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總報告

內需可持續增長的結構基礎與政策選擇

內容摘要:中國經濟結構面臨的兩重壓力已經使中國經濟增長的可持續問題步入到一個新的歷史階段。一方面,自2007年以來的金融危機宣告了世界經濟將步入結構大調整時期,這意味著以超前消費、高貿易赤字與金融創新為主導的美國模式,以高投資、高出口、高消費與高儲蓄為主導的中國模式,以高福利為內涵的歐洲模式都將面臨前所未有的沖擊,全球性的結構大調整不僅將導致中國外需的持續下滑,更為重要的它將通過對國際分工模式、國際利益分配方式、資本格局以及貿易格局的沖擊,使中國面臨速度、結構與模式的多重沖擊;另一方面,中國持續30多年的快速增長累積了大量內生性的矛盾、沖突和結構性問題,利益結構的固化與深層次改革的延緩使大量經濟轉型的措施落空,中國經濟依然沿著“高投資、低消費、高儲蓄”的路徑前行,結構緩沖的空間大幅度收窄,宏觀經濟波動的脆弱性與日俱增,防止經濟大起大落的政策空間逐漸縮小。這種內外夾擊的雙重壓力不僅決定了中國經濟結構的調整具有雙重性,同時也決定了全面啟動以消費為主體的內需擴展已成為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核心。

中國內需的擴展不僅是一個“內需彌補外需回落”的總量問題,它還涉及到內需結構調整的問題,“穩投資”與“擴消費”的戰略定位組合是當前宏觀經濟短期與動態平衡的唯一契合點。

從總需求結構的表象來看,為了扭轉投資和出口占比過高、家庭消費需求占比過低的失衡狀況,需要用家庭消費需求替代外需和內需中的投資需求。然而,在給定的結構和制度特征下,這兩種替代過程都是難以完成的。因為消費增長面臨收入與供給的雙重制約,收入和供給的調整都需要較長的時間。因此,短期內,過度依賴消費增長,而簡單地大幅度減少投資很可能加劇中國經濟的波動。

盡管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有助于提升消費水平,但在既有增長模式下,收入分配制度是總體政治經濟利益格局的表現之一,它決定于現有的生產方式和政治權力格局,因此如果不通過改革打破權力格局和利益關系,收入分配結構就難以調整,這也是很多收入分配改革被淪為空話的核心原因之一。這需要政府超越傳統的改革模式,要從根本上認識到傳統增長模式的困境不僅預示著增長模式調整的必要性,更預示著調整改革路徑和模式的必要性。原有改革路徑下形成的既得利益集團對于進一步改革施加越來越大的阻力。超越“前期改革既得利益集團”需要中央政府有自我改革的勇氣和超然的國家利益和政治訴求。

鑒于此,我們認為:

第一,不能就改革談改革,改革的重點不是重新界定收入分配結構,而是重新界定政府權力與市場權力。通過政府自身改革,打破政府、企業和家庭之間的傳統利益分配格局,使得政府角色從“與民爭利”轉變為“為民創利”。

第二,不能就分配談分配,分配關系的調整不僅在于權力關系的調整,同時也在于生產方式的調整。因此政府一方面應當通過現有權力體系的大調整來實現收入分配關系的調整,另一方面也應當重視中國的發展階段,建立起與生產方式相適應的分配模式,市場力量也是調整分配關系的核心力量之一。

第三,防止一些理想主義的激進做法。中國的發展階段決定了短期內消費占比不能模仿“美國”,警惕福利剛性加重中國經濟前行的負擔。

第四,要尊重經濟發展的自然演進規律與民間智慧,防止政府過度干預經濟對經濟增長內生能力的扼殺。

第五,“穩投資”與“擴消費”的組合是內需可持續發展的結構基礎,不能簡單化。

第一部分 總需求結構失衡與我國宏觀經濟的動態脆弱性

1.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總需求結構發生了顯著變化,最終消費占比大幅度下降,投資占比大幅度上升,這構成了我們所界定的總需求結構失衡狀況。在時間節點上,我國總需求結構失衡狀況的加速發展主要發生在1988年至1994年以及2000年以后,這剛好對應著我國改革開放加速推進和增長戰略發生重大調整的兩個階段。在橫向國際比較中,我國家庭消費占GDP的比重不僅低于發達經濟體和世界平均水平,也低于其他發展中經濟體。

