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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國內外相關研究綜述

國內外關于猶太教和基督教的相關研究汗牛充棟,數不勝數。這類研究涉及的范圍、內容和方法等也已經相當成熟,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地了解宗教知識、探索宗教本質和體悟宗教旨趣,同時對人類生活其他工作的順利開展也極具借鑒提示和研判反思作用。

一 國外研究現狀

利奧·拜克是德國著名的猶太宗教哲學家,著作大多以德文形式出版,有學者已將其部分著作譯為英文,今因筆者所掌握語種有限,文中有關拜克思想的國外研究現狀僅限于英語系國家學者范圍。這些研究多集中于20世紀以后,確切地說20世紀30年代以后,原因正如阿爾伯特·弗里德蘭德在《利奧·拜克:塞瑞森斯塔德集中營里的教師》中所分析的以下三方面:①在有生之年,拜克大多數時間都擔任德國猶太社團的領導人、拉比,即使身陷納粹集中營也仍與納粹分子斡旋斗爭。當拜克開展的一系列活動逐步得到德國猶太人的理解時,他的神學思想卻在很大程度上被同時代的人們所忽視,而有限的個人時間也限制了拜克的寫作數量。②盡管拜克在1905年出版的《猶太教的本質》讓其走進了大眾視野,但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思想卻沒有得到很多學者的認可。自1933年開始,受納粹屠猶特殊歷史環境影響,拜克的思想集中指向了德國猶太人生存這一現實主題,自此更多的學者開始關注并轉向了對拜克思想的研究。③在拜克為數不多的著作里,只有極少數被譯成英語,而且他的作品對讀者要求極高,尤其是1933—1938年間的作品更加幽深隱秘,對于專業學者而言在理解上的困難都不小,遑論普通人。[4]盡管如此,國外仍有許多學者在利奧·拜克對猶太教本質的論述、對基督教的批判以及對“古典宗教”與“浪漫宗教”的比較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經筆者大致梳理,可歸結為以下四種形式:傳記、專著、譯介作品以及包括書評在內的散見評論文章。

有關拜克的傳記,就筆者所了解的有限范圍,主要有倫納德·貝克[5](Leonard S. Baker,1931—1984)的《那些傷痛的歲月》[6]Days of Sorrow and Pain)和安妮·E.奈馬克(Anne E. Neimark)的《勇士:利奧·拜克與大屠殺》[7]One Man's ValorLeo Baeck and the Holocaust)。這兩篇傳記都以倒敘的形式回顧了拜克踐行猶太宗教信仰的一生,突出了拜克在納粹集中營的大無畏精神、英勇不屈以及他對猶太同胞的精神感染與鼓舞,有助于我們通過拜克論述兩宗教關系的歷史境遇,了解拜克踐行宗教信仰以及在倫理一神宗教生活中的高尚品質。

拜克的專著覆蓋面較廣,其范圍涵蓋了從生平到對神學思想的闡述與分析。這些專著主要有拉比兼教師弗里德蘭德的《利奧·拜克:塞瑞森斯塔德集中營里的教師》(Leo BaeckTeacher of Theresienstadt),它從拜克的生平談起,描述了拜克與哈納克之間的論戰以及拜克生前與基督教的不解之緣,作者弗里德蘭德對拜克所闡述的猶太教本質特征和兩極對立的宗教體系都做了較全面的剖析,并將拜克與同時代的其他宗教哲學家進行了對比,最后簡要評論拜克后期的作品。[8]可以說,截至目前,在筆者所搜集的資料中,這一著作是對拜克的生平、神學思想及其變化發展分析最為全面的。德國拉比沃爾特·赫馬爾卡[9](Walter Homolka,1964年生)的《現代猶太人的同一性:利奧·拜克與德國新教》(Jewish Identity in Modem TimesLeo Baeck and German Protestantism,赫馬爾卡的博士論文)簡要介紹了拜克論述兩宗教關系的歷史背景,并從相對全面的角度闡述了拜克與基督教的關系。他指出,拜克對路德等人的批判是將現代猶太教與基督教傳統形式所作的對比,有失一定的平衡性,但卻可以反映出拜克對基督教充滿的無限熱愛;赫馬爾卡通過拜克所論述的猶太教本質特征和兩極對立的宗教模式,稱拜克是猶太教與基督教的對話之父。[10]筆者在本書中的研究也借鑒了弗里德蘭德和赫馬爾卡的觀點,蒙惠良多。

