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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郁郁佳城

  • 帝闕韶華
  • 薄荷酒
  • 6241字
  • 2022-12-23 10:27:13

返回洛城的次日清晨,洛憑淵前去靖羽衛所。

尉遲炎迎上來,面色不太好看,稟道:“屬下收到殿下的命令后,三天來未再對那活口動刑,只是不許他睡覺,每隔一兩個時辰盤問一次。他昨夜熬不住招供了,可是就在畫押時,一時不察被他奪了筆,用筆管刺喉自盡。”他有些慚愧,“屬下辦事疏忽,請殿下責罰。”

寧王微微皺眉,說道:“此人一心求死,并非尉遲副統領之過,這么說,他的口供也是無用了?”

尉遲炎道:“未曾畫押,只怕作不得準。”

洛憑淵思索一下,問道:“幾名刺客身上可有什么標志印記,或是可疑之物?”

尉遲炎搖頭:“屬下細查過了,并無刺青腰牌等能辨認身份的物事,但他們牙齒中都藏了同一種毒藥,方便失敗后自盡。”

洛憑淵說道:“江湖上有名氣的殺手組織皆有自身標志,千葉閣在肩上刺一片楓葉,暗流配有腰牌,這批殺手身上都沒有,可見并非受江湖委托而來,他們的來路和目的須得設法查明才是。”

尉遲炎道:“屬下覺得或可從劉可度身上著手。”

洛憑淵接過他拿來的口供瀏覽一遍,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東宮兩個字。他將供狀還給尉遲炎,淡淡道:“自知無幸,胡亂攀咬,拿去燒了罷,免得污了二皇兄的清譽。”又問道:“劉可度何時能押到?”

尉遲炎道:“至遲一兩日,定能抵達洛城。”

洛憑淵在靖羽衛所待了近兩個時辰,將過去幾天的事務處理完畢,吩咐四名親衛自行回靜王府,就獨自一人緩緩騎馬朝城中行去。

他對方位道路記憶猶新,走了一陣子,就在街邊遙遙望見了那家小店的店幌:柴記豆腐腦。

在從霧嵐圍場回轉的途中,他已經下了決心,回到洛城后馬上到這里來。九年前,當他不在場之時,究竟發生過什么。他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不知情。

寧王在店門前下了馬,不好再像上次那樣穿堂入室,他還記得柴明說過的規矩,進店后便撿張桌子坐下,要了碗豆腐腦,等店中伙計送上時,才低聲說道:“煩請代傳,晚輩洛憑淵求見柴前輩。”

那店伙聽了也不答言,朝他略略打量,便轉身而去。

桌上一碗豆腐腦快要吃完時,伙計走回來,對寧王行了一禮:“東家說了,來者是客,請自入不妨。”

洛憑淵于是在桌上放下五分銀子,起身穿過后堂,再次走進壽山明王的居所。

柴明正在院中古樹下打一套掌法,洛憑淵不好打擾,只有站在一旁。武林中人練功時旁觀本是忌諱,但既然是柴明讓他進來的,也就不用避讓。他于武學一道悟性過人,見掌勢起合,如連綿海潮,波瀾壯闊,不禁看得入神:“好掌法!”

柴明使畢最后一招,凝目看他神情,淡淡道:“小小年紀,隨隨便便就說好,你且說來好在何處?”

“晚輩一時忘形,僭越了。”洛憑淵躬身施禮,“只是見到前輩招數意在掌先,內蘊綿長,平中見奇,歸呼一心,方才有感而發。”他是真心覺得好,話語間便流露出敬佩。

恭維之語于柴明而言便如過眼云煙,但適才掌法乃是他自創,聽寧王說得切中要旨,對這少年人不由生出幾分喜愛。

他也不問來意,說道:“能說出這些,你的悟性不錯。莫寒山與我同輩論交,你若喜歡這套掌法,老夫今日正好有瑕,便傳了于你如何?”