改革開放以來的30年間,我國總需求結構發生了顯著變化,最終消費占比大幅度下降,投資占比大幅上升。1980年至2010年,最終消費占GDP比重下降了18個百分點,從65.5%降至47.4%;資本形成占比上升了近14個百分點,從34.8%升至48.6%。2010年,投資占比超過最終消費占比。

圖1 總需求結構的變化(占GDP的比重,%)[1]

在最終消費中,政府消費占GDP的比重較為穩定,30年間的變化不超過4個百分點。最終消費占比的下降主要來自家庭消費占比的下降。1980年至2010年,家庭消費占GDP的比重下降了17個百分點,從50.8%降至33.8%。

對比我國GDP增長速度和家庭消費占比的變化,可以發現,在GDP加速增長的階段,家庭消費占比大幅下降;在GDP增速回落的階段,家庭消費占比相對穩定,并且呈現適度的提高。從我國家庭消費和投資占GDP比重及增長速度的變化軌跡中可以看出,家庭消費占比的下降主要出現在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1988年至1994年,在此期間家庭消費占比下降了7.6個百分點;第二階段是2000年之后,2000年至2010年家庭消費占比下降了12.6個百分點。1988年至1994年,我國加速推進對外開放和市場化改革,帶動了投資的迅猛增長。1988年至1994年,我國總資本形成的年均增速達到25.1%,GDP年均增速達到22.6%。進入新世紀,我國的改革開放進入新的發展階段,在西部開發、城市化、重工業化和加入WTO等戰略性因素的作用下,我國投資增速大幅提高,GDP加速增長。2000年2010年總資本形成的年均增速為17.5%;GDP加速增長,年均增速達到11.1%。

圖2 最終消費構成的變化(%)[2]

對比國外主要經濟體,我國家庭消費占GDP的比重不僅低于發達經濟體和世界平均水平,也低于其他發展中經濟體。特別是在2000年以后,隨著我國家庭消費占比的大幅下降,與其他經濟體以及世界平均水平的差距不斷擴大。與其他經濟體消費率的相比,我國的消費率低于其他經濟體的歷史最低水平;與其他經濟體的歷史最高水平相比,我國目前的投資率高于其他經濟體的歷史最高水平。

圖3 家庭消費和資本形成占比及增長率(%)

在主要國家和經濟體中,私人消費占比與工業增加值占比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在工業增加值占GDP比重較高的國家或經濟體,私人消費占比通常較低;工業增加值占比較低的國家和經濟體,私人消費占比往往較高。工業增加值占比指標反映了供給或產出層面的特征,私人消費占比反映一國總需求層面的特征。兩者之間的負相關關系啟示我們,可以從供給層面尋找家庭消費占比過低的原因,或者以供給結構為中介追尋更深層次的原因。

圖4 私人消費占比的國際比較(%)

圖5 主要經濟體消費率和投資率的現狀與歷史極值[3]

2.在拉動GDP增長的需求力量中,家庭消費的內在穩定性相對較高,投資和出口的內在穩定性較低。所以,隨著家庭消費占比的下降、投資和凈出口占比的上升,我國GDP增長的內在穩定性不斷下降。在總需求結構失衡條件下,我國宏觀經濟的動態平衡高度依賴投資和出口,這導致我國宏觀經濟對外需沖擊的脆弱性提高。隨著GDP增長內在穩定性的下降,在各種外生沖擊下,政府熨平經濟波動的政策力度必須不斷提高,政策性干預帶來的負面影響會不斷加大。

圖6 私人消費占比與工業增加值占比之間的關系[4]

第一,伴隨著總需求結構的變化,宏觀經濟內在穩定性下降。

伴隨著總需求結構的變化,投資、家庭消費和凈出口作為GDP增長的主要拉動力,強弱對比發生了顯著變化。90年代,家庭消費的拉動率超過投資,分別為3.9和3.97個百分點;2000年之后,投資超過家庭消費,成為拉動我國GDP增長的主要需求力量,兩者的拉動率分別為5.2和3.1個百分點。與此同時,凈出口的拉動力量也有所增強,從90年代的0.6個百分點增至2000年以后的0.69個百分點。詳見圖7。

