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豹房，錢寧、丘聚、魏英和施洲德一起來到皇城東邊的漢經廠。

三人是第一次來到漢經廠。

魏英經過印刷工坊門口時，伸頭往里瞧了一眼，他向來好奇，再也走不動腳。

“施主編，我們能進去看一眼么？”魏英問道。

丘聚和錢寧也是好奇，一進漢經廠，感覺跟別的坊根本不一樣。

如旁邊的尚衣監，巾帽局，工人都是女人，一進門，如同進入菜市場般，說話都插不上嘴。

盔甲廠，鑄鍋廠這些以男人為主要勞力的地方，到處都是扯著脖子喊話的人。

但到了明報的作坊，卻只聽到器具落地帶著奇怪節奏的聲音，一點都沒有人的喧嘩聲。

三大特務頭子想參觀明報的工廠，施洲德眨了一下眼睛，就點了點頭。

工廠現在處于皇城的范圍，安全和保密都沒有問題。

不過，現在的這個技術，在施洲德看來，也沒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地方。

現在印刷機器的原理并不難，不好解決的是油墨，這個是施洲德花了很多時間才試驗出來，現在還一直在秘密研究中。

木頭做的機器，磨損太大了，后面的木工，天天都在做各種替代的耗材。

現在整個印刷廠的成本居高不下，產量也提不上去，大部分原因在此。

要是能換成鋼鐵的，再想辦法弄個水力驅動，要是能上滾筒印刷，那就牛大發了。

一進放印刷廠，三大特務頭子第一感官就是干凈，他們之前所去到的印書廠，無論地上，墻上，甚至天花板上，油墨到處都是。

工人的衣服，那更不用說了，全是黑的。

明報的印刷廠，四周刷成白色的，地面鋪上石頭，畫著不同顏色的線條。

地面不用說油墨的痕跡，連紙張都不見一張。

魏英仔細觀察了一下，廠里總共有二十臺機子。

每臺機子都有不少人在工作，但每人只做一樣工作，速度卻是很快。

有人負責送紙，負責切割、擺紙、涂墨、壓印、分裝都在有序進行中。

“那幾個在來回走動的人，是干什么的？”魏英問道。

“主要負責檢查印出來的質量，看需不需更換印版的。”施洲德回答道。

“施主編的印刷廠實在讓我等耳目一新，沒想到工坊還可以這樣子做。”錢寧贊道。

丘聚之前是協助施洲德辦廠，見證了從無到有的過程，對于別人的稱贊也是覺得挺驕傲的。

“施主編的管理方法更是妙，大家看到的只是表象。”丘聚說道。

“喔，怎么說的？”錢寧問道。

“也就對每個職位有個操作要求，還有獎懲制度。”施洲德說道，“做好了，給多點錢，如此而已。”

要求與獎金！

錢寧心里一動。

現在西廠想要實行新的管理方法，外財不好分配，好像這也是一個方法。

“施主編能否把這套方法詳細說說。”錢寧不恥下問。

“這個倒是簡單，回頭我把制度抄一份給錢統領。”施洲德說道，“王院長那邊有更厲害的，錢統領可以找他要。”

哦，王承風啊。

錢寧點了點頭，回頭也找王承風要一套去。

現在的王院長，還是自己親自去牙行招來的，人生際遇，實在是變化莫測，幾個月時間，就成了皇上身邊紅人。

聽說邊上的施主編更神奇，是皇上逛茶樓提拔上來的。

“錢都督，是否到時可以給我一份。”魏英在邊上問道。

“沒問題，丘公公那邊我也送上一份。”錢寧說道。

丘聚點頭表示謝謝。

看著這幾個人分贓結束，施洲德趕緊說道，“我們還是去商量怎么快速行動，別讓皇上久等了。”

施洲德的辦公室，四個人商量出幾個謠言，并備好后面辟謠的預案。

到了最后，施洲德還是嘆了一聲，“唉，要是能制造出更大的話題，就能把其他人的關注度，從這個話題移到其他上面。”

“怎么說的？”魏英問道。

“就是找另外的話題，如要是某官員逛青樓被發現，那可以利用炒另外一家青樓頭魁的花邊新聞，甚至是揭露男女之間的那點事，自然大家就不會關注第一件事的了。”

三大特務頭子相互看一眼，還能這么辦。

不過，官員逛青樓有什么問題呢？

這是個好思路啊。

“你說，京城哪家花魁最有名的？”錢寧問了一下。

他這一年，關在監獄里，出來又專心于西廠，對于風月場所，都沒怎么關注。

丘聚就更不用說了。

“這個，這個，現在最火的就是十六樓京店分店的葉小青。”魏英回答道。

“品性如何？”錢寧問道。

“假清高吧，連手都不讓摸。”魏英說道。

眾人都笑了起來。

錢寧哈哈大笑，“堂堂錦衣衛廠督，都搞不定？”

“屬下報道這個人有問題，我去了一趟，人也不是那么漂亮，就是那個感覺，讓人忘不了的。”魏英在這幾個前輩面前，實話實說。

“騷么？”錢寧問道。

“不能那么形容，不像其他狐貍精子，她把京城的人，都撓得心癢癢，但卻沒聽過誰家上過她的床。”魏英說道。

“有后臺么？”施洲德問道。

丘聚一笑，說道，“這大明天下，誰有咱們的后臺大！”

“要是得罪某位大官，不會是不好。”施洲德想起后世的一些案例。

“倒不成問題，青樓女子，有再大后臺又怎么樣，誰敢為她出頭。”錢寧根本不在乎。

“對，對，我就覺得不對勁，還找不出證據，說不定，施主編的這個方法，能讓對方露出馬腳。”魏英說道。

“這個女的，什么謠言比較好的？養小白臉？”

“或者有小孩？”

“名臣之后？”

“淫亂？”

“磨鏡？”

“孌童？”

……

錢寧，魏英還有丘聚越談得起勁，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把施洲德聽得目瞪口呆。

不過，錢寧，魏英知道這些，是在施洲德的理解范圍之內，但丘聚怎么也這么了解。

“施主編，你不給點意見？”錢寧問道。

“不了，這個我都不懂。”施洲德趕緊回絕，不由后悔自己提出這個想法，間接害了一個人。

試問大明天下，有誰人能承受得住兩廠一衛潑污水的。

“你太謙虛了，我們三個覺得你這個主意太厲害，同時跟那些一起做，一箭能射好幾個雕。”丘聚特意在雕字下重音。

施洲德更無語了，他不知道的是，實際上明朝是有專門給太監開的妓院，叫做西院。

但西院是給那些沒權沒勢的小太監去的，像丘聚他們當然不會的。

男人需求方面，太監也是少不了，只不過施洲德不清楚。

只是覺得自己這么一嘴，感覺放出三只惡魔。

須不知，對面的三大特務，也認為只有心里極其齷蹉的人，才能提出這些損人的招。

皇上的眼光還是很厲害的，都能直接看透人心，直接找到施洲德這樣跟我們一樣的人。

雖不進廠，卻比廠里的人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