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胡大壯爭雄聚好漢 梁水紅斗艷遇牲口

諸位看官,無奈故事交錯發展,且按下進財一家遭劫不表。
卻說進財要去的地方其實就是方圓一百多里的一片沼澤地,平均高度只比海平面高出幾尺,有的地方還在海平面以下。此地在宋朝以前還是一望無際的湖泊,至明朝中期已是半干涸的沼澤地了。正所謂滄海桑田,沼澤地里干涸的地方漸漸立了村莊,升起了炊煙,至清朝,人們開始把這一望無際的低洼沼澤地稱為“大洼”。這大洼位于登萊青膠道之間,是個三不管的荒涼地方。膠萊河、運糧河、膠河、墨河等幾十條河流在這里輳集,形成了無數的沼澤水灣,每年雨季來臨,四面的水都往這里灌,只有部分高地能露出水面,所以這里的人們大多種植高粱,因此又稱高粱之鄉。這片洼地上的村莊大多是在明朝中后期才開始出現的,各地逃荒避難來的移民,帶來了各地口音、風俗、智慧、技術和詭計,結合著大洼原始的質樸和野蠻,演繹著無數血淋淋鮮活的故事,有歌為證:
百里大洼,衍生遠古,
天垂四野,地托萬物。
河織澤布,朝云暮雨,
汪洋高粱,蒹葭荷蒲。
農耕匪聚,俠客劍舞,
白銀烈酒,豐乳白骨。
話說在膠萊河以南,通往青島的古道以西,有一個叫田莊的村子,聚著百十來戶人家,這在大洼里算是個大村了。田莊四周都是筑村時挖出的大水灣,灣里長滿了一望無際的蒲子和葦子。一條南北路穿村而過,向西南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了鳳凰古城,向北過膠萊河青石橋,走官道去平日城也有兩天的路程。若干年前,山西的一戶田姓人家逃難,一路乞討來到這片人煙稀少的沼澤地,力竭神衰,不能前行,見一高處,雜花生樹,群鳥起舞,以為是吉祥之地,就升起了炊煙,栽上了槐樹,宣告了田莊村的成立。之后若干年,許多人家又陸續逃到田莊,天南海北的張王李姓都有。多年來,苛政、瘟疫、土匪和天災把田莊的人口折騰得增增減減,不少的人家只在這村上生活了數十年甚至幾年就消失了,就連立村的田家人幾經掙扎也在三十年前絕了種。幾次洪水下來,田家的十幾個墳頭也沒了蹤跡。十年前,南方一個算卦的術士來到了田莊,說是這田(甜)沒有了,自然就剩下苦了,田(甜)莊要想好,需給田家重新筑墳立碑,于是幾個大戶攤派了費用,在田家原來墳址處筑了個大土堆,立上了墓碑,隨即那術士做了兩天法事。但是只過了三五年的光景,那個土堆又被洪水沖刷得沒了蹤跡,后邊再也無人問津了。但是田莊沒有消失,還慢慢大了起來,特別是近二十年,逃難來的人家越來越多,竟然還起了集市。
話說這田莊的最后面住著一戶人家,其房子都已經出梢了,男的姓卜名慶壽,能死命干活;妻子卜趙氏,勤勞持家,一文錢能攥出火來。這卜慶壽夫婦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很小的女兒,兒子長得矮小猥瑣,傻乎乎的,人送外號“象鼻子”。下灣洗澡時,他下面那物大象鼻子一樣掛了下來,大洼里的人下流,就給他起了這個外號。
苦日子天長,好日子年短。慶壽夫婦拉扯著兩個孩子,在大洼這塊貧瘠的地方艱難地熬著日子,兒子快三十了還沒娶上媳婦,夫婦二人愁得整晚上都睡不著,最后用小女兒再加上賣了僅有的十畝高地的錢,給象鼻子從東南方的茅山換了一個媳婦。這媳婦姓梁名叫水紅,長得像熱辣辣的水紅花一樣又俊又浪,皮膚白嫩,個子高挑,細腰翹腚挓挲著胸,一口拿勾帶彎的青島腔,那些莽漢粗魯之徒、登徒子西門慶之類都咽著口水叫她“浪不死”。那水紅嫁過來后很快就發現那所謂的象鼻子貌似偉岸其實不中用,原來竟是個“癡鴨子”,就哭鬧著跑回娘家,無奈象鼻子的妹妹也哭鬧著跑回娘家,而且卜家還要梁家歸還十畝高地的錢,最后水紅也只好作罷。這少婦艷如鮮花,男人卻是豆腐渣,自然就發生了很多不堪的事情,那象鼻子整天傻乎乎的,只知道吃飯、拉屎和干活,公公卜翁是什么都明白的,無奈兒子不爭氣,也無可奈何。結婚前兩年沒有孩子,卜翁夫婦愁得燒香算卦,第三年,水紅意外生了個小女孩菊兒,卜翁夫婦開始歡喜,后來看看不像兒子的,又整日唉聲嘆氣。這卜翁眼看著自己要絕了嗣,就日夜干活折磨自己,不久得了病,伸了腿咽了氣,終于應了他老人家的名字——“不窮受”。