圖7 主要需求成分對GDP增長的拉動率

投資、家庭消費和凈出口具有不同的微觀行為基礎和影響因素,呈現不同的動態特征。基于已有的理論判斷和經驗證據,家庭消費行為的穩定性相對較高,投資和凈出口的穩定性較低。圖8中給出了我國投資和家庭消費的年代增長情況,從中可以看出家庭消費增長的波動性小于投資增長的波動性。1980年至2010年,家庭消費增長率的標準差為7.1%,標準差對平均值的比率為0.5;投資增長率的標準差為11.1%,標準差對平均值的比率為0.6。凈出口增長率的波動性更大,標準差以及標準差對平均值的比率高達5007.4%和-5.3。

作為總需求的三個主要構成部分,投資、家庭消費和凈出口的增長波動性,必然轉變為所拉動的GDP增長的波動性。用標準差衡量,20世紀90年代,投資、凈出口和家庭消費拉動率的波動性分別為3.1%、2.6%和1.8%;2000年以后分別為1.6%、1.7%和0.5%。以標準差對平均值的比率來衡量,90年代分別是0.8、4.4和0.5;2000年以后分別為0.3、2.4和0.2。詳見圖9。總之,家庭消費是拉動GDP增長最穩定的力量。

圖8 總資本形成和家庭消費的年增長率(%)

圖9 主要需求成分拉動率的波動性(%)[5]

從我國GDP增長率的動態軌跡來看,1994年至2000年之間,GDP季度增長率對趨勢項的偏離程度不斷縮小;2001年之后,偏離程度則呈現不斷擴大的趨勢。詳見圖10。

圖10 GDP增長率:1980—2011[6]

從GDP季度增長率的波動性來看,同樣呈現出在90年代逐步下降和2000年以后逐步上升的趨勢。詳見圖11。在圖11和12中,GDP季度增長率的移動標準差以及移動標準差與移動均值的比率在2002年4季度達到最低點。在這個轉折點以前呈現不斷下降的趨勢,在此之后呈現不斷上升的趨勢。我國使用的是后向移動方法,也就是說,1994年4季度的數據是1992年1季度至1994年4季度的12個季度移動標準差和移動均值,然后不斷進行前向移動,直至2011年4季度。因此,GDP增長率波動性由降到升的轉折點應該發生在2001—2002年。

從GDP增長率的波動性的變化軌跡可以看出,伴隨著家庭消費在總需求中占比的下降,我國GDP增長越來越倚重于投資和凈出口等內在穩定性較低的拉動力,由此導致我國GDP增長的內在穩定性下降。在經濟增長的動態軌跡中,波動性“由降轉升”的轉折點與家庭消費占比從“穩重有升”階段到“急劇下降”階段的轉折點相互契合。

圖11 GDP季度增長率的波動性[7]

圖12 分產業GDP增長率的波動性

第二,伴隨總需求結構變化,宏觀經濟對外需沖擊的脆弱性提高。

在過度依賴于投資和出口的總需求結構中,投資增長和出口增長之間形成了一個相互強化的聯系機制。在投資和出口的相互強化機制中,外需沖擊的影響不斷放大,宏觀經濟對外需沖擊的脆弱性顯著提高。

次貸危機引發的外需沖擊導致我國宏觀經濟波動性大幅提高。GDP增長率的波動性指標[8]在次貸危機爆發以前處于0.1以下,次貸危機爆發后最高升至0.2以上。分行業或分產業部門的增長率數據同樣顯示外需沖擊導致宏觀經濟波動性大幅上升。但是對比不同行業或產業部門的波動性變化,可以看出,投資和出口依賴性越高的行業在外需沖擊下波動性上升的越大。相對于第三產業,第二產業具有更高的投資和出口依賴性,在外需沖擊下,第二產業的波動性指標上升了0.2左右,第三產業的波動性指標上升了0.1左右。在第二產業的工業部門中,重工業比輕工業具有更高的投資和出口依賴性。在次貸危機帶來的外需沖擊下,重工業的波動性指標上升了0.3以上,輕工業的波動性指標上升了0.1左右。(見圖13、圖14和圖15)。