關于拜克的譯介作品,譯介者從德語譯為英文并對拜克的神學思想作了頗有參考價值的評論。其中主要有美國猶太學者歐文·豪(Irving Howe,1920—1993)翻譯的拜克的首部力作《猶太教的本質》;[11]《新約》學者克里斯特·斯騰達爾(Krister Stendahl,1921—2008)翻譯了《法利賽人及其他作品》,[12]斯騰達爾在譯作前言中將拜克對基督教的批判視為“理智的父親看著自己的孩子如何誤入歧途,因為在拜克看來基督教包含了太多猶太教的內容”,并得出“拜克對浪漫基督教的批判實際上是對以獨特的方式理解猶太教末世論的一種批評”,[13]這實質上是“拜克對基督教的愛”。[14]德裔美國哲學家瓦爾特·考夫曼(Walter Kaufmann,1921—1980)翻譯了《猶太教與基督教》,[15]他就拜克對基督教的批判提出了與斯騰達爾不同的觀點,在他看來,拜克批判的只是他自己所界定的“浪漫宗教”,旨在論證猶太教優于基督教。此外,考夫曼對拜克的生平介紹也讓我們更多地了解到拜克作品的文風、語言特點及拜克的其他代表作品。[16]弗里德蘭德翻譯了拜克的最后一部力作《天啟的民族:猶太人生存的意義》[17],稱其為“我們時代的《米德拉什》”,這一著作“確證了《猶太教的本質》的視域”,這一視域包含了“歷史與期望,任務與神秘,天和地的可見的事物與不可見的事物。它包容一切,因為它知道一切事物的關系,因為它知道從一切事物中揭示出來的統一性。”[18]國外學者的譯介努力是國內讀者熟知和理解拜克作品與神學思想的主要途徑,筆者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也有賴于此。

關于拜克研究的散論文章,筆者依據這些文章包含的內容及對拜克思想的分析,劃分為概括介紹和詳細剖析兩大類。前者是大多數散論文章對拜克思想的論述或評價,涉及范圍相對較小,多側重研究拜克在某一方面的思想,而且前者主要研究拜克的人格品質、他對猶太教和基督教的看法以及所闡述的兩宗教關系三個方面;后者有邁克爾·A.梅耶(Michael A. Meyer)對拜克思想的評論,研究范圍比較全面,除論及拜克的人格品質,還對拜克的神學思想做了較為深入的剖析和評價。接下來筆者將先行討論概括介紹類文章所側重的三個方面。

