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注意到德維斯的離開,宴會廳的氣氛逐漸熱烈起來。司馬健被一群軍官簇擁著,敬酒,寒暄,恭維,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游刃有余,但心底卻更加警惕。
司馬健強迫自己露出謙卑的笑容,舉杯回應著周圍人的熱情,但那些溢美之詞卻讓他更加不安,一種被窺視的毛骨悚然感在心頭揮之不去。
宴會廳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仿佛戰爭的陰霾從未籠罩過這座城市。衣香鬢影間,司馬健這位新貴如同提線木偶般,在霍西馬爾少將的引領下接受著一位又一位巢都權貴的檢閱。
「這位是馬克倫上尉,負責新羅馬低層防區的防務,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將啊。」霍西馬爾少將熱情地介紹道,言語間充滿了贊賞,但司馬健敏銳地注意到,那位馬克倫上尉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充滿了審視和懷疑,仿佛自己是什么危險的異端一般。
「你好,上尉。」司馬健禮貌地問候道,卻招來了對方一個輕蔑的鼻息。
馬克倫上尉只是微微揚起下巴,鼻孔里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甚至不屑于用正眼看他一眼。渾濁的雙眼只是漫不經心地掃過司馬健,仿佛在看一個微不足道的蟲豸。
「哼,英雄?」馬克倫上尉低聲咕噥了一句,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馬克倫上尉的語氣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敵意,他將「英雄」一詞咬得格外清晰,仿佛那是什么骯臟的字眼。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司馬健,深陷的眼窩中透出一股陰冷的光芒,如同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獵物。「小子」他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年輕人,不要以為耍些小聰明,搏的一點虛名,就能得到帝國的賞識?就能獲得軍隊的信任?真正的戰爭,可不是你這種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夠想象的。我見過太多你這樣的人,被一點勝利沖昏了頭腦,最終死無葬身之地。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好家伙!司馬健心里咯噔一下,臉上的表情跟調色盤似的精彩紛呈。他努力控制住面部肌肉,不讓自己露出膽怯的神情,但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心中尋思著自己不過是個初來乍到的小人物,也不知這位是哪路瘟神,眼前的老頭凌厲的眼神、陰沉的語氣,以及毫不掩飾的敵意,都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刃,無情地切割著他的勇氣和自信。司馬健感到一陣強烈的不適,他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對方的視線,拉開彼此間的距離,仿佛這樣就能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霍西馬爾少將嘆了口氣,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幕,他伸手拍了拍司馬健的肩膀,不動聲色地將他拉到自己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不要放在心上,馬克倫年紀大了,脾氣又臭又硬。」然后笑著對馬克倫上尉說道:「你說得對,年輕人還需要多多歷練,來來來,我帶他去見見世面」便大笑著將司馬健帶離了馬克倫上尉的攻擊范圍,徑直走向宴會廳的另一側。
司馬健先生,您的事跡真是太令人震撼了!」一位身材臃腫,滿面油光的軍官端著酒杯湊到司馬健身邊,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音量,但語氣中的諂媚卻怎么也掩蓋不住,「您簡直就是帝國的英雄,帝皇的使者!」
司馬健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禮貌地笑了笑:「您過譽了,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
「不不不,您太謙虛了!」軍官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您知道嗎?您的事跡現在已經在軍營里傳開了,大家都說,您是帝皇的使者,是行走于人間的活圣人,是來拯救我們的!」
「活圣人?」司馬健挑了挑眉。
「沒錯!」軍官壓低聲音,湊到司馬健耳邊,用一種近乎狂熱的語氣說道,「您可能還不知道,別看眼下太平,但整個巢都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獸人,叛徒,異形,幫派以及那些該死的異端無處不在,他們想要毀滅我們,奴役我們!而您,您就是我們最后的希望!」
司馬健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位軍官,他注意到,在這位軍官略顯臃腫的臉上,此刻正泛著一種異樣的潮紅,像是有一團火焰在他體內燃燒,這潮紅并非是酒精的作用,而是某種狂熱的信念帶來的。軍官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司馬健,閃爍著狂熱的光芒,呼吸急促,像是著了魔一般。
宴會廳里喧鬧非凡,各種恭維贊美之詞如潮水般涌來,但司馬健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他敏銳地察覺到,盡管自己被冠以諸如「活圣人」逆或「帝皇使者」的名號,但那些狂熱的眼神中,并沒有為他提供任何實質性的東西,他所期待的,如同沙漠旅人渴望的甘霖一般的信仰之力,毫無蹤跡。
「我聽說……」軍官的聲音更低了,像是怕被什么人聽到,「我聽說,您擁有著奇跡的力量,您能展現神跡,您能……」
「夠了。」司馬健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這種突如其來的、目的不明狂熱的追捧讓他感到十分不安,仿佛自己被架在一個高高的祭壇上,即將成為這些毫不相干膜拜者的祭品。
他心底里清楚,自己并非什么救世主,更不是什么行走于人間的活圣人,他只是一個被命運裹挾,迫切想要回到家鄉的普通人。而且這個世界,這些溢美之詞往往比毒藥更加可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審判庭冠以異端之名。
軍官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司馬健會突然翻臉,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司馬健一個冰冷的眼神嚇得把話咽了回去。
司馬健沒有理會他,轉身走向宴會廳的角落,那里擺放著一張鋪著白色桌布的小桌,上面擺滿了各種精致的點心和水果。
這些人的熱情像是一團無形的烈焰,將他包圍,炙烤,讓他感到窒息般的不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過是被命運操縱的傀儡,是被迫走上舞臺的演員。
他需要力量,需要擺脫這種身不由己的處境,需要保護自己不被狂熱吞噬。他更需要力量去守護那些真正值得的人,而不是成為狂熱信仰中隨意捏造的圖騰。而現在,當務之急,必須隱藏鋒芒,積蓄力量,等待破繭成蝶的那一刻。
司馬健拿起一塊糕點,輕輕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是貴族老爺們喜愛的蜜糖糕點,奢靡而虛偽,這股甜味過于濃郁,過于刻意,像是在掩蓋什么東西,讓他不由自主地微微皺眉。
「怎么?不合胃口嗎?」一個慵懶且悅耳的女聲從身后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卻又讓人無法忽視其中蘊含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