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煙傳書
- 我和地府有個約會
- 風聲過處
- 2548字
- 2022-12-23 10:28:10
“他應該是在發售的教籍上動了手腳。”我沉聲說道,“所以回陽間的第一步,得潛入西鳩摩世家發布教籍的最前線機關,調查看看這其中究竟有何貓膩。”
魏蓮嶼點點頭:“行,聽你的。”
我:“······您能不能別這么講話。”
魏蓮嶼笑道:“你怕啥,敢下毒害閻王的鬼,我就見過你一個。”說著一個抱拳,“我去陽間的次數不多,勞煩照顧了哈。我一定好好表現,不會給你丟人的。”
我一時竟想不出話來回答。
僵了須臾,忽又有不安涌上心頭,索性將話鋒一轉,試探著問道:“太子殿下······您與我說實話,您往人間走這一遭,真的只是為了玩樂么?”
聞言,魏蓮嶼似笑非笑地覷了我一眼:“你不信我嗎?”
七分調侃意味,還有三分欲遮不遮的得意——
玩弄股掌間的得意。
我復又垂下頭去:“不敢。只是燕某生前吃了太輕信他人的虧,死后便無端出了這疑神疑鬼的毛病,望太子見諒。”
言下之意,您不交代清楚,我難保要一路猜疑下去。
然而他并不作答,只深深看著我道:“沒事,燕公子可以繼續對我維持戒心。反正我先把話放這里,信不信都由你自行斟酌——”
“我魏蓮嶼不會害你。”
我心尖陡然一顫。
好似一座孤嶺忽遭天外飛石的來襲。
一發動千鈞。
魏蓮嶼轉頭看向車外,喃喃說道:“起風了,是時候走了。”
我越過他的肩膀,將目光投向窗外的天色。
已是黎明時分,山間一陣松濤竹浪響動,劈劈歷歷中,可聞見陽間包子鋪的炊煙香味。
“走吧。”我凜然說道。
······ ······
到了人間,先去簋街。
一棵高達百丈的皂角樹,枝杈交叉,縱橫捭闔,古玩估衣軍火藥石,一枝杈有一枝杈的生意,累累落落,應有盡有。
幽暗的皂角樹蔭中,兩鬢斑白的狐貍精老太婆左手捏人皮、右手提畫筆,兩只腳趾夾了一個煙斗叼在嘴里,眼睛提溜著說道:
“看看報價單哈,劍眉曲眉羅漢眉最近都在打折,而且買一對眉毛送一對眼睛,杏眼鳳眼桃花眼隨意挑選。”
“對了,我們最近有活動優惠辦卡,全年無限次數全臉修護——要的話就整麻溜點,我們快下班了。”
半個時辰后,我的人皮繪畫完畢。粘貼到原來的尸首臉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涼意。
狐貍精老太婆:“三天之后才可洗臉,多注意防曬。好了,打烊!”
話音剛落,我和魏蓮嶼身形急墜,一腳踩在了皂角樹下的土地上。
驀然回首,原本上上下下燈火通明的皂角樹在一息之間暗了下去。
“簋街不是一條街。他們是日日更換交易地點的,今天是皂角樹,明天可能就是個老虎穴,神秘莫測,只有老客戶才知道他們地點的變動規律。”魏蓮嶼看著暗下去的巨樹說道。
“走啦,該去給你買個身份了。”他擠了擠我的肩膀。
第二個目的地,一個位于河中央的破廟。
“明傅司?”我看著廟門頂上頹頹欲落的匾額說道。
魏蓮嶼在身后趕上來。他剛幫去病收起渡河用的六只翅膀。
忘了說了,去病是那只黑馬的名字。
“這里是所有無主孤魂買戶口的地方。做這類鬼魂生意的職業叫明傅,所以這里叫明傅司。”
說著,他朝我打了個響指,率先一步踏了進去。
一進廟中,視野登時寬敞,居然變成一條露天的大街。
大街兩側,約有百來位明傅擺攤扎坐,一看到有鬼進入,登時轟動起來。
“地府出新政策你聽說了沒有!沒墓碑沒墳位吃不到家里香火的不給注冊鬼籍啦!還不趕緊來找我買個共享靈位?!到時候你曾孫子都投完胎了你還在排隊過奈何橋嘞!!!”