第一,對拜克人格品質、神學思想的研究,主要有庫爾特·威廉(Kurt Wilhelm,1923—2009)的《利奧·拜克與猶太教神秘主義》(Leo Baeck and Jewish Mysticism),文中論及拜克神秘主義思想的緣起及其體現猶太教本質特征的隱秘與誡律的兩相統一。[19]保羅·莫里斯(Paul Morris)的《利奧·拜克的本質》[20]The Essence of Leo Baeck)和馬克斯·格呂內瓦爾德(Max Gruenewald,1899—1992)的《利奧·拜克:見證人與審判人》[21]Leo BaeckWitness and Judge)、猶太教改革派領導人戴維·艾倫森(David Ellenson)的《拉比利奧·拜克:個人評論與感激》[22]Rabbi Leo BaeckA Personal Appraisal and Appreciation)。這三部代表作都具有紀念意義,頌揚了拜克從虔敬宗教信仰汲取的無窮力量和勇氣并外化為實踐行動的高尚品行,正面描述了拜克面對困難不屈不撓的堅忍不拔精神以及嚴于律己、寬以待人博大胸懷,反映出拜克對隱秘與誡律相統一特征的強調以及宗教信仰的踐行。猶太教正統派代表亞歷山大·奧特曼(Alexander Altmann,1906—1987)的《猶太思想及其新動向》(Jewish Thought and Its Reorientation)涉及拜克的相關內容不多,但提到拜克師承赫爾曼·科恩的獨特道德倫理觀,受到威廉·狄爾泰和施萊爾馬赫(Friedrich Schleiermacher,1768—1834)的影響以及他對啟示的闡釋。他在文中剖析了拜克思想的不足之處,認為拜克在某些方面使猶太教趨于理性化,但卻忽視了某些不穩定成分,哈拉卡傳統也沒有受到拜克的相應重視。最后,奧特曼指出,拜克認為猶太教能夠恢復與現代猶太教的關系,拜克的反思是對猶太教歷史與傳統的反思。[23]學者茲維·克茲維爾(Zvi Kurzweil)在《利奧·拜克的宗教思想與猶太教主流思想的關聯》(“The Relevance of Leo Baeck's Thought to the Mainstreams of Judaism”)一文中,著重指出了拜克神學思想中隱秘與誡律的關系、施萊爾馬赫對拜克的影響以及兩者之間的差異,他立足于拜克的自由主義思想闡釋者的角度,指出拜克神學思想核心中的神秘主義通過履行神圣的誡律尋求與上帝的親密聯系而具有積極的意義,隱秘和誡律是存在于人類體驗中的兩個精神維度,盡管拜克的思想曾經受到施萊爾馬赫的影響,但仍與后者存在本質上的差異[24],這種差異反映出猶太教與其他宗教對于神秘主義思想的不同理解。此外,克茲維爾還通過拜克關于啟示的闡釋、對猶太教傳統律法的遵守與履行確證其神學思想的自由主義特性。[25]另有弗里德蘭德的《利奧·拜克:嶄新的多維視角與探索》從一種嶄新的角度分析了二戰后拜克思想發生的變化。[26]猶太哲學家埃米爾·L.法肯海姆(Emil L. Fackenheim,1916—2003)在《紀念“黑暗時代”的利奧·拜克和其他猶太思想家》(In Memory of Leo Baeck and Other Jewish Thinkers inDark Times”)中,高度贊揚了拜克在納粹集中營中堅守信念的英勇氣概。這些文章有利于我們透過拜克的人格品質及其對猶太宗教信仰的虔誠踐行,清晰地把握貫穿拜克一生的神學指導思想,并據此對拜克關于兩宗教關系的論述作出中肯的闡釋與分析。[27]

第二,關于拜克的基督教研究。美國猶太改革派拉比阿諾德·雅各布·沃爾夫(Arnold Jacob Wolf,1924—2008)在《利奧·拜克對基督教的批判》(“Leo Baeck's Critique of Christianity”)中以《猶太教的本質》為依據,從拜克闡述的“宗教的兩種基本的和決定性的形式,即以色列人的宗教形式和佛教的宗教形式”[28]、基督教以自我為中心致使其與鄰人相分離、基督教重權威和教條并依靠精神超人(spiritual superman)宣揚彌賽亞時代已然降臨三個方面對基督教提出了批判,最后沃爾夫得出拜克是“托拉的守護者”(a Knight of Torah)。[29]猶太改革派首席拉比沃爾特·雅各布(Walter Jacob,1930年生)在《利奧·拜克論基督教》(“Leo Baeck on Christianity”)中,通過萊因霍爾德·梅耶(Reinhold Mayer)關于拜克對早期教會、保羅和路德等側重批判的評價,得出拜克是一位與克勞德·蒙特菲奧(Claude Montefiore)[30]齊名并能夠站在猶太教立場去理解基督教的猶太學者,拜克的作品盡管不能算作對話,但對于推動兩宗教的對話關系起到了促進作用。[31]猶太裔美國學者塞繆爾·桑德曼(Samuel Sandmel,1911—1979)與考夫曼觀點相似,他認為,拜克批判基督教旨在論證猶太教優于基督教在情理之中,但拜克對比猶太教與基督教卻像普洛克路斯忒斯的床(Procrustean bed)一樣牽強附會,正如《新約》學者歪曲猶太教一樣,拜克對保羅的描述也有失真實。[32]赫馬爾卡在《利奧·拜克與基督教》(“Leo Baeck and Christianity”)中從19世紀德國的社會、文化、思想等歷史背景談起,將拜克對基督教的批判界定為自由猶太教與自由新教在共同適應現代化的努力中為表現各自優越性掀起的論戰,其中具體涉及了拜克對猶太教本質的論述以及對“古典猶太教”與“浪漫基督教”的對比分析。[33]

