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喚來戰戰兢兢的宮女幫忙穿衣,且我還按著無泯君的吩咐,用極度陰冷的口氣威脅幾個宮女:“剛剛發生了什么?”
那幾個宮女腳都軟了:“什么也沒發生……”
我滿意點頭:“下去吧。啊,去陽平公主那里,向她要一件衣服,越華麗越好,寬松一點的。再要些首飾和胭脂之類的東西來。”
這當然也是無泯君教我的,他說,人靠衣裝,現在短時間內沒辦法弄出一套好看的衣服和首飾,只能用借的了。
我有點不解:“我記得你有好幾個姐妹,怎么偏去陽平公主那兒?”
無泯君道:“陽平比較單純,不會問東問西。”
“那為什么要寬松點的?”
“她身材很好,若是太緊,你的身子又撐不起來。”無泯君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
說實在話,我很佩服無泯君這一點,無論開始發生多大的事情,他下一刻又仿佛沒事人似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但……就他面上表情出來的而言,實在讓人不解。
我點點頭:“胸大無腦,自古定律。”
無泯君哈哈大笑:“你話里帶酸。”
我瞪他一眼。
無泯君懶洋洋道:“胸大無腦,也好過胸小無腦……”
我再瞪他。
無泯君無辜道:“我不是說你。”
我懶得理他,只坐在那兒等宮女送平陽公主的衣服來,無泯君現在只穿了一件他自己原本的男式白色單衣,現下天已經冷了,他坐在椅子上不免有些冷,想了想,又縮進被子里去了。
反正他照顧的是我的身子,我也沒什么異議,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坐了一會兒,無泯君開口道:“對了,我還要教你一會兒去看父皇時要做什么。首先,接近父皇宮殿龍床的時候,你腳步要放緩,身子要顫抖,能哭就哭出來,然后跪在父皇床前,說‘父皇受病痛折磨如斯,兒臣恨不能以身替之!’——記得,要帶哭腔,要誠懇,要讓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我打斷他:“……好虛偽。”
無泯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是你父皇死得太快,如果他也一直這樣半死不活地吊著,你也得這樣。”
我搖了搖頭:“我父皇死后,我連眼淚都沒掉。我對他沒感情,他也不需要我惺惺作態。”
無泯君點點頭:“這就是區別。你對我父皇也沒感情,然而他需要我的惺惺作態,我自己也需要。我和我叔父兩人正在比誰的眼淚掉的多。”
我有些猶豫:“可我不大哭得出來。”
無泯君想了想,從枕頭下掏出一個布袋,里面有幾個針:“實在不行就戳自己吧。”
“……”
我慢慢接過針:“我戳你到死好不好。”
“……”
誰知道,平陽公主的衣服首飾沒等來,就聽見外面有人喊什么盛安郡主,無泯君臉色一沉,解釋道:“她就是我叔父休邑王的女兒。她,一直喜歡我……”
我一聽,這還得了……
原以為她好歹要在外面等一會兒,誰知道這位郡主很是刁蠻,一路橫沖直撞,還沒通報就闖了進來,此時我和無泯君正面面相覷,中間隔著幾根針,聽見外面的聲響,我趕緊把針插回了枕頭底下,同時門也被人撞開了。
于是,這位郡主,大抵就看到了我與無泯君貼得很近的模樣……
她尖叫一聲,夸張地大步奔過來,一把抓過我:“卿哥哥,你怎么可以讓這個女人躺在你的床上?!”
親哥哥?呃,他們不是表的嗎……
還是她是叫他情哥哥?呃,太可怕了……
無泯君瞪我一眼,又不敢發作,飛速地閉上了眼睛裝柔弱。
而那個盛安郡主還扯著我的衣袖嚷嚷:“卿哥哥,怎么回事嘛!”
我道:“盛安,你先放開我的袖子……”
盛安郡主不滿地大喊:“卿哥哥,你以前都叫我悠兒的,怎么現在叫我盛安?!”
我怎么知道,無泯君沒來得及告訴我啊!
我幾乎滿頭是汗:“呃,你先放開我……”
“我就不!”盛安郡主叛逆心委實很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扯著我的袖子轉頭瞪向無泯君,恰逢無泯君偷偷睜開眼睛偷看,對上了她殺人的目光,嚇得又閉了起來……我真想抽他,他角色轉換得可真快……
“你是什么東西,看見我,居然不行禮?”盛安郡主居高臨下地說,“別以為卿哥哥寵愛了你一晚上你就了不起了,告訴你,你什么都不算!”
無泯君不作聲。
我也不作聲。
盛安郡主說完之后,居然無人接話,她大概感覺很尷尬,又嚷嚷起來:“喂,你這人怎么回事啊?我讓你行禮呢!你還賴在卿哥哥床上?!”
說罷,居然是一掌要打過去。
那是我的臉!
我趕緊拉住她的手:“悠兒,有話好好說……”
“悠什么兒,你剛剛不是叫我盛安嗎?!”盛安郡主轉頭對我發脾氣。
“呃,盛安,”我從善如流地叫道,“有話好好說……”
無泯君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心理素質怎么這么好,下一刻盛安郡主就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封卿言,你太過分了!”
封是西泱國國姓,原來無泯君叫作封卿言,難怪盛安郡主一直管他叫卿哥哥……
我不解地看著這個喜怒無常的盛安郡主,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
無泯君已經憋住了笑,但身子還是不停地抖動,顯然忍得很辛苦,盛安郡主見他這樣,更是氣惱,上前去想推他。
我還沒來得及攔住,盛安郡主就踩中了一塊地兒,那地方原本是我和無泯君的血跡,今早剛被我們清理,現在還是濕漉漉的,只見她腳下一滑,整個人栽了過去,無泯君迅速地躲到了一邊去,衣角卻不小心帶到了枕頭,于是,就見盛安郡主整個人筆直地往我原本藏針的地方摔了下去……
再再后來,等我和無泯君把已經沒了動靜的盛安郡主翻了個面的時候,我就看見她雙目緊閉,額頭上還亮晶晶地插著幾根針……
好驚悚,好嚇人,好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