此乃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若是平時,洛憑淵定然大喜,但此刻他心中還裝著更要緊的事,如不弄清,坐立難安。他垂手說道:“前輩相授,是晚輩有幸,但今日前來,實是有事急需解惑,請前輩準許,讓我見一見玉帛。”

柴明怫然不悅:“老夫難得有興,這千峰競秀掌豈是你能挑著時辰學的,過了今日,便再也休提。你找玉帛做什么,昔年舊事,往去如煙,若是連這一層都勘不破,你于武學上也就再難精進。”

洛憑淵但覺眼前之人有種儼然的氣勢,他習武多年,對精妙武功自是心馳神往。況且即使見了玉帛,真的能得知什么嗎?

他定了定神,再次施禮道:“若不能弄清鳳儀變故前后原委,晚輩心中迷惑,寢食難安。倘使心志不明,對錯正邪尚且分不清楚,縱然學得多少高深武功,又有何用,只得辜負前輩美意,還望原宥。”

柴明聞言并不動怒,他看著寧王,臉上首次有了一絲笑意:“說得不錯,老夫見你遲遲不來,本已失望,現在看來,你還可以。”

他背轉身,朝后院走去,慢悠悠說道:“習武之人,明喻世事為先,其次才是修習武功,否則,攜武為害,助紂為虐,則修為越高,越是禍患。你若是只想著自身私利,無情無義,老夫非但不會傳授掌法,說不定還要廢了你的功夫。上次是你皇兄在場,老夫看他情面,否則你當這豆腐店是說來就來的嗎?”

洛憑淵跟在他身后,背上不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被領到后院一座廂房,柴明就轉身走了。洛憑淵獨自坐在幽靜的房中,不一會兒一個女子推門而入,身形纖細,正是玉帛。

她對寧王斂衽為禮,低聲道:“見過五殿下。”聲音仍然如同上次見面時一般暗啞。

洛憑淵站起身,再次面對故人,看到那些傷痕,他仍然感到心神震蕩。

“玉帛,不必稱我殿下,我們坐下說話。”他說道,“青鸞如今生死不知,九年前從鳳儀宮中生還的人,就只剩下你了。你告訴我,皇后娘娘當年出了什么事?”他停頓一下,費了些力氣才又說道:“她為什么……會殺了如嬪娘娘。”

“寧王殿下,”玉帛依然這樣說道,“這些年奴婢有時也在想,在這世上,會原原本本說出瑯環娘娘當年遭遇的,也只剩下奴婢一個人了。可是即使說出來,又有誰肯聽信呢?每個人都往娘娘身上潑污水,她為禹周和皇上做了那么多,落下的只有不白之冤。主上要奴婢好好活著,可是若不能讓真相大白于天下,我縱然活著,也如死了一般。”

她凝視著洛憑淵的臉:“玉帛還記得殿下當年的樣子,才八九歲,娘娘和主上都喜歡您。那天看到殿下和主上一起過來,奴婢真是百感交集,主上該是什么也不會說的,既然殿下有心來問起,玉帛就說給您聽。只是殿下須得答允,無論信與不信,都讓奴婢將話說完。”

洛憑淵心中發緊,他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好,你從頭講起,那些入宮的刺客,他們是哪里來的?”

“奴婢也記得那天下著大雪,但事情最早,還是在之前幾天開始的。”玉帛說道,她臉上有種近乎慘淡的安靜,“那時候,娘娘收到了蕭右使的一封絕密傳書,蕭右使多年來一直在北遼都城昭臨,主持刺探敵情,支持邊關守軍。娘娘看了這封密信后,臉色大變,她想了好久,傳令讓洛城一帶的瑯環下屬立即離京,趕赴韶安支援橫刀,特別是提防韶安城中混入內奸,對我方不利。”

洛憑淵點了點頭:“那封信里說了什么?”