第三,關于拜克著作的書評主要包含拜克對猶太教本質特征的論述以及關于猶太教與基督教關系的論述。戴維·鮑姆加特(David Baumgardt)在《拉比拜克的猶太教》(“The Judaism of Rabbi Baeck”)一文中指出,拜克在論述中融入了太多康德式的絕對命令思想,盡管拜克認為猶太教建立在自由倫理意識的確定性之上,但鮑姆加特認為,納粹暴行警示我們更應從行動上保衛神之名不被誤解以獲得真正的倫理確定性。[34]拉比赫爾曼·H.沙爾曼(Herman H. Schaalman)在評論《猶太教與基督教》的文章中指出,拜克把他自己所理解的保羅神學和路德宗教當作基督教進行批判,這種基督教因受到天主教和加爾文新教的影響只能突出上帝之城與作為普世性世界宗教的兩難困境;沙爾曼同時也指出,拜克的《猶太教與基督教》有助于增進基督教和猶太教之間的對話。[35]學者約瑟夫·普雷泰勒(Joseph Politella,1910—1975)在書評中稱贊拜克不同于其他猶太學者,他能夠直面耶穌自天國而來又回歸圣父的話題以及保羅和約翰書信中的神秘主義,但普雷泰勒認為,拜克似乎并未真正理解耶穌教導的精神和保羅的神秘主義思想。關于拜克對保羅前后態度的變化,普雷泰勒指出,拜克提及保羅“內心的革命”似乎只想表明他從一個虔誠的猶太人變成了折衷的“浪漫主義者”,但保羅的猶太生活背景使其即使在離開猶太教之后,也不能完全接納或理解另一種不同的宗教。[36]諾蘭·普林尼·雅各布森(Nolan Pliny Jacobson)教授在書評中指出,拜克筆下的福音書隱含了《新約》的猶太教本源這一觀點,浪漫的基督教對于拜克而言意味著貶低了猶太教作為基督教來源的地位;雅各布森還指出拜克的論證有時似是而非,沒能擺脫對猶太人的身份認同和上帝啟示的真實性這種老舊話題。[37]此外,伯納德·J.巴姆伯格(Bernard J.Bamberger)[38]和馬歇爾·T.梅耶(Marshall T. Mayer)[39]、尤金·S.泰納(Eugene S. Tanner)[40]、赫福德·特拉弗斯(Herford R.Travers)[41]、保羅·塞利格曼(Paul Seligman)[42]和伊斯瑪·朔爾斯(Ismar Schorsch)[43]等也寫過關于拜克作品的書評,筆者不再贅述。