圖13 GDP增長率的波動性

圖14 二、三產業增長率的波動性[9]

圖15 工業增加值增長率的波動性[10]

第三,宏觀經濟調控成本不斷增加。

GDP增長的內在穩定性下降并不必然意味著GDP增長率波動性提高,因為政府會采取各種政策手段抑制宏觀經濟可能出現的波動。但是,隨著GDP增長內在穩定性的下降,在各種外生沖擊下,政府熨平經濟波動的政策力度必須不斷提高,政策性干預帶來的負面影響會不斷加大。這也意味著宏觀經濟調控的效率下降、成本上升。

在貨幣層面,為了應對次貸危機引發的外需沖擊的負面影響,貨幣增長速度大幅提高,與GDP增長率之間的差異不斷擴大。2008年1季度至2009年四季度,貨幣增長率與GDP增長率的平均差額達到13%左右。(見圖16)在財政層面,投資支出大幅增長。2000年至2008年至2009年,在全社會固定投資的資金來源中,預算內資金的平均月度同比增長率達到52%。(見圖17)

雖然在政策層面采取了強力的刺激措施,但是在外需沖擊下,我國經濟增長速度依然呈現明顯下降。2008年至2009年,我國GDP平均季度增長率為9.3%,相對于2000年以來的其他年份下降了1個百分點。(見圖18)當然,我們不能否認政策刺激的作用。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危機應對政策,我國GDP增長速度可能要下降更多。但是另一方面,在此之后我國物價水平的波動幅度大幅增加,CPI、PPI以及商品零售價格指數等通脹指標的大起大落,(見圖19)都預示我國宏觀經濟調整效率下降和成本上升。

圖16 貨幣增長與GDP增長率的差額(%)[11]

圖17 固定資產投資資金來源中預算內資金的增長率(%)[12]

圖18 2000年以來我國的GDP增長率(%)

圖19 我國通貨膨脹的動態軌跡

3.經濟增長的就業創造效應和勞動收入增長效應下降

在就業創造效應和勞動收入增長效應不斷下降的背景下,只能通過更高的增長速度,才能抑制失業問題的加劇和維持必要的居民收入增長速度。由此導致我國政府對高增長速度的嚴重依賴,也可稱之為“速度饑渴”。在這種背景下,一旦投資和出口受制于國內外約束而無法維持過往的高增長趨勢,經濟總量擴張速度的下降將會使得就業和家庭收入增長問題惡化,并帶來較為嚴重的社會問題。

高投資的增長模式下,資本密集度不斷提高,由此導致增長的就業創造效應下降。90年代以來,我國就業增長遠遠滯后于經濟總量的擴張。這意味著經濟總量擴張的就業創造效應不斷下降。在各種政策性和體制性扭曲的影響,資本收益持續高于資本成本。這是支撐企業高投機動機的關鍵因素。

隨著勞動力市場的完善以及勞動力議價能力的提高,實際工資不斷上升,與勞動生產率之間的差距逐步縮小。這由此帶來資本對勞動替代,這會進一步增強企業的投資動機,進而導致經濟增長的就業創造效應進一步下降。分行業來看,第二產業總量增長的就業創造效應小于第三產業。

圖20 就業增長速度與GDP增長速度的差額(%)

資本收益與資本成本之間持久的、顯著的差異,使得企業具有強烈的投資沖動。在不完善的勞動市場上,就業機會的缺乏使得勞動力的談判能力無法有效提高,實際工資增長速度低于勞動生產率的增長速度。近年來,隨著我國實際工資的上升,實際工資與勞動生產之間的差異不斷縮小。但是,由于資本收益率和成本之間的差異依然顯著存在,勞動成本的不斷上升進一步增強了企業的投資動機。在這情況下,單純的勞動市場制度變革難以有效提高勞動力的議價能力,勞動收入的持續、快速增長缺乏堅實基礎。

