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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謀定后動

  • 帝闕韶華
  • 薄荷酒
  • 4423字
  • 2022-12-23 10:27:13

洛憑淵走出安王的營帳,日已西沉,明早就要回轉洛城,眼前的霧嵐圍場原野蒼茫,一如他的心境。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天宜帝對靜王如此防備算計,何以靜王總是深居府中不與他人結交來往,一邊與自己合作,一邊又顧慮重重,既擔心害了自己,又要顧及屬下,因為父皇是根本不可能信任他的。

他心里一陣迷茫又一陣翻絞。他仍然記得當年青鸞說過,天宜帝在韓貴妃呈上如嬪的遺信后,立即擺駕皇兄的長寧宮,難道就是去滴血驗親?當時洛深華受傷很重,應該還在昏迷中。然后,皇后的鳳儀宮就被封了。那么事情真的如洛君平所說,禹周朝的皇長子,無論身份才華都令人稱羨的皇兄洛深華,并非父皇的血脈?

連安王都知道,靜王自己不可能不知情,那時候從昏迷中醒來的皇兄,聽到一連串的噩耗,面對翻臉無情的父皇,心里該是何種感覺?還有瑯環皇后的死訊,韓貴妃、魏無澤,大概還有許多自己至今不知曉的人或事。洛憑淵心里一陣緊縮,他不敢去想像靜王是如何熬過來的。

他努力回憶幼時曾見過一次的蕭夙玉,只依稀記得那是位氣質飄逸的俊美男子,端嫻的皇后真的做出了對不起父皇的事么?

靜王休養了一日,除了還有些咳,沒有再發燒,他感到精神好轉了一些,心知這次發作總算是挨過去了。一整天的時間,他靜靜躺著休息,但總有些神思飄移,連谷雨都察覺到了,小聲問道:“主上可是在擔心什么,有沒有谷雨能做的?”

“沒事,”靜王輕聲安撫,小侍從三天來一直擔驚受怕,“明日我們就回去了。”

一整天時光,他有意無意間在等著洛憑淵,想著自己是否在神志迷離中說出過什么不該說的。可是已經快到深夜,寧王該是不會來了。他接過谷雨捧來的溫水喝了一口,說道:“你和楊總管這幾日熬得辛苦,都去睡下吧。”

話音未落,就聽到楊越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五殿下,”停了一下又答道:“殿下好些了,還沒睡。”跟著腳步聲響,有人掀開與外間相隔的簾幕走進帳中,正是洛憑淵。

“這么晚了,憑淵還沒休息,”靜王輕聲道,“聽楊越說,你來看過我。”

“來過兩次,”洛憑淵點點頭,在床邊坐下,伸手在他額上試了試溫度,“皇兄不發燒了就好,可還覺得哪里不適?”

“我沒事。”靜王微笑道,“五皇弟修習的內功可是寒山嫡傳的洞明心法,中正陳厚,又有曲徑通幽之妙,確然不凡。”他總覺得洛憑淵的神情有些異樣,目光里除了關切還多了一分審視,像要從自己臉上看出什么。

靜王所說,正是洞明心法的要旨所在,但寧王的心思不在這里,他盯著洛湮華依然透出蒼白的臉龐,心里升起一股無名火,慢慢說道:“皇兄,以后別總是對我說沒事了,若真沒事,就不會突然病得神志不清,楊越還說是老毛病,御醫除了說你五癆七傷,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靜王聽他只追問這件事,略微放心,一笑說道:“一向都亂七八糟的,我也弄不清楚。有位精通醫術的朋友過些日子會來洛城,這兩年的方子都是他給開的,到時我問問他,應該能弄清楚。”

洛憑淵欲言又止,他的心緒依然很亂,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晚還要跑來一趟,靜王那種一如平素的閑靜安然令他惱火,同時又有些安心。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很晚了,不打擾皇兄休息,明日還要趕路。”他站起身,忽而又輕聲說道:“皇兄,今后在人前,我或許對你冷淡些,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記得,那些并不是我的本意。”

楊越見寧王稍待片刻便即離去,進帳查看,靜王說道:“沒什么,你和谷雨都去歇息,憑淵只是過來看看。”

