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果然女眷們就陸陸續續地到了，而斐裁也很貼心地給這群駑貨們放了三日的假期。

只不過與嘴巴都咧到耳后根的自家男人們不同，那些女眷們卻顯得很有些不安——她們都是村里面務農為生的婦人，一下子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即便是家里的頂梁柱失而復得，手上沒了活計的她們也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

無奈之下，斐裁只好先行把她們的差事安排好。

選一批手腳麻利，并且燒得一手好菜的人負責各個工地的食堂伙食和采購工作——安置流匪的四個新村莊要建好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除了房子和路面外，一些斐裁覺得很有必要的配套設施也得跟上，這最少三個月的工期內，你總不能天天讓人家喝稀粥吧？

選一批耐心好，做事認真的婦人安排到骨瓷窯里去——那些牛羊骨（主要是羊骨）并非拿過來就能煅燒成粉，然后摻入黏土里去；必須要先將骨頭放入堿水里熬煮一兩天，等到骨頭中的油和膠全部熬煮出來以后，才能風干壓碎，再放到爐子里燒成骨碳，碾成骨粉，經過多次用清水漂洗，最后才與陶瓷粘土合制配方；這個過程頗為繁雜，油脂和骨膠是否能盡可能去除，直接決定了骨瓷的成品率和品質。

當然，斐裁也沒忘記安排兩個老媽子和家中已無閑余大人照看的小屁孩和小丫頭到府衙后院幫忙照顧自己的起居——原先的那些丫鬟已經被他打發著跟隨王岳一起，回到獨孤家去了。

………………

解決了這群家眷的后顧之憂后，看著那群駑貨開開心心地放假回家摟媳婦去了，斐裁和佘申這兩個唯二的孤家寡人只能穿著便服孤零零地在街上瞎逛——他們后續的計劃其實頗為不少，但現在都是出于基建期，急也急不來。

“東家，我覺得……咱們是不是該招些女難民過來給那些新戶配對？”一想到那些家伙在自家兄弟女眷面前兩眼放綠光的模樣，佘申就覺得，如果不趕快給這些家伙成個家，遲早要出事。

雖然說斐裁可以寫信給張須陀，請讓他幫忙下令把這些流匪的家眷調押過來，但經過半年的追殺圍剿以及追責，這些流匪的家眷十個里面能否還能存活下來一兩個都是大大的問題。

再說了，現在村莊還沒蓋好呢，你把人家調押過來，讓人家住哪？讓人家跟著擠大帳篷合不合適暫且不論，關鍵是容易出事啊！——真要是出上幾起腌臜事，得，這村子以后就不用再提向心力這三個字了。

但不知道幸與不幸的是，大澇大旱之后必有大面積逃荒——去年那場淹沒中原地區30余郡的大澇，今年初現的大旱，導致河南和山東兩地出現了大量的災民，隨著圍城戰結束，竟然也有不少的難民盤踞在平原縣附近掘草而生；只要這位縣令東家愿意給出政策，持續招募或購買個兩三千婦人與那些流匪結親倒不是個難事。

斐裁聽聞佘申的這個建議，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老佘，我不太喜歡你把女人當成貨物的態度——那些難民，無論男女，我自然會力所能及地去處理和收容，也會盡量給那群駑貨們創造有利條件，但是創造條件之后那群駑貨有沒有本事抱得美人歸，就不歸我管了！”

“如果這種情況下還有人討不到老婆，那只能說是他們自己日膿，屆時如果膽敢做出什么齷齪事來的話……正當老夫只會一味的當老好人不成？”

說著，斐裁撇了撇嘴：“再說了，一個個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精力實在無法發泄的話，把操訓重拾起來就是，在這個亂糟糟的時節，有的是再次出頭的機會……整天就只惦記著胯襠下的兩坨玩意，能有什么出席？”

聽到斐裁言語中隱隱透漏的意思，佘申眼中一亮——我就知道這位東家舍命保下這些流匪是另有圖謀！

不過聽到后半句，卻忍不住眼角跳了跳，心說您老人家可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啊，連像老夫這等人物忍了一年后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是那些駑貨了。

