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趙高挑剔收大禮 龍心大悅夸縣令
秦始皇巡行東游，準(zhǔn)備要在這陽武縣住一夜，也就是說要臨時給他準(zhǔn)備一座行宮。陽武縣縣令得到這個消息之后可緊張壞了，哎喲！這可怎么辦呢？他怕什么呀？這個縣令知道這位始皇帝是特別的不好伺候，據(jù)說平常素日臉上連一點兒笑模樣都沒有。哎！這張臉經(jīng)常陰轉(zhuǎn)多云，好容易樂一回，能把別人嚇一哆嗦。為什么呢？他笑出來那聲音特別刺耳，豺聲嘛！他不樂倒好，一樂瘆人。據(jù)說，這位始皇帝的脾氣秉性沒準(zhǔn)兒，他忽而這么著忽而那么著。一旦伺候不好或者他要瞧著哪兒不順眼，這縣令就完了，丟官罷職是小事，這命就沒了。再說，這萬歲來了住哪兒啊？陽武縣不過彈丸之地，哪能容得了圣駕呀？“能不能跟皇上說說讓他住別處去呀？”他手底下人這么一聽啊，全都?xì)鈽妨?，怎么？誰跟他說去呀？誰敢跟他說呀？那就讓萬歲爺住在軒轅祠吧。哎！這地方還不錯，平常素日總鎖著，里邊呢，也挺干凈，再好好收拾收拾，讓萬歲屈尊屈尊。萬歲住在軒轅祠正合適。因為什么？因為始皇帝是功蓋三皇、德配五帝呀！所以，他自己稱自己為始皇帝?！鞍ィ∽屗茳c兒委屈吧。那好，快去收拾吧。”于是他打發(fā)人去收拾軒轅祠。同時下令整個陽武縣做好準(zhǔn)備迎接圣駕，是黃土墊道、凈水潑街呀，家家戶戶門前懸燈結(jié)彩，設(shè)擺香案，那就不用說了。等圣駕到了的時候，各家各戶，無論男女老少一律要衣著整潔跪在門外，同時都得臉朝里跪著，臉朝外不行。
馬上這陽武縣好好收拾收拾衛(wèi)生，來個全城總動員，嗬！這通折騰，說得夸張點兒要把陽武縣那城磚一塊一塊都擦了。一邊收拾著，這縣令一邊找心腹商量著：“我怎么才能躲過這場災(zāi)禍？”他手底下這幾位先生一聽：“哎呀大人，我說您可真敢說話呀！”“怎么？”“秦始皇圣駕來了，您應(yīng)該高興得手舞足蹈啊，您怎么能這么說話呢？”“咳！我這不是跟你們幾位說嗎？”這幾個人點點頭：“您不用害怕啦，常言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早就給您想好了一個主意，圣駕來了，當(dāng)然您得小心翼翼，謹(jǐn)慎萬千，盡量能讓這位皇帝高興，讓始皇帝龍心大悅，您呢就指日高升了，那您就闊了。如果哪個地方伺候不好，萬歲要是動了怒，要是不高興嘍，您這縣令也就保不住了，我們哪，也就跟著您全完了?！笨h令聽到這兒苦笑一聲：“唉！這句話算說到根上了，就這么檔子事兒，那你們說吧，給我想什么好主意了？我聽聽?！薄皼]什么別的主意，據(jù)我們所知萬歲圣駕一到，有一個人您必須得打點好?！笨h令想了想：“一個人？噢！是不是丞相李斯啊？”“嗯，不不不，李斯這人啊，我們聽說怪好說話的，他還算行吧，反正咱們沒接近過也不了解?！薄澳悄銈冋f這個人是誰？”“趙高啊！”“哦！對對對！”縣令恍然大悟：“行了，我明白了。”這幾位師爺互相看了看，沖縣令微微一笑：“大人，您可要好自為之??！該下本兒的時候您得下這本兒??！”“啊，對！下本兒，下本兒！”這個會開得還真不錯，這縣令啊心里踏實多了。