第二部分 總需求結構失衡的根源及其速度依賴癥

總需求結構失衡的根源內生于我國的傳統經濟增長模式之中。政府實施趕超戰略的政治動因與增長目標定位,國際分工與國際市場的變化,國內發展階段和資源稟賦條件等因素,共同決定了當前總需求結構失衡。借助于要素市場扭曲、收入分配體制和政策、產業政策、供給政策以及生產和投資補貼等手段,一方面能夠增加國內儲蓄供給,使得資本積累有了充足的來源;另一方面能夠維持資本收益和資本成本之間持久的、較大的差異,進而維持企業強烈的投資動機。這是支持我國高投資最為重要的內部因素。由此帶來的結構問題具有較強的剛性特征,改革和轉型日益艱巨。

1.我國總需求結構對投資和出口的高度依賴性在根本上源于經濟趕超戰略的政治動因和實現過程。為了在短期內實現經濟趕超目標,經濟總量的擴張成為政策層面的首要目標。由于技術進步和生產率增長面臨較多的約束和不確定性,促進資本投入的迅速增長就成為實現經濟總量迅速擴張的首要選擇。

第一,在中國傳統增長模式下,適應于經濟趕超戰略,經濟總量的擴張成為政策層面的首要目標。由于技術進步和生產率增長面臨較多的約束和不確定性,促進資本投入的迅速增長就成為實現經濟總量迅速擴張的首要選擇。

在改革以來,政府設定了一系列的發展目標,但是總量擴張始終是最重要的目標。十二大明確宣布了翻兩番的奮斗目標,即從1981年到20世紀末的20年,使全國工農業年總產值實現翻兩番,即由1980年的7100億元增加到2000年的28000億元左右,強調的是經濟總量的增長。十六大提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主要目標是,國內生產總值到2020年力爭比2000年翻兩番,綜合國力和國際競爭力明顯增強。十七大提出:在優化結構、提高效益、降低消耗、保護環境的基礎上,實現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到2020年比2000年翻兩番。這一目標明確提出了人均指標,不僅比此前的翻兩番更加宏偉,且將見證更高標準的小康。

第二,處于經濟發展的特定階段,我國的高投資有其必然性與合理性。

經驗表明,工業化過程必然以大量投資作為基礎。與東亞其他國家類似,在改革開放之初,中國經濟遠遠落后與發達國家。為了追趕發達國家,政府一般會選擇快速的工業化,發展可貿易部門,通過對外貿易積累資本,學習技術,獲取知識前沿,從而獲得經濟的快速增長。大量的基礎設施投資,是落后國家追趕發達國際的必選選擇。

圖21 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占比

城市化過程必然形成房地長投資快速增長。最近,房地產投資快速增長引起了廣泛關注。但與中國城市化率相對照,不難發現中國快速的城鎮化是房地產投資增長的客觀基礎。目前中國的城市化率剛剛邁過50%,城市化水平還有進一步上漲的空間,對房地產投資仍然具有一定的依賴。

圖22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就業結構的變化

中國高投資能保持較高的投資收益率,也與中國的資源稟賦密切相關。中國具有豐富的勞動力資源,隨著農業部們勞動力占比的下降,對農民工流動限制的放松,農民工為工業和城市發展提供了充足的,廉價的勞動力資源,這種勞動力資源為中國投資驅動經濟發展奠定了稟賦基礎。例如從就業結構看,我國第一產業就業占比從改革之初70%下降到目前35%左右。農業部門釋放的勞動力彌補了工業部門勞動力去求,第二產業就業占比不斷上升。

第三,資本投入的增長不僅受制于資本形成的來源——即儲蓄的供給,而且受制于資本成本和資本收益的權衡。為了加速資本的形成過程、推動投資的迅速增加,需要通過各種手段增加國內儲蓄的供給,提高資本收益率,壓低資本成本。

增加國內儲蓄的手段有很多種,首先是一般意義上的金融深化措施,通過金融自由化改革促進金融深化,以高利率和多樣化金融工具吸引家庭增加儲蓄供給。但是這在短期中不利資本形成過程的加速,因為利率的提高會抑制投資的增長。而且,現有理論和經驗證據也無法在利率和家庭儲蓄之間建立明確的聯系。[13]為了兼顧促進儲蓄和增加投資的雙重目標,必須做出其他選擇,最有效的措施是維持甚至增加要素市場的扭曲[14]