“奴婢當時也忍不住問起,后來到了晚間娘娘才說,蕭右使在昭臨截獲了一封密信,竟是宮中妃嬪所寫,私通敵國,其中言道,只要北遼肯提供助力,幫助除去障礙,讓她所出的皇子繼位,不僅愿割讓幽云十六州,而且歲歲奉送大筆金銀布匹。為了表示誠意,已約定日期在韶安與北遼軍隊里應外合,遣人打開城門,以韶安為結盟之禮。蕭右使知道事關重大,只以飛鴿告知情形,他自己親自帶著證據,要在近日趕回洛城。娘娘說,她萬沒想到有人如此喪心病狂,當務之急是先守住韶安,抓住邊關的內奸,等蕭右使抵京再行處置那通敵的韓貴妃。”

洛憑淵盡管早有心里準備,聽到最后三字,臉色也禁不住變了:“你說韓貴妃,倘若真是如此,后來怎么會變成是皇后被舉發?”

“因為,瑯環中出了叛徒,皇后娘娘處置此事的消息從鳳儀宮走漏出去,讓韓貴妃得知了。”玉帛的表情仍然很平靜,但下唇已經咬得發白,“她明白等蕭右使到了洛城,她就再無幸理,最好的辦法當然便是反咬一口,將罪名栽到娘娘頭上。當年是我們疏忽了,娘娘每日宮內宮外要分神思慮的事情太多,沒有察覺身邊的人早已不是當初的心思,不再值得信任。奴婢忘不了他們的加害,幽明的魏無澤,還有每天都來侍奉娘娘的如嬪。”

洛憑淵再也無法忍耐,猛地站起身來:“你有什么憑據,這樣詆毀我母妃?”

他臉色冷厲,聲音幾乎在顫抖,但玉帛并沒有因此動容或害怕,而是神色復雜地望著眼前憤怒的寧王:“五殿下,你盡可以不聽不信,但奴婢只是將親身經歷照實說出,沒有半句虛言。奴婢等的是一個公道,又何必騙你。”說著,她的眼神變得悠遠,仿佛又看到了當初的一幕幕。

“之后幾日,娘娘很忙碌,連主上身邊的阿肅都派了出去。在取得明證之前只有暗中行事,除了等待蕭右使,還要抓到邊關的內奸,又需留意韓貴妃的舉動。就在刺客入宮的前一天晚上,主上到鳳儀宮找娘娘,說魏無澤和他所部的幽明并未奉令去韶安,前去的只有玄霜,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奴婢聽到他們商議,當時已經很晚,娘娘讓主上不要多想,照常上朝去忙國事,由她來處理。”

洛憑淵想起了那個晚上,自己還拉著皇兄又纏又磨,非要洛深華答應第二天陪著堆雪人。他緩緩坐下,低聲道:“后來呢,刺客入宮后又發生了什么?”

玉帛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濕意:“娘娘本來傳令,讓魏無澤天明時進宮相詢,可是直到近午時分,仍不見魏賊蹤影。幽明那陣子的確有怨懟不平之意,但誰都沒有想到,魏無澤會生出異心背叛。洛城中的瑯環部下又大都已趕赴邊關,一時難以反應。奴婢記得很清楚,娘娘正想遣人讓主上下朝后回鳳儀宮,就有內侍接二連三來報,陛下遇刺,主上遇襲重傷,五殿下和小公主落水受驚,都已昏迷。變故迭起,全都需要娘娘安置。”

“奴婢當時隨著娘娘去長寧宮,主上受了七八處傷,御醫治療時,寢殿內端出的一盆一盆全是血水,我們守了一夜,主上只醒了一次,撐著對娘娘說,那些刺客不對勁,全都是死士,不像北遼人,更像來自西域。他最后說,提防幽明。娘娘聽了,決定立即向陛下稟明韓貴妃通敵行徑。然而等我們回到鳳儀宮,卻發現娘娘書房中,蕭右使的傳書連同收得好好的瑯嬛令都不見了。五殿下,那時你已經被送了回來,但一直在發燒昏睡。”

洛憑淵聽到這里,深深吸了口氣,他已經約略明白了其后發生的事:“皇后懷疑是我母妃所為,所以一怒之下處死了她,可是如此?”