等把這幾個人打發(fā)走，他就把他那個細(xì)軟都倒騰出來了，這些年在陽武縣這兒他也沒少摟，把這地皮兒也擖去一米多深了，要不他這官怎么做這么瓷實呢，一連兩任沒動窩。他打點些什么細(xì)軟呢？那可多了！金馬駒子、小聚寶盆、白玉匣子、珊瑚樹……晚上縣令把這門一插，窗戶簾擋上，把東西擺在桌子上這么一看，自己這心都突突直跳啊，敢情不仔細(xì)看還不知道，今兒這東西要出手了，他才端詳端詳，是件件閃閃發(fā)光，玉潤無比呀！就把這么好的東西送給趙高??？再說了，這東西趙高那兒也少不了，我再給他添上這些能怎么樣呢？我呀，我先把它放在一邊，必要的時候再把它拿出來。嗯，對！包好了擱起來了。他心疼了！
第二天，縣令帶著衙門里頭那些主要的官員，圍著陽武縣由打這軒轅祠起始走這么一圈，他要檢查檢查，看看準(zhǔn)備得怎么樣?？h令一瞧啊，這陽武縣縣城里外、大街小巷布置得蠻花哨。嗯！縣令心里很高興，心說：你別看山高皇帝遠(yuǎn)，我這兒離咸陽可不近，但是皇帝喜歡什么我知道，我知道此人好大喜功，好熱鬧啊，你在他跟前要是回奏一件事情，最好啊你就掄圓了說，什么大說什么。你覺得這吹牛吹得都沒邊了，但是，始皇帝聽著那是非常的痛快啊，他高興。行了，縣令心里有點兒底了，他一掐算這日子，還得個三五天圣駕才能到呢。正在掐算著呢，忽然間咔嚓門這么一開，由打外邊進來一個，是滿臉大汗哪：“哎喲！回稟大人，大事不好了！”“??？”縣令倆手一扶桌子站起來了，“怎么了？”“圣駕來了！”“什么！”這一急呀，縣令差點兒趴地上，“你要敢在我跟前胡說，我，我宰了你！”“我怎么敢跟您胡說，是真的呀，您出去看看，您趕快準(zhǔn)備接駕吧！”“哎呀！天哪！”縣令心想：這怎么啦？我們這萬歲爺可真是沒準(zhǔn)啊，不是說還得個三兩天才來的嗎？怎么忽然間就到了呢，來得好快啊！那就趕快準(zhǔn)備吧。哎喲這通忙活，簡直忙了個一塌糊涂。這縣令啊率領(lǐng)著衙門里頭所有的文職武職大小官員，全都到城外來了，往道邊這么一跪等著接駕。
在這兒跪了有半個時辰，論鐘點來講有一個來小時，聽見有動靜，遠(yuǎn)處傳來鑾鈴之聲，他偷眼這么一看，來了！哎喲！這隊車仗啊能有半里多地那么長，是圣駕嗎？秦始皇還在后邊呢，那這來的是誰呀？是趙高，他得先到陽武縣這兒來看看，不論到哪兒都是這樣，每到一個地方，他打前站，看看住宿安排怎么樣?。磕憬o萬歲吃些什么呀？你們這兒都有什么出產(chǎn)哪？有什么土特產(chǎn)啊？等等的吧，他都得了解了解。噢，是趙高啊，這縣令看明白了，心里有點兒踏實了，心說：沒關(guān)系，實在不行我那兒還有那個呢，可是最好能混過去。老遠(yuǎn)這么一看，來了一輛驂車?；疖嚥蛙囇?？帶炒菜的？不是，古驂車是三匹馬拉著的車，那在當(dāng)時來講就稱得起是上乘了。古代講究得乘高駒駟馬，你要有本事就坐那四匹馬拉著的車，四匹馬拉的車為駟，三匹馬拉的車為驂。等這驂車到了跟前了，縣令趕忙向前施禮：“卑職接駕來遲，望您恕罪?！壁w高根本就沒理他，直接進城。進城先到縣衙，他往那大堂上這么一坐，吩咐一聲：“把縣令請來，我見見他?！笨h令就在那臺階里邊站著呢，他趕忙進來，大禮參拜。趙高點了點頭：“站起來說話方便?！彼s忙謝了恩，站起來垂首往這兒一站?！鞍?！來呀，給他搬個座吧?！卑眩〗o這縣令好大的面子了，他輕輕往那兒一坐，抬起頭來，縣令想端詳端詳這趙高。他那么一抬頭啊，哎喲，我的天哪！嚇得趕忙又把頭低下了。怎么了？他看趙高好威風(fēng)啊，頭戴金冠，身穿紅袍，那嘴還撇著。年紀(jì)也就在五十上下，瞇縫著兩個眼睛，一根胡須都不長，看他那意思呀，比皇上派頭是只大不小。
