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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棼絲 (一)

  • 滁州案
  • 陳言
  • 3092字
  • 2022-12-23 10:26:13

辛棄疾猛然轉頭,只見面前是一個作平常打扮的青年,面目俊朗,頗有英氣。他想起這是那晚隨他一同去城北墳場的張愬,頓時松了口氣:“原來是你。倒嚇了我一跳。”

只見張愬笑道:“大人恕罪。小的方才走在街上,忽然見到大人走在前頭,正在想著什么入神。小的不敢打攪,故而一直跟在后面。”

辛棄疾奇到:“你怎么穿了百姓的衣裳?不去衙門當差,卻到這里來跟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今日正好我不用當值。方才卻是去外面查探,這才在街上見到大人。小的倒是有些事要和大人報告。”

“哦?”辛棄疾更感奇怪,“你不用當值,卻去查探什么?”

張愬放低了聲音,道:“是和那晚墳場的事有關的。”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道,“這事本不是小的一個差役應該管的,但那晚看到那一伙人行為鬼祟,總覺得是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當。且近來滁州發生了這么多怪事,說不定和這有關。所以就自作主張,先去查了查。”

辛棄疾頗為贊許地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可有任何收獲?”

張愬笑了笑,道:“收獲倒不敢說,但還算查到了一點消息。是關于劉府的夫人的。”

辛棄疾“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張愬道:“原來劉有德的發妻早就去世了,劉老爺又納了一位夫人,卻比他小了有二十歲有余。那劉夫人年輕貌美,身體也十分健康,卻在上個月二十六忽然死了。”

“哦?”辛棄疾陡然警覺,“那可是生了什么急病?”

“似乎是什么惡癥。連家人都回避了。只有一個婢女服侍。劉夫人病了兩三日就死了。小的那晚和大人看到的,便是過了頭七去城外埋棺材的劉府的人。”

辛棄疾點了點頭,道:“怪不得他們一干人草草裝殮,原來是因為劉夫人死于惡癥之故,怕埋入祖墳不祥。雖然于禮不合,但也解釋得通。”

張愬撓撓頭,道:“這個小的就不知了。”

“話說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是劉府上的廚娘說的。小的裝作賣卜的,在劉府門前守了兩個多時辰。她那天正巧出來買菜,我和她搭上了訕,套出了不少話。”

辛棄疾心想,張愬年輕英俊,套話成功恐怕說不定有賴于此。但也不由得佩服他的機智能干。正要夸獎,卻聽張愬道:“大人,這些是劉府之人告訴的。小的還打聽到些傳聞,卻是另一番說辭了。”

“哦?莫非這事尚有隱情?”

“這個小人倒不知道。但據魏府的丫鬟翠玨說,那在病中一直服侍劉夫人的丫頭,名叫小梅的,在夫人去世的前一夜就被打發回了福建老家。似乎是劉府上怕她說出什么。”

辛棄疾心中一沉,頭腦中閃過一絲念頭,但未及細想,翠玨那張俏麗可愛的面容已經浮現在眼前。他見張愬正好奇地看向自己,忙道:“這叫翠玨的我今日剛剛見過。是不是個十六七歲樣子,梳鬟髻的姑娘?”

“正是。她與小梅一向要好,卻連小梅走前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辛棄疾沉吟半晌,道:“這事可大可小,但無論如何,你這番發現都幫了我不少忙。辛苦你了。”

張愬聞言,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又算得了什么?大人把滁州治理的這樣好,滁州的百姓無不感激。小的一介粗人,沒什么能回報大人的,要是能為大人出份力,可比什么都高興。”

辛棄疾見他神色誠懇,也不禁感動,道:“日后說不定還有要你出力的地方,你可不要推辭。”張愬忙道:“小的一定盡心竭力。”

“這件事你先不要聲張。況且這事雖然奇怪,但也可能并無隱情。”

張愬連連答應。二人說話間已經走回了州衙,辛棄疾見仵作正在等候,于是屏退了張愬。仵作道:“大人,城北酒館的犬尸已經驗過,死因是被匕首之類的利刃割喉。至于是否吃了蒙汗藥之類的迷藥,就沒法知道了。”

辛棄疾聽到“匕首”二字,心中陡然一涼。

——南伯昨日遇險,對方手中拿的便是匕首。難道二者實為一人?

