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沈素心，不知怎的，陳玄竟覺得她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性格脾性都和峨眉一眾長老大相徑庭。
與其說她是德高望重的峨眉長老，倒不如說她是一個乖戾不遜的魔教妖女。
要不是她的確住在峨眉后山的庵堂之中，陳玄真有點懷疑她的身份。
只不過現在顯然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沈素心笑彎了眉，陳玄卻緊張得手心都在冒冷汗。
《無相涅槃經》的秘密可大可小，如果沈素心真要追究起來，大可以給他一個欺師滅祖，偷師學藝的重罪。
如果她選擇大而化小，至少也會讓他把秘籍默寫出來。
正當陳玄暗暗等待著她發難的時候，沈素心卻突然看了他一眼，輕飄飄的說道。
“你這么緊張干什么？”
陳玄趕緊先行請罪道，“……弟子偷師學藝，自知罪責深重。”
不想沈素心卻并未接話，只道，“偷師學藝？那也是你自己有這悟性才行。再者說，柳青玄將你帶回峨眉，那些藏書典籍也是她允許你翻看的，旁人也說不得你。”
陳玄見她沒有追責的意思，心下隱隱有些奇怪，心下暗道。
“難道她不知道無相涅槃經重影疊字的秘密？”
《無相涅槃經》是峨眉失傳多年的鎮派心決，非但破譯經文就需要兩本不同的涅槃經相互印證，修煉的過程也需要心境和悟性的契合。
哪怕陳玄自己破譯了經文之后，也是在寒潭古劍的劍意引動之下，有了十年苦修的底子，才順利領悟第一重歸元心經的要訣。
如此絕世神功，哪怕沈素心是峨眉的長老，只怕也難免會眼紅。
但是她現在卻完全沒有追問的意思，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沈素心或許根本不知道歸元心經，就是無相涅槃經的第一重心法要訣。
當初陳玄從她那里得到涅槃經之后，她或許第一時間沒有跟過來查看。
而是在十天之后，吩咐陳玄下山剿滅山賊的時候，她才過來看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修煉歸元心經的過程，順便一路跟著下了山，來到了這里。
陳玄想到這里，一時不知該喜還是憂。
而另外一邊，沈素心見他一直悶著不作聲，似乎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便道。
“算了算了，你這小瘸子也實在無趣。我本來還想養你幾天瞧瞧動靜，既然你這么能耐，那你明天便下山去吧。”
“下山？”陳玄一聽，急忙告饒道，“弟子學藝不精，還得請前輩再多教兩招。”
“教你什么？峨眉的拳、掌、劍、刺，各種技法，你有哪樣不精的？我看中你小子就是因為你的底子不差，心也夠狠，比那些小丫頭來勁多了。”
說話間，沈素心瞄了一眼地上被打掉腦袋的馬賊，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陳玄聞言一時啞然。
的確，在峨眉相對平和的氛圍之中，他算是一個異類。
或許是小時候被魔教屠戮滿門，所以他并不畏懼武林仇殺，下手也果決狠辣，近乎絕情絕義。
這兩次的剿殺馬賊，無論是一拳打穿那趙天虎的胸膛，還是現在一拳打爛了這馬賊的腦袋，他下手都絕對算得上心狠手辣。
最重要的是，就他這會兒說話的工夫，哪怕這馬賊的尸體還在旁邊躺著，從他的臉上也完全看不出絲毫的膽怯和悔意。
沈素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
饒是陳玄想要找點什么理由，一時也不免有些詞窮。
不過轉念一想，他還是拱手作揖道。
“弟子陳玄自幼父母雙亡，對這些江湖敗類深惡痛絕，難免下手不知輕重，但本心不壞，自是無愧峨眉門風，還請前輩明察秋毫，給弟子一個思過的機會。”
“思過？思什么過？我要的就是你這種人，你又有何過錯？”
沈素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突然莞爾一笑道。
“小瘸子，你不會是以為我要趕你走吧？那怎么會呢，我讓你下山可是另有重任。”
“另有重任？”陳玄暗自警覺，臉上卻絲毫不顯。
“小瘸子，你可知道龍門演武？”
“大概知道一些。”
畢竟是在峨眉山上生活了這么些年，雖然陳玄一直沒有拜入山門，但也算得上是半個峨眉弟子，對于這些武林中的規矩也略有耳聞。
所謂的龍門演武，實際上就是武林大會的別稱。
只不過如今魔教勢大，正道同盟力求一心應敵，所以就有了這演武之名。
龍門演武取意為切磋武功，以武會友。
實際上龍門演武雖然不能決出武林盟主這樣的人物，但每一屆演武都會按照門派強弱劃分勢力范圍。
這些勢力范圍，會直接影響到包括各地的漕運、鹽鐵買賣、押鏢送貨、看家護院等各種行當的分派。
像是少林武當這樣的門派，明明位居中原腹地，但門下的弟子甚至可以來蜀中收取銀兩，理所當然的這種大門派的弟子也更加富庶。
峨眉派這些年來一直都算是小透明，索性一直只招收女弟子，所以門派規模也不大。
再加上峨眉弟子本就修道養心，哪怕是吃些粗茶淡飯也還能湊合。
陳玄有些奇怪沈素心為什么會和他提及龍門演武的事。
要知道這演武的可不是鬧著玩的。
最起碼都是各門各派的首席弟子才會參加，一般至少也要一流高手才有參加的資格。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沈素心笑道。
“你這小瘸子還挺有心氣兒的，你也想代表峨眉去參加龍門演武？我看倒不如先把我睡了再想這事兒。”
“……”陳玄不敢吭聲。
沈素心見他不接這茬兒，倒也沒有多說，只道。
“龍門演武你是去不成，但是有個地方你卻能去混一混。云陵，你聽說過沒有？”
“云陵？前輩說的可是云陵不歸崖？”
“喲呵，看來你小子還有點氣性嘛。不錯，就是那不歸崖。”
沈素心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顯然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這亂世武林，正道與魔教相爭多年，各有勝負。
近百年來，武林正道聲勢漸起，逐漸有碾壓魔教的趨勢，但是魔教的總壇地處邊陲，分散各地。
其中這西南邊陲的云陵山脈，山高路險便是天然的屏障，也是近些年一直正邪兩道鏖戰爭奪的重要關口。
所謂云陵不歸崖，便是一些武林志士豪情悲歌，立下不滅魔教，誓不歸鄉的地方。
陳玄對魔教恨之入骨，自然也知道云陵戰場的事。
只是在看到沈素心那不加掩飾的壞笑的時候，他卻莫名的有些心虛。
“小瘸子，你有沒有興趣去云陵練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