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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反三俗

范則去看了看邢遠,見他被捆著手腳,側躺在牛車上,呲牙咧嘴的。

“你這是咋了啊?”

邢遠苦笑道:“這車顛得厲害,早知道還不如下車跟著走了。”

范則也很無奈,這年月也沒有膠皮輪子。

再說就算是后世有膠皮輪子的拖拉機,那酸爽也別提了。

好在牛車速度慢一些,勉強還能忍受。

“那你的傷勢還行嗎?要不就下來走吧。”

“別麻煩了,”邢遠搖頭,“你忙活好自己的事就行。我看韃子對你看得不緊,你心里有數,到時候不用管我,我自有辦法。”

范則拍了拍邢遠。

你有個屁的辦法,就會尋死。

之后老胡指揮著車把式們,把牛車趕成一個半圓。

幾個韃子去附近的山上砍了些木頭,釘成樁子栓馬,將剩下的半圓合攏,形成了簡單的防御營地。

還真謹慎。

一些剩下的枯枝和木頭,用作生火的材料,堆放在營地中間。

范則簡單支好了鍋具,開始踅摸起食材來。

食材……

除了韃子帶的風干肉,那就剩牛車上捆著的十來只雞了。

也不能頓頓大蔥羊肉啊。

罷了,那就燉個雞,唄。

對,文明你我他。

讓老札也嘗嘗,正經燉雞是啥味道的。

決定好了,范則找到老胡,問他要做菜的佐料。

“哎喲,我說漏了點兒什么事呢?”

老胡拍了下腦門,有些懊惱的樣子:“今天走的急急忙忙的,把這些東西給忘了,沒帶著啊。”

這演技可太浮夸了,范則一腦袋黑線。

沒有調料,菜怎么做啊?

肉干下鍋里,跟一堆糧食一塊煮?

那不成“狗都不吃”了嗎?

范則,犯愁。

要不,鹽焗雞?

對呀,有鹽就行。

“胡老哥,有……”

范則剛想問老胡要鹽,卻發現人沒了。

四處張望了一圈,也沒看到老胡在哪。

這孫子,是成心要給我使絆子啊。

去跟韃子要?

也不會說韃子話啊。

這可壞了。

范則一邊原地拉磨,一邊不由自主地嘟囔著:“鹽,鹽,韃子話怎么說呀……”

就在這時,身后一道聲音,輕輕傳入范則耳中。

“達不孫,嘖嘖嘖,達不孫,咸吶。”

范則猛一回頭,正看見孫向魁的背影。

這老小子低著頭,身形穩健,兩腳卻緊倒騰,很快就走遠了。

他這是什么意思?

范則有點迷糊,想了一下,隱隱猜到一點。

算了,也沒別的辦法,先試試吧。

正好一個韃子在牛車旁邊,翻找著什么。

范則慢慢湊了過去,也假裝找東西,自言自語。

“達不孫,達不孫……”

開始那韃子還沒什么反應。

架不住范則一直絮叨,韃子終于轉過頭來,問了句:“達不孫?”

范則有點緊張。

老孫吶,你可別害我。

“啊,達不孫。”

范則點點頭,還比劃了個吃飯的手勢,指了指大鐵鍋那邊,手心都出汗了。

韃子恍然大悟,也不啰嗦,回自己的馬身上,解下一個皮口袋,扔給了范則。

范則趕緊接住,打開一看,黃里透白的結晶體。

保險起見,又拿起一塊,舔了一口。

達不孫吶,咸,苦!

但確實是鹽。

這才終于放下心來。

老孫倒是幫了自己一把。

但老孫為什么要幫自己一把?