他一想到這,立刻走進內堂,要把這事和范如山商量。他推門進去,卻見范如山并不在屋中,窗子大開著,忘了關上。辛棄疾知這位妻兄行事一向大剌剌的,倒也不以為意。

正要離去之時,卻瞥見東北角的書案一腳有些異樣,似乎擋住了什么物事,淡黃色,有拳頭大小。他好奇心起,也不顧地上的灰土,貓下腰去,鉆到了書案下面。觸手之處頗為柔軟,原來那是一個麻紙的小包,輕輕一捏,里面似乎空無一物。他將紙包拿在手中,從書案下鉆出來,然后慢慢將紙包打了開來。出乎他意料的,里面并無什么珍貴之物,而只是一團黑黑的紙灰,他用手指捻了捻,紙灰尚有微溫,看來燒紙之時距離當下也不超過一兩個時辰。

他一邊將紙包再行包好,一邊暗自思忖。

——南伯看來是有什么重要的秘密,不欲被他人知曉。卻連自己也瞞過了。

——如此說來,目下還是不讓南伯知道自己已經發現此事為好。

他想到這里,將紙包又小心放回了原處,只露出一角在桌角處,這樣便和原來幾乎完全一樣。隨后又將房門輕輕掩上。正想回到書房,卻見廡廊盡頭錢升正在向廚房張望,聽到腳步聲,被嚇了一跳。錢升瞥見是辛棄疾,忙把雙手在衣擺處擦了擦,快步走了過來,略顯尷尬地笑笑道:“大人您回來了。我正檢查廚房里晚飯的材料是不是都置辦好了。”

辛棄疾知廚娘回鄉以后,廚房沒有專人負責,倒也不感奇怪。他隨口問了句:“你可見到南伯了?”

“范相公午飯后接了一封信,不久后便出門了。”

辛棄疾聽罷恍然——范如山屋中的那包黑灰,很可能就是錢升口中的這封信了。

辛棄疾“嗯”了一聲,假意作色道:“南伯是我的貴客,你們千萬不可怠慢。他對滁州不熟,你應該陪他同去才是。”

錢升苦笑道:“小的也這么對范相公說了,但他說什么也不肯讓小的同去,說是只是在滁州城里轉轉,有人陪著反而敗了他的興致。”

辛棄疾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他。對了,南伯可有什么要吃的要用的,讓他盡管開口,不要拘束了。”錢升連連答應。辛棄疾裝作無意中想到什么,問道:“今日他可說需要什么沒有?”

“今日他只向我要了方火鐮,說是若是去郊野也好生火,方便照亮取暖。范相公是個再隨和不過的人,平日里從沒什么索求的。”

辛棄疾點點頭,心中已經有數。范如山要火鐮,看來不是為了野外引火,多半是把密信燒掉。

廚娘回鄉探親,近日來后廚始終無人看顧,灶里便冷了下來。范如山無法把信丟進灶里燒掉。多半又在廚房找尋生火之物不得,只能向錢升索要。

只是范如山是第一次來到滁州, 在此地應該并無相熟,照理不會有人相邀。這信又是誰給他的呢?

他想到昨日范如山遇險,若是那人仍不甘心,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說不定會誆他出去伺機下手。想到這里,又不由得心焦起來。

“你可知他去哪了嗎?”

“這就不曉得了。”

辛棄疾心急之下,叫來了馬成和勾玉虎。不一會,卻見只有勾玉虎來到。這勾參軍瘦高嶙峋,與矮壯敦實的馬參軍倒是相映成趣。

勾玉虎告訴辛棄疾,馬成兩個時辰前便出門了。辛棄疾便將范如山的相貌體型細細說了,讓他布置衙門的差役,去城中四處尋找范如山的下落。

勾參軍領命而去,辛棄疾忙碌了半日,此時方覺肚餓難忍。他教小琢匆匆備了飯,剛吃完后,卻見錢升將馬成領了進來。只見他雖然氣喘吁吁,額頭上也滲出滴滴汗珠,顯是一直在外面奔波許久,但神色卻絲毫不見疲憊,反而興高采烈。馬成一見到辛棄疾,便大聲道:“大人,我把那死狗從酒館刨出來,讓手下人抬了回來給仵作查看。可有結果了?”

辛棄疾知他一向粗枝大葉慣了,也不以為忤,道:“仵作已經驗過,是被匕首之類的利器所殺。其他所得倒也有限。”

馬成道:“卑職也這樣覺得。想那一條看家狗,驗起來能看出什么來?”

辛棄疾略略皺眉,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詢問此事?”

馬成忙道:“不不,卑職還有更重要的事稟報。”

辛棄疾略有些不耐:“你說。”

“卑職辦完此事后,心想這周樹卿的家就在附近,說不定常來這間酒館,也許能問出些什么。于是便向酒館的孟老板打聽了一下。果然,這周樹卿是酒館的常客。至今還賒欠了不少銀錢。約莫半個月之前,他曾在酒館中與一人吵過一架,讓酒館的孟老板看在眼里。”

“哦?”辛棄疾頓感興趣,問道:“那人是誰?”

“正是他后來寫訟狀控告的徐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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