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被趕出房間，吳崇忽然止住腳步，回頭問道：“你在金華時，見過這位高學政？”

李駿搖了搖頭，他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預想中的興師問罪沒有發生，卻平白得了個表字。

“奇也怪哉。”吳崇笑著拍了拍李駿的肩膀，語氣中的艷羨絲毫不做掩飾，“真不知你小子走了什么運，竟得這位大宗師青睞，來年鄉試自不用說，瓊林宴上未必沒有你一席之地。”

李駿有了系統，雖然志不在科舉，卻也不免對高尚生出幾分好奇，僅憑個人喜好，就能決定能否考中進士，該是何等身份。

令他更加摸不著頭腦的是，那高尚究竟為何會對自己青眼有加。

很快李駿就釋然了，說到底他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秀才，家中也只有一間小院和幾畝薄田，了不起再算上新買的幾個奴仆。

就這樣地位和身家，又哪值得一位三品大員圖謀。

跟著吳崇回到了樓下，李駿身為本科院試案首，坐在了主桌。

宴席草草開始，又草草結束，席間認識了幾位有頭有臉的鄉紳和衙門里的主官。

沒有吟詩唱詞環節，也沒有揮毫潑墨流程，這卻讓李駿滿心不悅。

要知道他為這場重陽宴準備了好久，尤其那首東坡居士的「定風波.重陽」，是他結合自身情況，千挑萬選才定下來的，還指望借著這次宴會一鳴驚人。

不過，當他看到其他人也都滿臉失望，心里才好受了些。

相比起來，這些人作詩填詞全靠一個字一個字的推敲，而李駿背后卻站著無數的名家大師，錯過這次重陽，還有清明、端午、中秋……

隨便找個機會也能裝個大的。

“李兄因何如此雀躍？”

“百川兄，采臣兄。”李駿向候在臺階下的兩人拱了拱手，說道：“宴會前大宗師召我許華，順帶為我取了表字，兩位日后可以喚我策之。”

劉海聞言詫異莫名。

寧采臣只是微微一愣，抱拳恭賀起來。

……

三人在城門口道別。

李駿在當鋪湊合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帶著新買的奴仆回到了趙渡村，他剛把人交給冬生去安置，趙柱幾人就進了院子。

他們的身體看樣子已經恢復，頭上血條都是滿的。

眾人說了一籮筐感謝的話，李駿笑著回應了幾句，問道：“這兩天村子里沒事吧？”

“怎么沒事，”趙柱憤憤說道，“村子里養的雞鴨丟了不少，沒丟的也全被要斷了脖子，二伯娘為這事大哭了一場。”

“我家追風也死了，身上全是牙印。”趙櫟說的是他家的大黃狗。

李駿皺眉問道：“三叔不是請了保林寺的大師回來，怎么還會出事？”

“屁的大師，”趙桓往地上啐了一口，“那和尚就是個騙吃騙喝的。”

“好了老四，嘴里不要亂說。”趙棟端起大哥的架子訓斥道。

趙桓不復道：“又不我一個人這么說。往日村子里又不是沒丟過雞鴨，偏說什么黃皮子成精報復，何其愚昧！子不語怪力亂神，凡事要學會辨別真偽，豈能人云亦云。”

看著眾人不住搖頭，趙桓更加惱怒，說道：“跟你們也說不明白，這世上哪有鬼怪。駿哥兒，你認為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呵呵。”李駿不僅講過妖怪，還親手殺死了三只。

不過他向來不太喜歡這個酸貨，自以為讀了幾本書就高人一等，總是喜歡發表不同的觀念，說話顛三倒四，用典錯漏百出，也難怪縣試考了四五回都沒考過。

敷衍地笑了兩聲，李駿拎著從城里帶回來的點心，同眾人一起離開小院，留下趙桓一個人站在那里吹氣頓足。

“老四越發不像樣子了。”趙棟嘆了口氣。

趙櫟接話道：“早知道不背他回來了，讓他親眼看看妖怪長什么樣子，就不會說我們哄他了。”

“你們說，老四會不會被黃皮子上身了？”膽小的趙楨怯怯問道。

眾人齊齊回頭，看向身后氣急敗壞的趙桓，頓時哄然大笑起來。

趙桓那上躥下跳的模樣，別說還真與關進籠子里的黃鼠狼有幾分相像。

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趙棟，都露出了一抹莞爾之色。

轉出巷子，眾人各回各家，李駿獨自來到趙老爹家大屋門前。

廳堂里，趙應恭和幾位族老都在，李駿上前見禮過后，問起黃皮子來村里作妖的事情。

趙應恭道：“那窩黃皮子太狡猾了，專挑夜深人靜的時候進村，慧亮大師守在村東，它們就在村子西邊鬧事，抓又抓不到，找又找不見，實在是讓人頭疼。”

“是啊，這兩天夜里大家都不敢睡，生怕那些東西闖進家里。”一位族老憂心忡忡地道。

另一人也嘆氣道：“白天也沒人敢進山，再過幾天，村子里怕是連燒飯的柴火都沒有了。”

“這都不算大事，就怕到時候傷了人命。”趙老爹接著說道：“剛才你三叔提議重修山神廟，我們幾個商量了下，左右不過幾兩銀子的事情，村子里勞力又多，不如趁著眼下農閑，抓緊把事情辦了。”

李駿想了想，說道：“依我看，倒不如先去祭祀一番，若是那山神真的靈驗，也不必在原來的位置重修，干脆遷到山腳，離村子也近一點。”

“老三覺得呢，要不要問問慧亮大師？”趙老爹道。

“就按駿哥兒的意思辦。”趙應恭當即拍板。

自古以來，華夏老百姓對待神靈的態度最為樸實，尤其在這鄉野之中，靈驗的才能享受香火祭祀。

趙渡村連個土地廟都沒有，可想而知，這里的村民能對神靈有多少敬畏，趙應恭贊同李駿的提議，也是出于這種心理。

那位山神若是真能保佑村民，大家出些銀子修廟祭祀也無可厚非，若是不中用，那就別費那個力氣了。

畢竟趙渡村談不上富裕，也就沒必要養個閑神了。

趙應恭看了眼天色，說道：“事不宜遲，我這便去置辦祭品，還請族長通知各家各戶在村頭集合，咱們盡量趕在巳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