研究猶太教思想史和猶太教改革歷史的邁克爾·梅耶教授在《拉比拜克對進步猶太教的饋贈》(“Rabbi Dr. Baeck's Legacy to Progressive Judaism”)一文中指出,對拜克而言,進步的猶太教實際上不是一場宗教運動,而是像拜克在1928年在柏林世界聯盟大會中提出的“宗教適應時代、猶太人適應社會都是自相矛盾的說法”,“猶太人往往不會隨波逐流”。梅耶認為,在拜克看來,猶太教的任務是在世俗世界實現神的統治之前不與世俗為伍,由此可知,拜克的彌賽亞主義思想是適應于先知所期盼的彌賽亞時代的一種倫理生活。所以,拜克對于當今激進的猶太教來說多少有點矛盾,它不是要發展成為目前已有的猶太教形態,而是要通過人們的努力奮斗追求一個尚未實現的倫理未來。[44]梅耶還在《利奧·拜克的思想:厄運中的宗教哲學》(The Thought of Leo BaeckA Religious Philosophy for a Time of Adversity)一文中指出,拜克沒有為猶太教另辟新徑也稱不上改革家,其宗教哲學思想的核心是神圣誡律,神的唯一無條件的誡律這一核心使拜克與同時代的其他猶太學者的思想區別開來并徹底與其他信仰劃清界限;拜克把上帝的神圣誡律簡單歸結為“你應該”作為人無條件行善的誡律,在他看來,神的誡律對于猶太人的意義有其兩面性:積極的影響和消極的意義,具體表現為早在古代猶太教時期,先知因此拒絕了其他神,法利賽人拒絕了禁欲主義,而在現代環境之下猶太人反對納粹獨裁。據此梅耶指出,猶太教與其他“拯救性宗教”的不同就在于,前者是受先知影響使社會福祉成為強制性職責履行的一種社會信仰,而后者卻主要關注個人拯救而非整個人類的救贖。拜克認為,猶太人生活在上帝面前,而不是活在上帝的世界里,這是對唯一神和神圣誡律的服從,是謙卑的體現,它表明人意識到自己所承擔責任的無限性,單靠個人的能力無法完成;對神的服從同時也意味著具有不隨波逐流的勇氣,這種勇氣是貫穿猶太歷史的主要特征。梅耶認為,按照拜克的分析,20世紀20年代的現代猶太人應該通過自己的生活表現這一特征,拜克在進步猶太教世界聯合大會第一次官方會談中提到,猶太教的改革運動使猶太教在適應現代環境的過程中偏離了方向,緊急轉向(sharp reversal)的時刻到了。據此梅耶提出,綜觀之可以發現,拜克的神學思想更多地體現出神學使倫理性的東西的理性化,而在德國上演的“種族狂熱的神正論”(theodicy of racial madness)卻恰好相反,因此,對于拜克而言,猶太教的神秘主義因其倫理特性而區別于其他神秘主義。此外,梅耶還通過剖析拜克關于兩宗教關系的思想進一步指出,拜克的很多作品都是基于為猶太教作辯護并使其區別于其他宗教的目的而為之,在拜克看來,猶太教不僅與基督教不同,且在倫理上優于基督教,這與基督教神學家哈納克形成了鮮明對比。梅耶還指出,拜克對猶太教與基督教的比較分析對于我們理解德國為何選擇納粹主義多有裨益,因為基督教或其中的某些思想使德國人更愿意放棄道德良知,例如保羅教人信仰耶穌而非上帝,基督教就把一個人(即耶穌)抬升到神的位置去崇拜,并把信任完全交付于他,由此創造了“個人崇拜”的宗教觀念,浪漫宗教就是這樣一種從自主決斷的負擔中得到救贖的信仰,這種救贖“貫穿在對消極的渴望中,渴望擺脫服從的意志,被完全控制和對純粹依賴的感受”。[45] 最后,梅耶認為拜克在批判基督教的同時揭露了納粹的根源,借此間接通過國家權力支持下的宗教對納粹主義進行了回擊,而納粹主義也是浪漫宗教中的一種。[46]

二 國內研究現狀

國內對猶太教的研究始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后因極“左”思潮、“十年動亂”等事件的沖擊和影響而受阻,實際上,國內的猶太教研究真正發展和空前繁榮是在改革開放以后。潘光先生主編的《猶太研究在中國》較為全面地回顧和分析了改革開放之后的三十年里,國內在猶太歷史、猶太宗教哲學、猶太文學和以色列四個領域的研究成果[47],有助于我們全面了解猶太民族發展史、猶太教的發展歷史、歷史上猶太教與基督教關系的演變、猶太人在整個人類歷史中的遭遇及其所扮演的角色,為我們進一步把握現代語境下猶太教和猶太人的生存和發展現狀提供了充足的背景知識,深化對拜克思想的研究。

與國外學者的研究相比,國內學者對利奧·拜克的研究起步比較晚,因此國內關于拜克的研究并不多,所涉及范圍也相對較小。歸結來看,主要有著作的部分章節、譯介拜克的英譯作品、散見文章和論文四種形式。

第一,學者在著作的部分章節簡要敘述了拜克的生平、著作以及從理性主義到存在主義思想的變化,闡述了猶太教倫理一神的本質和特征,[48]拜克對猶太教上帝、人、救贖等基本觀念的解釋和對猶太教的維護。這些著作包括傅有德教授作為主要負責人,由山東大學猶太教與跨宗教研究中心編著的《現代猶太哲學》和《猶太哲學史》(上、下卷),有關利奧·拜克的內容由傅永軍教授撰寫。