再說這田莊向西十五里有一個大村叫趙莊,村里有一個民團,又叫聯合會,頭目叫胡大壯,三十多歲,長得鐵塔似的壯實,粗眉大眼,大鼻子大嘴巴,絡腮胡子扯脖子長到胸,又自胸長到下邊去了。胡大壯天生神力,十七歲時為了不排號使用村里的碾,竟將碾磙子搬到粗矮的大樹杈子上,第二天,村里那些早起用碾的人只好瞪著眼看著樹上的碾磙子。那胡大壯日頭老高了才慢慢走過來,將碾磙子搬到碾底上,自己用完了以后揚長而去。那胡大壯長得像梁山好漢,實則也有宋江的義氣,他有兩個拜把子兄弟,一個叫趙地,一個叫冷金,他們弟兄三人都會些拳把式,打起仗來生死不怕。三兄弟都對說書的瞎漢們講的《三國演義》著迷,把劉、關、張作為榜樣,特別是胡大壯很有心計,最會使用“義氣”二字,因此不少血性漢子跟隨了他。前幾年德國修膠濟鐵路時,胡大壯三兄弟聚眾阻攔,恰好當時清政府暗地利用民眾對抗德國人,胡大壯很快成了勢。德國人見治不了他,就暗著收買他,德國人出銀票洋錢,他的人秘密幫助護路。胡大壯并不貪財,把德國人給的錢全部分給弟兄們,遂更有了威信,勢力也更大了。后來,德國人穩住了局勢,便與胡大壯終止秘密協議,胡大壯堅決不要補償,要了三條槍,隨后他說服各村鄉紳成立了聯合會,他自任會長,也有叫他團長的,他兄弟趙地和冷金便分別做了兩個隊的隊長。開始他還公正勤勉,十多個村被他管理得安穩無事、匪患不至,胡大壯一時八面威風,官府也賞給他一個正九品的外委把總官職,這胡爺在官場上便稱起了胡把總,再過兩年,胡大壯發展起了一支十多條槍、三十多人的隊伍。誰知這胡大壯有了勢力后就逐漸變了樣,收稅斷案代官行令,欺高壓低敲詐勒索,成了地方上的一霸,至此那官府和鄉紳也暫時奈何不了他,就剩下“后悔”二字了。
也是合當有事,那水紅只趕了一趟趙莊大集就讓胡大壯看到了,胡爺見那水紅面勝桃花,眉彎新月,雪白的小虎牙,淺淺的小酒窩,還有扭動的往上一翹一翹的小屁股,當即就喘了粗氣漲了臉,路都不能走了。那胡爺還是在窮困的時候娶了一個莊戶女人,那女人大胡爺三歲,長得又粗拙,生了一女兒櫻桃后,胡爺便沒了興趣。忽然見了這天仙般的女人,豈能撒手!第二天,胡爺就帶著隊伍到田莊演習,把指揮部設在水紅家中。中午吃飯時,胡爺對水紅腌的咸菜大加贊賞,第一口就把一個咸菜疙瘩咬了一半去,再一口全沒了,一頓飯吃了三個咸菜疙瘩,齁得他三天說不出話來。這胡爺真是用心了,先是全民團吃水紅的咸菜,價格同豬肉一樣,逼得水紅到處買咸菜,接著把象鼻子安排到民團當差,每年給八兩銀子薪資。連著幾個月,胡爺都強壓烈火連天向水紅家跑,什么鐲子、衣服、驢肉,天天變著花樣送,那水紅就是不讓靠身。
這天是夏至,胡爺中午喝了半斤燒酒,吃了一斤“打驢滾”的香驢肉,想著那水紅就不行了,無端朝著幾個隊員發火,幾下就把隊員們踢得瘸了腿,來回竄了幾趟,猛地飛身上馬,四個親兵在后邊背著酒肉緊跑著,一陣煙就到了水紅家。親兵拿出一壇酒、一包熟驢肉,胡爺拔出刀來“唰”地割下了一塊兒,讓一親兵哄著菊兒出去玩耍,三個親兵在外邊站崗。水紅的婆婆在西邊兩間屋住著,也不去管她了。胡爺從腰里掏出一包銀子往炕上一扔,也不坐下,右手抓下紅線官帽,大粗辮子往后一甩,一只腳蹬著板凳,左手把褂子一脫,摔在地上,黑魆魆的腱子肉上盤著爆出的青筋,右手把短槍往桌子上一拍,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喊道:“水紅你拿過咸菜來,咱倆大喝一頓!”那水紅恰好單衣新試,半露粉嫩玉體,紅唇白牙、嫣然可人,走起來雙乳左右撞著小單衣裳。那胡爺滾燙的血一下子就頂到了頭蓋骨,趁著水紅轉身背向他時,一只手拿住水紅的一條胳膊,一只手從水紅的小肚子向上摸去,那肌膚是溫潤如玉、滑不留手,及至乳房竟像葫蘆一樣飽滿。胡爺喘著粗氣把水紅放在炕上,幾下子就扒光了水紅的衣服,把自己的褲子一扯,連鞋擼到地上,將那粉嫩的大腿往肩上一扛,只一下,那水紅就叫了娘,再一下,水紅就狼嚎狗叫不是人聲了,半個田莊都能聽到,男人聽了亂轉起來,女人聽了發起了怒。后來,有田莊的女人質問水紅,為什么發出那種叫聲?水紅冤屈地說:“你們沒試試,那不是人,簡直……簡直就是牲口!”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