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富庶，娛樂產業相對發達，單是小小的東陽城，就有四家青樓。

李駿年紀還小，身體尚未發育完全，對那些地方只能說心向往之，力有不及，今朝還是頭一回踏入這煙花之地，可他來的不時候，還未進門就讓人給攔住了。

冬生上前說道：“劉老六，我家相公是來找汪媽媽的。”

那攔路的龜公見到冬生，瞪眼道：“汪媽媽豈是你說見就見的，莫要搗亂，若是驚擾到了后院的小娘子們，仔細你的皮。”

“這位兄臺勿怪，我們確實有事。”李駿摸出來一枚當十文的大錢塞進劉老六手中，說道：“勞煩你通報一聲，就說有人要買冬生的身契。”

劉老六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李駿，又看了看冬生，仿佛明白了什么，收下銅錢就朝后走，留了一句：“等著。”

“這劉老六心思腌臜，必是誤會了相公，一會我定要好好跟他說道說道。”

“不必了。”李駿擺擺手，站在門口往門里看。

沒多久，劉老六從內院出來，請兩人進去詳談。

走進后院，內里假山、荷池、林木、回廊一應俱全，沒有一絲浮躁氣息，與李駿所想象中的金碧輝煌、極盡奢靡簡直是天壤之別。

后院里的樓閣都閉著門窗，回廊里偶有丫鬟婆子經過，一個個都踮著腳尖，生怕弄出一丁點聲響。

“相公這邊請。”劉老六伸手一引，嗓音壓得極低，“留心腳下，切莫踏出聲音。”

李駿理解那些夜間工作者，卻不明白為何要如此小心。

劉老六像是看出了李駿的困惑，看在那十文錢的面子上，低聲解釋道：“相公不知，最近我們樓里來了三位娘子，那身姿，那顏色，嘖嘖，賽過天上的仙女兒，唯一的毛病就是覺輕，聽不得半點兒響動，要是吵醒了她們，定會發脾氣不肯接客。”

李駿聽說那幾人賽過天仙，頓時好奇起來，問道：“她們一般什么時候出來接客，價格幾何？”

“相公若是想見，戌初便能見到，價錢卻不好說，相公到時一來便知。”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就被領到了一間閣樓。

老鴇子倦意未退，披著件薄毯坐在榻側，手里還握著一張泛黃的紙。

李駿開門見山說出來意，老鴇子聲情并茂地訴說著對冬生的不舍，一場價格拉鋸戰后，李駿掏了十兩紋銀，最終皆大歡喜。

兩人離開閣樓，從后院進到前廳時，冬生的娘親追了出來，對著李駿一通千恩萬謝。

李駿有心將冬生他娘也一起贖出去，卻沒想兩人都不同意。

冬生他娘在薈芳園過了大半輩子，早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如今年紀大了，也不用接客，每天做些灑掃的活計，還能老姐妹們聊聊天，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

離開薈芳園，她沒了生活著落不說，冬生再怎么說也是個下人，能顧上自己就不錯了，將來要是真有了出息，再來贖她也不遲。

冬生的意思跟他娘一樣。

李駿不再堅持，給冬生預支了三個月例錢，讓他娘留著防身。

兩人到衙門更換了戶籍身份，回到當鋪時，趙應恭已經帶著慧亮和尚去了趙渡村，買來的十個下人還在學規矩，李駿取了十兩銀子給冬生，讓他安排那些人的吃住。

轉眼到了酉時末，李駿獨自一人來到薈芳圓。

此時的薈芳園前樓，兩盞大紅燈籠高掛，門前賓客如潮，李駿穩定心神，摸了下懷里的錢袋，大搖大擺地往里走去。

“李兄。”

一到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李駿臉上的神情一滯，強作鎮定地回頭，尷尬笑道：“百川兄，真巧。”

來人是他在縣學里的同窗，也是今年院試的同科劉海劉百川，與他同來的還有一人，二十三四的年紀，身形修長，容貌十分俊美。

“可不是巧了么，”劉海笑著對身邊的青年說道：“方才我還說明日定要帶李兄來見識見識這金陵花魁，不想這就遇到了。”

這廝生性風流，家中小妾就有好幾房，還喜歡四處尋花問柳。

院試那日，同行的幾人到考場時，個個哈欠連天，別人是因為心情緊張晚上睡不著覺，他卻是流連青樓，整夜都沒有回來。

“這位便是今年金華府院試案首，果然年少有為。”劉海身旁的青年拱手致意。

李駿抱拳道：“未請教？”

青年答道：“在下姓寧，草字采臣。”

“寧采臣？！”李駿不由得眉頭一挑，聲調也高了兩分。

“你認識寧兄？”劉海好奇問道。

李駿訥訥說不出話來，片刻后才搖頭道：“似乎在哪兒聽過。”

他當然聽說過寧采臣這個名字，那可是四大奇人之一的亡靈騎士，不過世上之人千千萬萬，同名同姓也沒什么稀奇的。

劉海說道：“寧兄是前年院試中取的，知因發妻亡故，一直居喪在家，前幾日才回到縣中，恰好我家首飾店里的老賬房辭工，便請了寧兄來襄助。”說罷，他又轉向寧采臣道：“李兄于算學一道頗有造詣，你二人有空也可切磋切磋。”

“當真？”寧采臣眼前一亮，說道：“那確是要多請教請教了。”

“好說好說。”李駿看著面前的寧采臣，眼神也炙熱了起來。

劉海家中生意不少，做首飾生意的店鋪卻只有一家，店鋪名稱叫做“集寶齋”。

李駿前世看過哥哥演的“寧采臣”，正是以集寶齋賬房先生的身份，前往郭北縣要賬，雖說金華府地界并沒有郭北縣這個地名，可名字和身份都對上號了，這世上也的確存在妖魔鬼怪——

沒跑了，這家伙就是亡！靈！騎！士！

李駿暗暗回想著電影里的劇情，寧采臣剛剛就任集寶齋賬房，還沒有去“郭北縣”要賬，那蘭若寺的故事情節也就沒有開始，樹妖姥姥和它手底下的那些女鬼們，還在引誘過往路人吸食（精）氣。

一只黃鼠狼只會吹霧的就值十點經驗，那些會飛的女鬼應該更多吧。

李駿決定了，抱緊“主角”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