第二,關于拜克作品的翻譯[49],主要有傅永軍教授和于健博士合譯利奧·拜克的首部力作《猶太教的本質》以及傅永軍、鐵省林、王遠河翻譯的《天啟的民族:猶太人生存的意義》(未刊稿)。譯者在譯介前言對拜克的神學思想進行了精辟獨到的闡述和分析,展現出拜克思想的變化過程及其躬行踐履的實踐經歷,有助于讀者從整體上把握拜克的思想。

第三,關于拜克研究的文章側重于對猶太教倫理一神教本質特征的闡釋和論述,主要有傅永軍教授的三篇力作:《神人契合與德性責任——利奧·拜克論猶太倫理意識的神學基礎》、《利奧·拜克猶太宗教倫理觀評議》和《倫理的一神教與唯一神的倫理確證——利奧·拜克自由神學思想的現代意義》。其中,在《神人契合與德性責任——利奧·拜克論猶太倫理意識的神學基礎》中,傅永軍教授通過神與人之間“創造與被創造”意識的體驗與理解論證了神人相遇的永恒契合關系,同時以猶太宗教意識與其倫理生活的同構性建構起的交互性關聯實現了猶太教神學的倫理自覺性;[50]在《利奧·拜克猶太宗教倫理觀評議》中,傅永軍教授析取猶太教倫理學在現代轉換過程中始終面臨的三個問題,對應選取拜克的神學思想逐一進行了回答,最后,他指出了猶太教倫理學的現代轉換為猶太教的現代性轉化生成帶來的影響;[51]傅永軍教授在《倫理的一神教與唯一神的倫理確證——利奧·拜克自由神學思想的現代意義》一文中指出,拜克從實踐理性角度借用存在主義對猶太神學進行了現代性改造,同時分析了它對現代猶太宗教思想的影響。[52]另有傅永軍、于健合作完成的《在愛中接近上帝——利奧·拜克論猶太教的本質》,文中提出,拜克力圖建立一種強調倫理向度的上帝并由此將猶太教限制在倫理領域的新神學,拜克認為猶太教的真正本質是人通過倫理行動彰顯上帝、通過“愛”的生活維護其信仰。[53]

此外,論文方面的研究主要有于健博士的碩士論文《試論利奧·拜克的上帝信仰觀》,該論文從信仰的基礎、信仰的意蘊、信仰難題與解決以及信仰觀的意義四個方面分析了利奧·拜克的信仰觀。[54]在于健博士論文《利奧·拜克論猶太教的本質》中指出,拜克致力于從實踐理性的獨特角度對猶太教本質特征作出符合時代要求的闡釋,為此他主要通過從猶太人的生存實踐、生活與信仰和人的道德義務的角度論證了猶太教的本質,從倫理的角度把猶太教界定為倫理的一神教,這種猶太教的重心在人,在于人的道德責任。論文最后提出,作為人向其心靈自由回歸的猶太宗教信仰依其在現當代的發展和創造性的轉化潛能來看,具有無限建構的未來空間。[55]這兩篇論文都從不同角度對拜克的猶太教倫理一神本質特征進行了深入的分析研究,有助于我們進一步把握拜克關于兩宗教關系的思想。

