在那里的速度非常快，只有金屬有這么好的導電性。”葉勝指了指腳底。

“下面40米？”亞紀有些驚訝，因為她向下望去，滿是巖石，完全沒有城的任何遺跡。

就在這時，耳機里傳來嘈雜的電流聲，隨后又立即穩定傳出曼斯的聲音，“葉勝、亞紀，立即上浮！今晚可能有強度五級的水下地震，水下現在有危險！”

葉勝與亞紀臉色一變，因為在他說完之后，周圍的水流開始震蕩，地下揚起了震震灰塵，他們身處的那塊巖石也開始晃動不安，地震已經來了！

“該死，地震已經開始了！”摩尼亞赫號上，曼斯咬牙切齒，他已經從從聲納圖上清楚地知道水底正在發生的事，他轉身對著大副喊道，“快！收線！收線！把他們拉上來！”

路明非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執行部的人的行動，他意識到也許有什么事情發生了。隨后他又看向葉勝他們的心跳情況，在正常范圍內。

輪機轉動，同時充當救生索和信號線的黑索開始回收。但是下一刻，路明非聽到一個崩斷的聲音穿過了外面的風雨聲沖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隨即輪機的轉速失控，這代表救生索斷裂了！

曼斯臉色驟變，他猛的轉身看向屏幕，但是剛才斷裂的那根救生索也是信號線，是聯通他們和葉勝、亞紀的唯一通道，斷掉了就代表船上失去了對他倆情況的掌控。

前艙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暴雨拍打窗戶的聲音，但是此刻就猶如敲響了每人心中的喪鐘。

曼斯將手重重的拍在操縱臺上，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失去了最得意的兩個學生，難道今天要復刻十年前的那次么？

他緊握著拳，身軀微微顫抖，曼斯此時依舊在努力保持著冷靜，但是也在破防的邊緣，他在思考，是不顧一切的派人出去救援，但是水底情況不明，風險太大。還是像格陵蘭冰海那次一樣放棄？

路明非緩緩走出艙門，來到甲板邊緣，那里是葉勝和亞紀下潛的地方，他凝望著河流，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

就在路明非即將下水時，一個淡定的聲音從船艙的方向響起，仿佛給艙內絕望的眾人打了一針強心劑。

“如果你看見一面墻，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見盡頭，永遠抵達不了邊界，那是什么？”

曼斯猛的抬起頭，死灰色的眼神瞬間迸發出精光！那是葉勝的聲音！

“那是死亡，我以前看一本書上說的，現在我懂了。這里是葉勝，我和亞紀都存活著，我正通過‘蛇’的電流在和你們對話。我們已經抵達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宮殿，請回復。”

“確認嗎？”曼斯的嘴唇有些發抖，不知道是為學生活著還是找到諾頓的宮殿而激動。

“教授，如果你看到我眼前這面青銅墻壁，你也會相信的。”葉勝說。

水底深處，葉勝和亞紀緊拉住彼此的手，懸浮在幽綠色的水中，抬頭去看上方，射燈的光迷失在幽綠色里，往四面八方看去都是一樣的，看不到頭。除了正前方，那里矗立著一面青銅巨墻，向著上下左右延伸，看起來沒有邊界，無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