他心中有淡淡的惆悵與釋然,洛憑淵是個不易動搖的人,會說出反常的話,代表必定看到聽到了一些東西。但他今晚畢竟是來了,對自己而言,這就夠了。

次日清晨,圣駕回鑾,花了兩天時間又浩浩蕩蕩回到洛城,天宜二十一年的皇家圍獵就算是順利結束。

洛憑淵一路上都沒再去看過靜王,有人在他面前提到時,他顯得比過去更為冷淡,一副不欲多提的樣子。只要稍微有點眼色,都看得出兩個人的關系實在談不上好。

安王心知肚明,再見到洛憑淵時,直說自己酒后失言,什么都不記得了,如此便推得一干二凈。

回到靜王府,洛憑淵終于覺得松了口氣。行路中偶爾從靜王的馬車旁經過,還會聽見里面傳出低咳聲,若非當年要將跌入太液池的自己與雪凝救起,也不會落下這樣的痼疾。

他走進含笑齋,小狐貍立刻迎面撲上來,快樂地往主人懷里不住磨蹭著撒嬌,看來過去七天著實寂寞得厲害。寧王為它順了順毛,笑道:“算你有良心,我帶你去探望皇兄。”

他將珍時抱到瀾滄居院門處,小狐貍便迫不及待地從他懷里掙到地上,一溜煙地沖了進去,直奔向臥房。寧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進去,只對施禮的清明說道:“今日已晚,皇兄該是累了,我明日再來。”

他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同靜王說:靖羽衛生擒了兩名刺客,但現在有一個自盡了,尚未取得有價值的口供;劉可度正在被押解回京的途中,用不了幾日就會到了;御史中丞丟官去職;顏思存的調兵方案已被照準,林辰獲得任命,行將作為押糧副使前往北境,尉遲炎和秦肅也會領命一同啟程;雪凝想出宮到府里做客,當然,順便可以在此和林辰相會,不然他二人就很難在臨行前告別了;甚至還有,自己的一名親隨在圍場救了從驚馬上跌落的侯府小姐,也不知會不會有后續問題。

如果將這些話全說出來,至少可以滔滔不絕談一個時辰,然而真正盤踞在他心頭的,卻是對太子的疑云和安王吐露的隱情,但是這兩件事,都是他不會也不能向靜王開口詢問的。他恍惚了兩三天,只確認了一點:即使洛湮華真的不是天宜帝的親生骨肉,那也只是皇后的過錯,他依然是自己的皇兄。

靜王此時并沒有如洛憑淵以為的那樣在休息,他回到府中,先是聽秦霜稟報幾日間洛城中各方動態,又問道:“徐將軍那邊,進行得可還順利?”

秦霜回道:“徐定臻六月十五又去了飄香酒樓,還是點了同一個戲子陪酒,對方果然著意探問那道裂谷的情形。從三天前起,不管他走到何處,都有幾個人盯梢,是訓練有素的熟手。”

靜王道:“讓謝楓多加小心,莫要被他們察覺。為了徐將軍的安全著想,裂谷的位置目前不妨含糊其辭,等回到邊關,自會有人在他身上下功夫,到時可循機順水推舟,再透露出具體地點。徐將軍的才干我是信任的,總之,一定要做得自然,這是蘇閣主布局陣法中最要緊的一環。將北遼引入死門中,敵方的死門,就是我軍的生門。”

秦霜說道:“朱晉那邊的消息也來了,懷壁莊牽頭,幾撥人手已經先后出發,按照主上定下的日期,會在裕門關會合。”

秦肅過來將一張地圖鋪在案幾上,靜王用細炭筆在上面勾出一條路線,糧隊從京師啟程,一路向北,經冀州、津州、登州,行至裕門關之前,道路都還平坦,州府人煙稠密,相對安全:“北遼之所以瞄準這一批糧草輜重,不僅是因為數量龐大,而且還有八十萬兩兵餉。他們的目的應是盡量毀去糧草,劫走銀車,令我方軍心浮動,難以為戰。”

秦肅說道:“銀車本來二十輛,現在分散了,四百輛,兩千兩。”意思甚是明白,八十萬兩的銀鞘分裝在四百輛糧車中,每輛只裝兩千兩,被奪去的風險就大為減少。

靜王微笑道:“軍餉不能便宜了北遼,說不得只好用這笨法子,難為尉遲副統領了。還需安排幾輛假銀車走在中間做誘餌。”

秦肅道:“機弩已裝設,火浣布套已用上。”

靜王道:“很好,既然準備周全,我就放心多了。”

品武堂近年來常使用一種雷火彈,以硫磺、硝石制成,不僅傷人,更易引火,遼人曾多次用此物在禹周縱火燒毀糧草。火浣布遇火難燃,瑯環運到京師一批,在靖羽衛的協助下將糧袋遮蓋嚴實,便可防備來襲者投擲雷火彈。而新近制出的連珠弩以機簧發射,裝在假銀車內,正好拿送上門的遼人一試威力。