要素市場的扭曲導致家庭收入增長緩慢,收入分配向政府和企業傾斜。這使得政府和企業成為國內儲蓄供給的重要主體。在中國的總儲蓄中,家庭儲蓄所占比重不到50%,另外一半以上是政府儲蓄和企業儲蓄。企業收入構成了資本積累的直接來源。在政府承擔大量經濟建設和投資職能的情況下,政府儲蓄也成為資本積累的直接來源。通過要素市場的扭曲,使得家庭收入增長速度低于經濟總量的擴張速度,這就使得總收入中越來越大的部分通過政府和企業這兩個主體,直接轉變為國民儲蓄,并成為資本積累的來源。

中國家庭的消費傾向不僅受制于收入水平以及謹慎性儲蓄動機,還受到供給結構的影響。國有企業改革導致家庭在教育、醫療和住房方面的支出成本大幅增加。城市化以及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流動雖然帶動了農村居民收入的上升,但是由于戶籍制度的存在,使得農村移民工人難以充分享受城市的醫療、教育、養老和住房等方面的福利。所有這些都會導致家庭謹慎性或預防性儲蓄動機的增強。另一方面,教育、醫療和養老等非貿易品供給的不足,使得家庭對潛在需求即便有收入支持,也無法轉變為實際的購買支出,由此導致“強制儲蓄”問題[15]。這就使得家庭雖然在國民收入分配中占有的份額較低,但是卻依然維持非常高的儲蓄率。

在特定的制度安排和市場結構下,儲蓄行為與市場價格機制的聯系弱化,甚至沒有明顯聯系。在這種情況下,金融體系蛻變成政府影響社會資本形成成本和結構的工具。利用利率管制下的以銀行為主導的金融體系,政府可以對相關行業和企業的融資成本施加實質性影響,控制其信貸可獲得性,影響其融資成本。利用產業政策實施行業進入壁壘,影響特定行業的競爭成本,達到直接影響特定行業中資本收益率的目的。利用對生產、投資和出口直接的政策性補貼,改變資本形成成本和資本收益率。

借助于要素市場扭曲、收入分配體制和政策、產業政策、供給政策以及生產和投資補貼等手段,一方面能夠增加國內儲蓄供給,使得資本積累有了充足的來源;另一方面能夠維持資本收益和資本成本之間持久的、較大的差異,進而維持企業強烈的投資動機。這是支持我國高投資最為重要的內部因素。盡管隨著我國勞動市場的完善,實際工資在不斷上升,但是由于扭曲資本收益和成本的政策性或體制性因素依然存在,資本收益和資本成本的差異依然顯著存在。在勞動成本不斷上升的背景下,企業具有用資本替代勞動。這導致我國的投資率無法出現實質性下降。

圖23 我國的資本收益率與資本成本[16]

高儲蓄和高投資必然會帶來另一個問題,大規模投資意味著未來生產能力和產出規模的膨脹,在國內消費需求受到壓制的情況下如何解決日益擴大的產出能力的市場實現問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出口成為中國經濟趕超型戰略的必要組成部分之一。由此引出另一個問題,什么樣的產品更適合于出口?在一般意義上,產業部門可以分為貿易品行業和非貿易品行業,貿易品行業主要包括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中的工業,非貿易品部門主要包括建筑業和服務業[17]。既然最終需要通過出口來解決國內大規模投資所形成的生產能力的市場實現問題,那么,投資的快速增長就應該主要集中在貿易品部門,即第一產業和工業。第一產業的生產特點導致其對自然稟賦條件的依賴較高,所以無法成為中國的選擇,剩下的選擇自然也就是工業部門。工業部門不僅能夠在很多程度上擺脫對自然稟賦條件或不可再生要素的依賴,而且具有最高的可貿易性。此外,相對于農業和服務業,工業部門具有更加顯著的規模化生產特征,最容易實現大規模投入和大規模產出。因此,加速推進工業化進程往往就成為趕超戰略下政府的必然選擇。這樣,從最終表現來看,我國的經濟趕超戰略演變成“出口導向型工業化戰略”。