三 文獻小結

綜合以上分析,國內外學者關于利奧·拜克的研究已經取得了一定成果,主要體現在以下兩方面:一是描述性介紹拜克的生平、人格品質以及所作的相應評價,講述拜克身體力行宗教信仰的經歷,表明拜克是德國猶太人社區的典型代表;二是學者關于拜克神學思想的研究,經整理筆者可劃分為四類:(1)側重于拜克對猶太教或基督教的某一或某幾個方面的具體論述,諸如拜克對猶太教本質特征的闡述、對猶太教理性因素的強調、對啟示的闡釋、對隱秘和誡律關系的理解、從實踐理性角度對猶太教的現代化倫理改造以及拜克對神秘主義的闡釋等,或者專門論述拜克對基督教的批判或與基督教的關系;(2)關于拜克批判基督教的評價,其結論或得出拜克批判基督教是出于對基督教類似“父母對孩子的愛”的表達,或表明猶太教在倫理上優于基督教等;(3)比較分析康德、狄爾泰、科恩和施萊爾馬赫等人對拜克前后思想的影響[56];(4)關于拜克論述兩宗教關系的研究主要通過拜克對比“古典宗教”與“浪漫宗教”[57],總結對比猶太教與基督教的差異。這些研究成果有助于我們結合拜克的生平經歷,理解其神學思想的發展歷程,拜克關于兩宗教關系的論述以及拜克作為自由派猶太宗教哲學家享譽“古典神學和宗教思想的現代闡釋者”的原因,但若要更深入把握拜克神學思想前后的變化、它對猶太教本質特征的展現以及對于現代神學的影響,上述已有研究成果還遠遠不夠。而且,綜觀既有的研究成果,鮮有學者從拜克生活時代的猶太教與基督教論戰背景入手,對拜克當時關于兩宗教關系的思想表達給出更細致更深入的剖析,盡管弗里德蘭德在《利奧·拜克:塞瑞森斯塔德集中營里的教師》中對拜克的思想進行了較全面的分析,但那也只是作者側重于依托拜克的著作所闡發的一種主觀性理解,或是從拜克神學思想的幾個方面進行的線性論述與闡釋[58],作者雖提及了拜克受康德、科恩、狄爾泰、施萊爾馬赫等人影響并與同時代的布伯、羅森茨維格等人作了橫向比較,他穿插了來自猶太教和基督教學者對拜克思想的不同評價,但畢竟他們也不是從19世紀猶太教與基督教的現實論戰背景入手,沒有從拜克對哈納克的反批判過渡到對兩宗教關系的論述,再透過拜克關于兩宗教關系的思想挖掘出最終的目的;赫馬爾卡的《現代猶太人的同一性:利奧·拜克與德國新教》幾乎也是在線性地敘述拜克思想過程中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赫馬爾卡認為,拜克是猶太教與基督教對話之父,他以拜克與哈納克的論戰背景為緣由,層層分析了拜克對猶太教本質特征的闡釋,但關于拜克兩宗教關系的闡釋,作者只側重于表明拜克對基督教的批判意在強調猶太教優于基督教,沒有從拜克對兩宗教關系的評述中深入析取拜克的用意,更沒有從宗教對話的角度論證拜克為什么是猶太教與基督教對話之父這一觀點,因此文章稍有虎頭蛇尾之嫌;即使學者對拜克思想的書評中包含了拜克關于兩宗教關系的內容,但都不外乎兩種主要形式,要么通過拜克關于“浪漫宗教”與“古典宗教”的對比論述突出兩宗教間的差異,要么將拜克對兩宗教關系的闡述歸結為維護猶太教的一貫目的,但都未從拜克對比兩宗教差異的角度進一步分析猶太教與基督教關系的對話趨向,以及拜克闡述猶太教本質特征這一最終目的。學者邁克·梅耶對拜克的研究固然不失全面,也稱得上深入,但他除了對比猶太教與其他宗教的差異,分析猶太教的歷史獨特性,指出拜克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為猶太教作辯護,證明其優于基督教,并且,拜克對兩宗教關系的論述為我們理解德國納粹主義提供了線索;但作者沒有把拜克關于兩宗教關系的研究作為關注重心,而且關于拜克批判基督教以及分析拜克闡釋兩宗教關系的目的方面,梅耶教授也沒有擺脫其他學者的局限,即從拜克旨在為猶太教作辯護到突出猶太教優于基督教的地位。

概言之,學者們關于拜克的研究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某些進展,但對于拜克所闡釋的兩宗教關系的研究仍不夠全面和深入,更不用說通過兩宗教論戰背景分析拜克闡釋兩宗教關系的緣起、析取最終目的并分析拜克關于兩宗教關系的思想了。有鑒于此,筆者將綜合國內外學者關于拜克的研究成果,從拜克所生活時代的猶太教與基督教現實論戰入手,依次分析哈納克對猶太教的批判和拜克的反批判,再從拜克反駁哈納克的基本點以及對兩宗教差異的比較剖析進入他對兩宗教關系的論述。在此過程中,筆者將深入把握并展現拜克對猶太教倫理一神本質特征等的現代化闡釋,透過拜克躬行踐履猶太宗教信仰的一生,更進一步理解拜克對猶太教和猶太人存在意義與價值的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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