他低頭在地圖上圈出一處地點:“出裕門關六十里,車隊需穿過太平峽谷,谷內地勢險峻,道路狹窄,軍隊首尾不能相顧,遼金最有可能選擇此處伏擊燒掠,先等半數糧車通過,當中間的銀車即將出谷時,在谷口攔截,并放火燒糧。他們要帶走銀車,抄小路繞過邊關城池回轉北遼,總需動用百十個人。我們便守株待兔,里應外合。阿肅,調度應變都靠你負責,途中一定多加查探,盡量摸清對方的底細。”

秦肅道:“遵命。”

秦霜說道:“此次少林派出九人,乃是羅漢堂十八羅漢的半數,龍虎山張天師座下四人,崆峒長老率弟子八人,各門派加起來也有七十余。華山派得知那金拓磐或許會參與,也遣數名弟子前往,只盼能誅殺此獠,為門中上下報仇。施掌門說,既然有主上的承諾,便以大事為重,華山派先赴裕門關,再至洛城指認紀庭輝,到時定會來謝過主上與寧王殿下。”

“由朱晉和鏡明禪師帶領,應是無虞。”靜王道,“萬劍山莊可有參加,你們聯絡少卿,他如何答復?”

“慕少卿說他會去,但是不愿一起行動。”秦霜猶豫了一下才道,“他說,他和萬劍山莊仍是瑯環下屬,但只要主上仍在洛城,還為朝廷辦事,他就不會奉令,只做自己認為當做之事。”

靜王默然,朝廷疑心瑯環,瑯環無辜遭遇劫難,蒙冤九載,又何嘗不是悲憤含怨?在江南的瑯環舊部中,與萬劍山莊的少主慕少卿想法相同的不在少數,他是曾經的鳴劍令主慕峰之子,這般態度使得本來就元氣受損的鳴劍更難聚攏。

光看秦霜的表情,就知道慕少卿所說必定不只于此,多半還有些不好聽的言語。他靜靜說道:“能讓瑯環為之效力的,既非朝廷,也非天子,只有這泱泱禹周,江山百姓。要想事半功倍,便需與朝廷合作。選擇偏安江南,與父皇為敵是很簡單,然而要洗刷冤屈,令真相大白于天下,洛城朝堂便是必爭之地,豈能退讓。”他想了想,又道:“少卿要單獨行動,就隨他去吧。適當的時候,告訴他一句話,我們要對付的人,就在洛城朝中。”

秦霜欲緩和氣氛,說道:“還有一事,屬下方才忘了提起,我等暗查劉可度將錢莊秘賬藏到了何處,目前雖尚未查明,但在臨清渡口截獲了幾車銀子,應是劉家急急忙忙要轉移錢莊財產。賬目好藏,輪到大筆銀錢時,可就沒那么便當了。主上猜有多少,足有九千兩黃金,還有五萬兩白銀和一箱珠寶。屬下已經著人查問過,也是要送到閔州去的。太子這回可是虧大了。”

靜王不免微笑:“這筆錢倒成了無主之財,如今便是送到太子面前,他也不能認,只能吃個啞巴虧。既是如此,就送回懷壁莊,由甄先生打理吧。”他沉吟著又道:“順便對甄先生說,此次參與裕門關之行的各家門派,都送些銀兩過去,少林和龍虎山那邊,就捐香火錢,其他門派另找些名目。大家是為了俠義出手,但都得吃飯過日子,總不能連川資路費都自家出,這一趟便算由太子慷慨解囊罷。”

太子回到東宮,就接到密報,劉家利通錢莊的一批銀兩被劫了,算下來,損失近二十萬兩。那劉可度原來還有大筆資財未及轉走,檔口上慌慌張張地成了江湖道上一只肥羊。

風度謙和的太子終于忍不住在書房里摔了一只花瓶,即使將安王叫來罵一頓也于事無補,只陰沉著臉獨自在陳設華貴的室內來回踱步。劉家被靖羽衛注意后,對外的生意早已關張清賬,準備全部轉移到東南,更換字號后再重新開張,自己在里面尚有上百萬兩銀子,劉可度還管著許多明暗生意往來,現下又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他沉沉地想道,確然是俠以武犯禁,從臨清渡口劫了銀錢,便可乘船直下江南,這些江湖草莽實在可惡,到現在都沒弄清是哪一路盜匪下的手,如此干凈利索。昆侖府近年在中原逐漸擴張,想進一步收拾江南武林,本來自己還擔心任其坐大,將來不好收拾,如今看來,是該先支持他們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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