這個念頭剛一冒起，佘申立即感覺到了不對。

自己這位東家從上任之日起至今，已有一月有半，自打夫人過世之后，別說納妾納裨了，竟然就連煙花之地都沒去過一次——頭半個月是忙于守城，那倒也罷了，可他從大牢里出來后至今已有近二十日，竟然連女人二字都沒提過，就連閑歇之日，也都是跟著自己和這些兄弟廝混在一起。

原本自己還為東家的心性堅忍程度和籠絡下屬的手段頗為贊服，但如今想來……

莫非是？

有些狐疑，又有些遺憾地上下打量了斐裁一番。

聽聞當初東家受傷的是肩膀，莫不成，當時還有其余暗傷？

斐裁被這貨的眼神看的頭皮發麻，全然不知道這貨為什么這么瞅自己。

至今沒有完全融入這個時代的他，自然不會知曉自己的一些行為在當下委實是古怪無比。

要知道，直到新中國成立以前，除了唐宋二朝相對稍好一些外，其余的絕大部分時間里，女人（特指平民女性）的地位簡直低的可憐。

而楊堅那名堅決擁護一夫一妻制的獨孤皇后雖然赫赫有名，乃至于令后人產生了“隋唐二朝，婦女地位都很高”的錯覺；但事實上，隋朝其實依舊保留了南北朝時期的一些觀念——連作為主要生產力的男性老百姓都沒被當成人看，更何況充當了數十年“兩腳羊”角色的女性？（補充一個常識，兩腳羊的稱呼并不是始于靖康，而是始于五*亂華。而女性、尤其是年輕女性更是這種軍糧的首選。）

因此在當下的主流觀念中，只要不是寒門以上階層的女子，在很多情況下其實都跟貨物沒太大區別——只要你去翻翻各地縣志，漢末到唐初這段時間，每逢饑年，民間娶妻后殺妻食之，再娶再殺之事多不勝數，而朝廷與鄉賢對此也視而不見，尤其可見當時對于女人的態度。

要知道，劉大耳那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雖然可能只是小說里杜撰的言語，并且被現代人深深唾棄，但放在當時，這句話卻再真實不過了。

故而，在佘申看來，以佘申的身家和地位，如果不是為了獵奇的話，去吃菜人肉大可不必；但隨便花點小錢買上幾個美婢去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卻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了——別說斐裁現在已經是七品命官，就算是小有家產的普通寒門，拿來暖床和贈送友人的婢女妾室何嘗又少了？

但對于斐裁來說，雖然由于后世的一些見聞和輿論影響，他這個未婚青年對于女性其實并沒有多么感冒，甚至有一些敬而遠之的態度；但他畢竟是生長在紅旗下的一代，“男女平等”這個概念倒還是有的，而且不管是買婢泄欲也好，去逛那些煙花之地也好，他都有著非常嚴重的道德障礙。

再說了，不就是一個多月沒碰女人么？

他上輩子都母胎solo了二十三年了，也沒見他活不下去。

………………

正當佘申琢磨著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讓斐裁上泰山郡那邊，讓那邊郡里面的醫博士幫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問題的時候，

縣里的醫學生腳步匆忙地迎面而來，身后還跟著之前見過的那位孫郎中（隋朝地方醫事制度已經相對完善了，雖然根據各郡縣規模大小，分配過去的醫博士、助教和醫學生數量各不相同，但每個縣最起碼也會配備幾名醫學生，并且會有醫博士在各地來回巡診——這個醫學生跟后世的醫學生不是一個概念，而是有編制在身的高明醫生。）

“見過明府！”兩人氣也顧不得喘上一口，齊齊地向斐裁見禮。

“出什么事了？”看見兩人這幅樣子，斐裁心中忽然有了不太妙的預感。

兩人對視一眼，那名姓張的醫學生語氣有些焦灼：“來恩寺的癘人坊里……大量難民病人，感染上了瘧疾！”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