“請問貴縣，圣駕來了你把行宮安排在哪兒了？”“這個，卑職把軒轅祠已經(jīng)打掃好了。”“哦！咱家我要去看看。”“啊，遵命！”縣令頭前領(lǐng)路到了軒轅祠這兒，趙高里外轉(zhuǎn)了一個圈，挺好，準(zhǔn)備得不錯，說明這個縣令挺會辦事，就是該擺上水果的全都擺上了上等的水果，那就甭說了，尤其這個殿堂打掃得特別潔凈。三座殿堂啊，裝飾都是一樣的，這點使趙高很滿意。趙高心想：這個家伙挺聰明啊，這么說他多少得摸著點兒萬歲的脾氣。這秦始皇坐車也好，住房也好，一般來講，坐車得有副車，他那車馬什么樣，還得有好多輛車馬跟他的一樣，你不知道秦始皇在哪輛車?yán)镒?。住宿也這樣，在皇宮里也不例外呀，你明明看他進了正宮了，但是他沒住在正宮，他到別處去了，他是特別小心。秦始皇總琢磨著有人在暗地里要收拾他，所以，他是行宿無常，他說走卻不走了，說住宿反倒走了，這是常事啊。
趙高一看，心想：今兒個這陽武縣準(zhǔn)備的行宮三座大殿收拾得都一個樣，就說明這縣令很機靈，他很懂事，可是也有不懂事的地方，咱家這地方我都來這么半天了，你就陪著我干轉(zhuǎn)哪？嗬！從這兒趙高就挑剔上了，什么笤帚歪了，簸箕斜了，那還不算，他說：“怎么這樹上有鳥巢啊，鳥要一叫萬歲要驚著怎么辦呢？這樹是不是把它挪個地方啊，是把它鋸了還是怎么的啊？”瞧哪兒都不順眼了?？h令手下的幾個師爺這么一瞧就明白了，知道肯定這縣太爺把東西拿出來看了看，有點兒心疼沒往上遞，心說：你呀，咳！你出息不了多大了，緊著告訴你這是下本兒呢，你該花就得花，趙高要在秦始皇面前給你美言幾句，是什么成色呀？于是這幾個找他來了?？h令正抓汗哪，幾個人這么一說就明白了，哦！看來這東西省是省不下了。他一咬牙一狠心就把這些玩意兒拿來了。不能這么大搖大擺地拿去呀，他在那禮品上面覆了一張地圖請趙高過目看看，就是說萬歲住在這兒是沒什么說的啦，但是圣駕要離開陽武縣您看看從哪兒走合適。這縣令不敢給出主意，那哪兒敢呢？有點兒閃失呢？你讓他往東北走或者往西南走，皇上一走崴了腳岔了氣，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這地圖遞上來，趙高高興了，他倒不是沖這地圖樂，他是沖這些東西。為什么這一路上到什么地方他得先來看看呢？嗯，這里邊是大有文章啊?？墒沁@趙高啊，也是豆吃多了他也不嫌腥，屬耗子的，撂爪就忘！怎么了？就因為他貪心太大，喜歡別人給他饋贈一些東西，喜歡受賄，曾經(jīng)挨過一榔頭，他忘了。挨過什么榔頭？不就是因為他把范軍拿的一罐子金子給換了嗎？
范軍是秦始皇的朋友，從小的弟兄。這范軍是誰呀？就是那個哭倒萬里長城的孟姜女她老公公，范杞梁不是范軍的兒子嗎？因為范軍到咸陽看過秦始皇，始皇還算是沒忘舊義，給了他一罐子黃金，通過趙高給他送去。趙高見財起意，一瞧，嗬！這光閃閃一壇子金子就給這位？他配嗎？要把他燒個好歹的怎么辦呢？趙高把那罐子金子倒出來了，給換了一罐子石頭子兒送去了。這玩意兒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結(jié)果這事漏了底了！好嘛，皇上把這趙高給逮起來了，由蒙恬的弟弟蒙毅親自審訊。蒙毅早就聽說趙高手腳不干凈，咸陽的百姓特別恨這個家伙。但是，他是皇帝身邊的人，大家敢怒不敢言，同時他還是一位皇上很得意的寵臣，你能把他怎么著哇？今兒個這事犯了，哈！那就甭客氣了。蒙毅并不是說跟趙高有什么私仇，他這是為國鋤奸，不能客氣，就定了他個死罪。可把趙高嚇壞了，哎喲，他抱著秦始皇的腿哭啊，讓秦始皇饒恕他這一次。他又求李斯，又求別的大臣給他美言，把這個秦始皇的心哭軟了，算了吧，別殺他了，留著一條命吧，以后再不許這么做了。趙高是起誓發(fā)愿哪，不用說是一罐金子，今后再把金子堆成了山擺在我的面前，奴才我也不看一眼。心里想不想那就不說了。這不是教訓(xùn)嗎？今兒個他把那事兒早忘了，把陽武縣送給他這些東西全部收起來，地圖看了兩眼，在秦始皇面前就把這個陽武縣令給美言了一番。