玉帛慢慢點了點頭,又微微搖頭:“娘娘命人關上宮門清查,奴婢那時便想起了一件事,說了出來:就在收到蕭右使密信的第二天,娘娘午歇之時,我親眼見到如嬪從娘娘的書房里悄悄出來。她當時解釋說,是因為不見了五殿下,怕你跑進書房,才入內尋找。”

她停頓一下:“娘娘聞言,稟退了旁人,只留下奴婢和若耶,當面質問如嬪。而如嬪,立時便承認了。”

“她承認了?” 洛憑淵難以置信地問道。

“如嬪說,信和瑯嬛令都是她拿的,已經交給需要之人,定會用得淋漓盡致。”玉帛道,“殿下,你可知她當時還說了什么?”說到此處,她臉上掠過一絲近乎戰栗的痛恨:“她跪下來道:‘小姐,宗主,娘娘,您滅頂之災在即,如嬪就此向您辭別,今后就不再服侍了。念在主仆一場,待到您上路那一日,奴婢定會來看望您。’玉帛至今還記得,她臉上那種得意譏諷的神情。”

洛憑淵聽得渾身發冷,兒時與如嬪獨處,他不是沒聽過母妃用輕柔的聲音說出幽怨冷誚的話語,與平日里在人前的婉轉迎合完全不同。他握住了座椅的扶手:“我不信!皇后死了,對我母妃有什么好處?誰都知道她是跟著皇后進宮的,她也是出身瑯環,韓貴妃能許下什么恩惠,讓她甘愿做出這般……的事?”對于玉帛口中如嬪的作為,他實在不愿形容,唯有胡亂帶過。

“五殿下,你真的不明白嗎?”玉帛說道,“她是為了你啊。你知道她在韓貴妃眼里有多傻么,只要裝得關心體貼一些,許諾將來讓她坐一宮主位,能親自撫養你,如嬪就肯出賣一直照顧她的娘娘。韓貴妃說主上將來會用身份壓你,只將你當個從人看待,她就真的相信,就這么將所有對她和對你好的人,連同她自己的命都出賣葬送了。娘娘沒有殺她,那時娘娘只是讓我們離開,要單獨與如嬪說幾句話。真正動手殺死如嬪的是魏無澤。”

洛憑淵只覺自己的頭嗡嗡作響,玉帛的話就像重錘一下下敲在耳際:

“是皇后殺了如嬪,我親眼所見,我根本沒看見魏無澤!”他聽見自己說道,仿佛大聲否認,就可以推翻所聽到的全部。回憶一波波涌上,逐漸與玉帛的敘述環環相合,他唯一能找到的斷點就是皇后拔劍的那一幕。

“奴婢的確不在場,不知道五殿下目睹了何種情景,”玉帛看到他的臉色,眼神中多了些不忍,輕聲道:“可是娘娘后來對奴婢們說了,是魏無澤殺的,若非有他同來,韓貴妃也進不了宮門緊閉的鳳儀宮。娘娘不會對奴婢說謊的,而且,如嬪死了,娘娘就無從說清瑯嬛令的去向,還有她的冤屈,得到好處的只有韓貴妃啊。”

洛憑淵呆呆地坐著,他的確只看到了皇后拔劍。好一會兒,他才勉強問道:“那蕭夙玉呢,他不是從北遼回到洛城了,為什么沒人提到他。”

