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京城娛樂市場,突然間風云突變。
跟后世有名韭菜大賣場有得一拼,各種小道消息飛揚,一會說那塊菜地要施肥,一會說那里要收割,更離譜地說是菜里的蟲子跑了,韭菜們都不活了。
紛紛擾擾到了晚上,市場上已經沒有可信的消息,戌時一到,宵禁起,一切等明天再議。
京城各大胡同,棋盤街各大青樓,夜不歸宿的人今天特別多。
許多人并不在房間抱美人,而是在大堂里到處打聽消息。
大堂里熙熙攘攘的,讓各個老板又是高興,又是煩惱。
來的人,大多都是因為茶樓關門,被燃起來的八卦之火,實在是太猛,無法撲滅,又約一起上青樓喝花酒。
今晚的客人流量創新高,酒水茶席銷量大增。
往常要是來這么多人,肯定房間都不夠用,但現在的情況,卻是大多數姑娘苦守閨中。
反而廚師,跑堂得加班,等會回去的話,得花不少錢,打點打點巡街的
但不少老板,也是躋身大堂之中,豎起耳朵聽客人各類消息。
“聽說了不?說是王大學士,是兔子來之?”
“兔子?王大人我見過一次,還挺正經的,怎么有這個愛好。”
“看是看不出來的,要看他的書童!”
“你們想到哪里去了,說王大學士是一兔子精。”
此話一出,更多的人圍了過來。
“有什么奇怪的,我還聽說楊首輔是一頭驢呢?”
“你的消息不對,楊道輔應該是一只鶴,你看人家衣服上就繡著呢。”
“那是朝服,懂不懂,都繡的,要是這么說同,巡撫、總督那不都是綿雞變的。”
“要不是妖怪變的,為什么官服上都繡上動物的圖案?”
“這,這……”
“你看我說得對不對,皇帝就是龍妖,所以繡龍,帶領著一群動物……”
“要是按你這么說,朝廷上的人,全都是妖精。”
“那你我是什么?”
“我們是妖精的食物!”
“你那么臭,誰下得了口。”
…….
兩廠一衛的頭子,從來沒有這么團結過,都聚在西廠,聽從京城各地方反饋回來的信息。
“還真如施主編說的一樣,大家都把原來的謠言當成笑話了。”魏英說道。
“真想看看朝廷上的各位,明早起來,這朝服是穿還是不穿。”錢寧笑了一下。
“丘公公,你是蟒來之啊。”
丘聚陰笑了一下,“那你們不都成魚了么?”
錦衣衛穿的是飛魚服,魏彬這個地位的太監,穿的是蟒服。
“源頭那邊找到了么?”丘聚問了一下。
東廠的人員,被張永帶走許多,丘聚又剛接手,各方面的能力現在反而不如西廠,更不用說錦衣衛了。
“大概有一個方向,在南城那邊。”魏英說道。
“盯著點,需要我這邊出手么?”錢寧問道。
魏英搖了搖頭,說道,“應該不是京城里的人放出來的,有可能是地方的。”
“藩王?”丘聚問道。
魏英點點頭,“錦衣衛,正加緊在查各地的信息。”
“興王么?”錢寧問了一句。
魏英并沒有說話。
丘聚皺了一下眉頭,皇家之事,稍微不慎,就是人頭落地。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錢寧倒是無所謂,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眼光比魏英看得遠,膽子比丘聚大。
“胡言亂語之人,殺了就是,藩王也不是不能殺,找好理由就行。”
魏英接手錦衣衛時間不長,一切大事都是由江彬決定,“寧王的事,難道又要來一次!”
丘聚沒想到魏英當著錢寧提起寧王之事。
去年江彬扳倒錢寧,就是利用了寧王叛亂的事情。
“多殺幾個就好了,皇上要是不好意思殺,我們幫忙殺就行了。”錢寧表面上并不在意。
丘聚聽出錢寧心中的戾氣,心里一轉,問道,“魏都督,那個葉小青的事情弄得咋樣了?”
一聽到葉小青的名字,錢寧不由眼睛一亮,望向了魏英。
“話題晚上已經放了出去了。”魏英說道。
“晚上才放,都宵禁了,流通性有點問題啊。”丘聚說道。
“現在那么多人聚在青樓和妓院,各處又不能溝通,你要的是發酵的想法吧。”錢寧問道。
“對,對,還是錢都督明白,等到明天的時候,估計比旱坑味還重。”魏英嘿嘿笑了起來。
男女間那點事,古今中外永遠是炒作的熱題,何況是一青樓女子。
此時,京城各大青樓,正當大家已經對妖怪之說,感覺無趣的時候,有人在桌邊悄悄說出一個消息。
“你知道么,十六樓京城分店的葉大家,是個男的!”
“怎么可能!”
“要是真的,那我真的要跳江了。”
“你這消息不對吧,我這邊聽說是行客。”
“待客也比男的好,一聽到,我就覺得惡心想吐。”
……
第二天,又傳來一消息,葉大家自殺未遂,卻沒有把謠言壓下去,反而越傳越烈。
正如施洲德所說,再也沒有人去關注朱厚照的謠言。
朱厚照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也沒想到施洲德與兩廠一衛,古今結合,給京城百姓喝了一劑猛藥。
早上一起來,他就叫魏彬,把弘治和正德十六年的瘟疫的資料找出來。
朱厚照本來想用時間,地點,人數,類型來做個表格。
但看到記錄,直接放棄了。
“弘治十七年夏四月都勻大疫”
“正德十二年冬十月福建泉州府等處大疫。”
許多記錄中,只有這么簡簡幾句,根本看不出來什么。
“云南景東衛自弘治十五年正月以來畜疫死者不可勝計”
上面的這句寫的是死亡人數,不可勝計!
“正德十一年秋七月戊申,巡按福建監察御史胡文靜奏漳、泉二府及浦城縣盜戚充斥,且年兇多疫,乞免其正官朝靚,仍存留運司,依山鹽價一萬七千二百余兩以備軍怕及販濟,皆從之。”
這里寫的是對疫情的處理方式,算是寫得比較詳細的。
資料不全,朱厚照只能放棄原來的想法,發生的時間,地點給記錄下來。
兩朝之間總共三十四年,發生了十六次瘟疫,七月份是疫情暴發最嚴重的月份,六月份次之。
暴發最多的地點是兩個直隸,南直隸與北直隸,數據看來,北直隸的次數比南邊的多。
估計是因為直隸發生的瘟疫,地方不敢不上報,所以記錄得多吧。
朱厚照拿著手上的紙,眉頭深皺。
大水、大旱、蟲災、地震、天氣反常這些都是導致疫情的原因。
氣候變化多端,整個大明時期,可以說是沒有一年無災。
有因必有果,朱厚照突然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大明天下,真的是處處漏水,想堵都沒辦法堵。
怪不得大多數皇帝都躺平,實在是有心無力。
丟下手上的紙,朱厚照走出殿門,遠眺北海,嘆了口氣,想起了一句話。
“事在人為,休言萬般皆是命;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寬”
但,沒得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