由于劃分郡縣之后，凡是郡守或是縣令都得由皇帝親自來委派，秦始皇一聽，哦！這兒有這么個好官，不容易呀。據(jù)說他的所作所為和寡人差不多呀。這秦始皇也真夠可以的，怎么的？這縣令敢情厲害著呢，他真跟秦始皇一樣，他的拿手好戲是什么呀？抓人！那是逮誰抓誰，瞅你不順眼就把你抓起來服徭役。秦始皇這徭役是最厲害，把監(jiān)牢里邊的犯人都給弄出來了，還有商人。商人？啊，在秦朝做買賣的商人地位非常低下，讓人看不起，幾乎跟奴隸差不多，所以，大事小情就找上他們。還有養(yǎng)老女婿，在秦始皇當(dāng)政的時候養(yǎng)老女婿也吃不開，沒地位，被人看不起。其實這是個正常事兒，老夫妻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遠(yuǎn)嫁之后放心不下，再說自己身邊也沒個人照顧，招個養(yǎng)老女婿。上門的女婿，一婿為半子啊，半拉兒子，這其實算得了什么呀？在秦始皇那年代不行，立刻抓走。秦始皇全國這一抓，全國抓呀？是啊，全國不抓，他那又是陵墓又是馳道、長城、五嶺等等，那得多少人修??？這兒好幾十萬，那兒好幾十萬，那時候的秦國，全國的人口也就是兩千萬左右，幾乎讓秦始皇抓走了有四分之一。這陽武縣令怎么跟他一樣呢？嗯！你不是抓人嗎？我也抓。所以當(dāng)?shù)乩习傩斩己芘逻@個縣令。這就難怪了，常言說得好啊，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你上邊喜歡這個，下邊肯定鬧得更厲害，上梁不正下梁歪，二梁不正垮下來。所以，今兒趙高一夸這縣令，嗯！秦始皇很滿意，以后有機會再提拔他。
始皇帝也沒在這兒耽擱。住了一夜，第二天登程，他是求藥心切，不想在這個路途上多耽擱，急急忙忙地繼續(xù)趕路。這個縣令像接駕的時候一樣，率領(lǐng)全城百姓出城十里，跪在地上，把這位始皇帝給送走了，他這才算長出了一口氣。
始皇帝的車仗由博浪沙經(jīng)過，因為地圖上標(biāo)得很清楚，趙高認(rèn)為這個地方道還挺近，從這兒抄過去就得了。等快接近博浪沙時，趙高有點發(fā)傻了。怎么回事兒？他覺得這個地方很背！哎喲，這個地方怎么這么荒涼??？這博浪沙在哪兒呢？在河南省原陽縣東南。趙高當(dāng)即吩咐：“快把車簾給我搭起來，我看看。”車簾挑開，趙高探出頭來這么一瞅，他心里可就打上鼓了。為什么？這地點選得不好，山高林密地勢險惡，樹木成林一眼望不到邊。是不是走到原始森林里來了？看那山石都特別嚇人，立的石頭像劍一樣，臥著的石頭跟老虎似的，野草蓬蒿，黃花過膝，道路是越走越窄。趙高的汗都下來了，這可怎么辦？現(xiàn)在要是回去還來得及，可未經(jīng)圣命準(zhǔn)許，你就敢把后隊變前隊返回陽武縣？不回去，要出點兒差池有點兒差錯，我怎么擔(dān)當(dāng)?shù)闷鹉?？文武百官也都看見這地勢了，他們?nèi)疾卦谲嚴(yán)铮C著身子低著個腦袋，心里怦怦直跳，都不敢往外看了。趙高是奓著膽子看，趙高心想：這么著得了，我把大將章邯由后邊調(diào)前邊來。對！他把這小旗子拿出來了，那算指揮旗吧，還沒等晃呢，只聽在一塊巨石后邊有人大喊一聲：“暴君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