玉帛垂下了眼睛,她身上有種哀痛恒逾帶來的麻木:“后來娘娘被告發,陛下來了,將一封信劈頭摔在娘娘臉上,怒聲辱罵她。奴婢永遠記得娘娘那時的神情,如果不是惦念著主上,她根本不會再去辯解,可是陛下聽不進去。鳳儀宮被封了,娘娘水米未進地坐了三天,不言不動。外面看守重重,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蕭右使手中的那封信,還有韶安的進展。可是蕭右使始終音訊全無,第四天晚上,皇帝派人送來一杯毒酒,一條白綾,還有一柄劍,而后韓貴妃來了,她對娘娘說,蕭右使參與謀逆,拒捕行兇,被當場誅殺,韶安因瑯環叛亂而失守。又說:‘陛下不想再見到你。江璧瑤,你可知你真正輸在哪里,半壁江山半瑯環,哪個君王能容忍他人占去半壁江山,你做的越盡心,就越是招忌,所以只要我送給皇上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就會對你翻臉無情。我敬你是個人物,特地向陛下求情,給你個痛快,來送上一程,你該感激才是。’”

“娘娘沉默地聽了,只問了一句話,主上怎樣了。韓貴妃對她微笑,說道,如果娘娘死了,主上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請娘娘放心,她一定會念在故人之情,好生照料看顧。”

洛憑淵跌跌撞撞地走出柴明的居所,穿過豆腐店的過堂,短短一下午,就像耗盡了他全部的氣力與意志,才沒有奪門逃走,或者對著玉帛大喊大叫。他居然還在詢問,然后強迫自己將玉帛的回答聽進耳中。心中冰寒的絕望不斷擴大,許多細節,除非親身經歷,玉帛是編不出來的。

此刻,耳畔仿佛還回蕩著她臨別時的語聲:“寧王殿下,主上真的很難,玉帛拼著責怪相告這許多,既為了娘娘的清白,也是為了主上。娘娘養育你十年,只盼你還能記得她和主上待你的好。奴婢每次回首往事,都痛悔不已,如果在看到如嬪偷入書房之時,就仔細盤問稟報,也許一切還可挽回。但望五殿下明辨是非,莫要如奴婢一般,待到時過境遷才終日悔恨。”

洛憑淵牽著馬在街上慢慢地走著,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暮色如煙,融入蒼茫的夜空,他的內心似乎也已沉入無邊的黑夜,不愿醒來,不愿面對那端嚴華美的重華宮闕,重重簾幕、深深宮墻如同壓在心間,沉重得難以背負,那是如嬪的罪孽,也是自己必須背負的命運。她的母妃是個受害者,也更是個加害者。

許多記憶的碎片在眼前飛舞,皇后、如嬪、鳳儀宮,那是他的來處,如果說他曾經有過家,只有那里,這些年他在回憶的斷壁殘垣中守著自己的怨恨,如同一只小雞守著它最后一片蛋殼,那是他想留住的僅余的一點安慰和自欺。瑯環皇后蒙冤,韓貴妃在內籠絡了如嬪,在外拉攏了魏無澤,是這樣嗎?那滴血驗親又是怎么回事,如嬪怎么就做出了這樣萬劫不復的選擇。

他失魂落魄地走著,眼前不是洛城的街巷,而是昔日的宮室。端靜溫婉的皇后,笑意柔和的皇兄,穿梭來去的宮女內侍,嬌憨活潑的若耶,文靜內秀的玉帛,忠心耿耿跟在皇兄身邊的關河;還有如嬪那癡傻的偏執,在漫漫時光里醞釀成了一腔怨毒。

他不辨方向地走了不知多久,終究還是走回了靜王府。守門的從人過來牽馬行禮,他都沒有注意到。

轉過小山,湖中的蓮花開得正好,蓮荷若有若無的清香從湖畔遠遠傳來,淡雅清新,溫柔得近乎痛楚,就如這些日子來,靜王給予它的關切。

瀾滄居的點點燈燭隱約就在前方,洛憑淵沒有勇氣過去,他走到湖邊的八角小亭中坐了下來,初到此地時,靜王就曾坐在亭中撫琴。那時候自己是怎么對待他的?

也曾聽聞,靜王府早先房屋失修,處處荒涼,皇兄卻在破敗之上種出了似錦的繁花。

夜風習習,洛憑淵望著湖中亭亭的蓮花,回過神來時,才覺出臉上一片濕意。他把臉埋在掌心里,低聲說道:“母妃,你怎么能這樣,如今你讓我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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