回頭有時間,得找他嘮嘮。

范則掂了掂手里的鹽,也就三兩多。

做菜夠了,做鹽焗可不夠。

于是他又找到那個韃子,連說帶比劃半天,終于又從別處,弄來一大口袋鹽。

勉強夠用。

范則把鹽塊放在銅盆里,找了塊長條的石頭,稍微搗細了一些,放到了鍋里。

沒辦法,這時候沒有科技狠活兒,粗鹽大都是結塊的。

就算是這種鹽,價格也不便宜。

何況大明對關外一直實行鹽鐵管控,就更顯金貴了。

不過,因為范則中午的驚艷表現,這群韃子對他說不上予取予求,但也都十分好奇。

要什么東西都盡量滿足。

只要他們能看懂手語。

有個別韃子心疼這一大鍋鹽,倒被別人笑了一番,鬧了個大蘿卜臉。

然后范則又在韃子的視線范圍內,弄了不少樹葉回來。

萬事具備,開殺。

范則之前從來沒有殺過雞。

他殺過最大的活物,可能就是蟑螂。

但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只見他借了把刀,照著老爸以前的樣子,一刀一只你太美。

雞血不能浪費,控在銅盆里。

燒水,拔毛,去內臟,腌制。

包樹葉,埋。

一氣呵成。

圍觀的韃子們看得津津有味。

老胡不知什么時候,也溜了過來,透過人縫往里面看著。

鹽焗的東西,制作時的香氣并不濃郁,得等做熟了打開以后,才會讓人食指大動。

范則擦了擦手,又擺弄起雞血和雞雜來。

要說范則做的東西真有這么好吃嗎?

或者說現代人做的東西就是比古代的好吃?

是,也不是。

現代人做菜,比古代好吃是正常的,除了多了幾百上千年的經驗以外,日益豐富的佐料也是居功至偉。

而范則條件有限,是怎么用簡陋的材料,做出如此美味,堪比王府的美味呢?

別問。

問就是祖傳秘方。

勸您少打聽。

他絕不會做出違背祖宗的決定!

鹽焗雞,差不多要焗一個小時。

范則沒閑著,又翻騰出幾個陶罐,連小米帶雞雜,再加一點秘方,做起雞飯來。

別搜了,不是海南雞飯,這個是編的。

等雞熟了的時候,韃子們已經很不耐煩了。

怎么跟中午的時候不一樣啊?

光看他做了,聞不著味兒,能好吃嗎?

范則不著急,自己的手藝,心里有數。

從鍋里起出五只雞。

燙手!

等他小心翼翼地揭開樹葉的時候,韃子們像感冒了似的,一陣吸溜聲不絕于耳。

隨后就是烏路哇啦地吵鬧。

還沒等他們上手來搶,法號“聞香來饞師”的札喇馮阿,果然又及時趕到了現場。

“嗯?嗯!三姨,三姨!”

札喇馮阿撅起鼻子,好一頓聞,然后夸了起來。

這句范則倒是聽得懂。

就是好的意思。

那“比希尼牟布洛特福布力多阿米呀合仨格力”呢?

范則也知道,但是不能說。

得反三俗。

就會這兩句。

札喇馮阿一點不客氣,揪出一只最肥的,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在兩手倒騰著,小跑著就鉆回了營賬里。

范則目送他進去,暗笑不已。

這老札平時也沒吃過什么好東西。

剩下幾只雞,不用范則去分,韃子們自有分配的辦法。

不過他們肯定不如老札,得四五個人分一只雞,嘗嘗味兒得了。

范則開始把鍋里的鹽,慢慢裝回鹽袋子。

老胡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老弟,可以啊,把主子爺伺候得真好,以后老哥我啊,可就輕閑嘍。”

哼,一聽就是老陰陽人了。

爛屁股!

“為札爺效力,義不容辭啊。”

兩人沉默了片刻,相視一笑。

“待會兒從那個口袋里,弄些粗糧,隨便做做,給那邊的幾個奴才吃了吧。別做太多,餓不死就行。”

老胡指了一架牛車,又指了指一群車把式,還有跟他們蹲在一起的孫向魁。

然后就沒再多說什么了,收拾好罐子里悶好的雞飯,分給正在吃雞的韃子們。

當然,他也跟著蹭了幾口。

范則繼續裝鹽,趁著韃子們都吃得起勁,從鍋底掏了幾塊雞雜出來,偷偷塞進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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