“回收畜生道命格!回收畜生道命格!不想下輩子當畜生的就把命格賣給我!一個命格換二十年香火!我可說清楚啊,賣了命格可就永生永世都是孤魂野鬼啦!非誠勿擾嘍——”
“偷墳換碑了解一下?”
“先生有沒有興趣來做廢棄貢品收集?我們現在缺大量鬼手哩······”
最終我們站到了一個翻白眼的溺死鬼攤位面前。
“聯系過的。”魏蓮嶼說。
溺死鬼將一疊黃紙拍在我們面前。
“裴斗牛,襄陽松江人,祖上做火油生意的,出過縣級官員。”
“十歲時父母雙亡,十二歲因戰亂背井離鄉,十六歲投入一家布莊做伙計,次年娶了個媳婦。”
“二十歲鬧鼠疫,媳婦和孩子都死了。此后沒有續弦,也無子嗣。”
“這么慘?”我看了看魏蓮嶼。
“有聯系的人都死光了,你才不會露出破綻嘛。”魏蓮嶼嘿嘿笑道。
邁出明傅司時。
“你要不要換個名字啊。”魏蓮嶼摸挲著下巴道,“感覺裴斗牛不是很好聽。”
于是,我們的最后一站終于來到了人聲鼎沸的凡間集市。
“嘩——好久沒來了——”魏蓮嶼大喜一聲,率先擠入人群中。
看著他淹沒在人潮的背影,我不自禁勾唇一笑:太陽這么烈,這鬼國太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不過現在沒功夫考慮這個了。
眼見魏蓮嶼的身影漸去漸遠,我步子一退,向另一個方向飛快閃去。
時間不多,因此毫秒必爭。
“給我一張二層夾四尺云母皮紙,再開一個秘傳隔間。”我來到一家煙書鋪子的柜臺前,對負責出售煙書紙張的伙計如是說道。
同時拋下以上兩樣服務所需的一兩三文錢。
“上二層左拐第四個隔間。”飛書伙計將一張木牌遞與我手,“半炷香時間。”
到了那隔間門前,我將手里的木牌塞進門板上的圓孔里,只聽見咔噠噠兩下響動,門自動敞開。
一個逼仄昏暗的所在,五尺見方,擺了一桌一椅,三面圍了木板,靠里的是一堵粉墻,粉墻邊上挨著一口灰白的焚香爐。
我從爐腳邊上摸索出兩塊火石,咔嚓兩下摩擦,升起星星火光,丟到焚香爐里,立即升起半丈高的森白火焰。
接著坐到那椅子上,操起桌上的蜀中川筆,入硯一沾,就著白色火光,立即落紙書寫。
首行寫通訊符文。這個通訊符文是所要建聯的通訊香爐所特有的,一般而言,一個通訊符文對應一個通訊香爐,每一個訊爐工匠都需在生產的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前,將從哨務省申請的通訊符文與香爐綁定。
第二行便可開始書寫正文。
我言簡意賅,直奔主題:
“我回來了,想見你們。”
末行落筆:燕世寰。
完成后,我將這張云母皮紙張平攤開來,投到那焚香爐的森白火焰里。
紙張入火,卻沒有立即化作灰燼,而是像受風揚起一樣,懸浮在火焰正中。
過了須臾,云母皮紙上出現了新的一行文字。
“子時三刻,平安坊月籠沙煙館。跛腳,麻衫,帶鐵鍬。”
默念三遍記住文字內容后,我旋了一下焚香爐左側的機關。
白焰噌的熄滅,那當空的云母皮紙也立即化作一攤灰燼。
我將筆放回桌上,徐徐的出了隔間,一路下了木梯經過那煙書柜臺前,對里頭的伙計輕語道:“二零四隔間用畢了。”
然后兩袖一揮,踏出門去。
······ ······
“你剛剛哪去了。”魏蓮嶼舉了兩根糖葫蘆,一張俏臉夾在葫蘆中間,頗有些哀怨——
眼神中卻是濃稠得化不開的狐疑。
“你步子邁得太快,我跟不上,就去附近轉了轉。”說著,接過他手中的糖葫蘆,“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