2.從外部條件來看,中國出口在2000年以來的高速增長,主要得益于亞洲地區垂直分工體系以及服務于這一分工體系的區域內貿易關系和東亞—中國—歐美“三角貿易模式”。

新世紀以來,隨著國際分工從產業間和產業內分工向產品內分工的轉變,亞洲地區垂直分工體系和區域內生產供應網絡逐步形成。2001年以后,以美國IT泡沫破滅為轉折點,國際間產業轉移過程出現新的變化,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在80年代以后高速發展的高端制造業開始加快對外轉移和投資步伐。在這一階段,國際分工體系的調整進一步深化和細化,制造業分工調整和產業轉移過程深入到同業產業或產品內部,根據同一產品內部不同生產環節和工序的要素投入要求,把不同生產環節和工序配置到具有不同區位優勢的國家或地區。國際分工的基礎從一國在最終產品生產上的比較優勢演變為一國在價值鏈條的特定環節上的比較優勢。由此帶來“全球制造”和“全球價值鏈”的概念。[18]

國際分工的細化,意味著有更多的產業或生產環節進入到國際產業轉移過程。美國、西歐發達國家、日本、中國香港、新加坡、韓國和中國臺灣等經濟體日益轉向高附加值的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生產或加工環節,大規模向外轉移低附加值勞動密集型生產和加工環節。中國的勞動成本優勢、經濟規模優勢、90年代改革開放所形成的制度和政策優勢,以及2001年加入WTO帶來的全方位影響,使得中國成為新一輪國際產業轉移的最大流入地。在國際分工體系新一輪的調整過程,亞洲地區逐步成為全球經濟中一個統一的供應網絡,中國在這個網絡中充當最終產品的加工和組裝中心,日本、NIAEs以及其他ASEAN國家成為資本品和中間產品的供給方。

圖24 2000年以后勞動密集型生產環節的國際轉移

這首先帶動了中國對其他亞洲經濟體的最終產品的出口。日本和NIAEs等亞洲主要經濟體專業化生產、并向中國出口零部件和中間產品,其國內對最終消費品和投資品的需求必須依然中國的供應。其次,推動了東亞、中國和美歐之間的三角貿易模式的形成和發展。中國日益成為其他亞洲經濟體,特別是亞洲發達經濟體的產品出口歐美的平臺。亞洲發達經濟體的企業不再直接對美歐出口最終產品,而是向中國出口中間投入和資本品,在中國完成組裝和加工環節,以中國為出口平臺完成對美歐的最終產品出口。

圖25 歐美市場條件[19]

亞洲地區的供應網絡在很大程度是歐美需求驅動的供應網絡。[20]所以,亞洲供應網絡整體的出口增長受制于歐美市場需求的增長狀況。對比美國2000年前后的需求狀況可以看出,2000年以后美國對外部產品的需求大幅增長。2000年至2008年,美國進口需求占GDP的平均比重為15.4%,遠大于90年代的11.9%。更為重要的是,在美國進口需求大幅增長的背后,驅動力主要來自家庭消費。2000年以后,美國總資本形成占GDP的比重并沒有增加,而家庭消費占GDP的比重顯著提高,平均比重比90年代提高了近3個百分點。這意味著美國市場對外部產品需求的增長主要集中在消費品領域。歐盟的進口需求在2000年以后也有了大幅增加,2000年至2008年進口占GDP的平均比重為36.1%,高于90年代的28.4%。對比歐盟進口、投資和家庭消費的動態軌跡,從中可以看出,進口與投資的變動軌跡高度同步,進口與家庭消費的變動軌跡差異很大。這意味著,2000年以后支撐歐盟進口需求增長的力量依然主要是投資。總體而言,2000年以后,歐美市場對外部產品的需求大幅增長,其中,美國市場對外需求的增長集中在消費品,歐盟市場對外需求增長集中在投資品。

歐美市場需求的增加使得整個亞洲供應網絡的出口增長具有更大的空間。隨著中國逐步在亞洲供應網絡中成為最終產品的加工和組裝中心,中國事實上也就成為亞洲對歐美市場出口最終產品的重要平臺。這導致中國逐步替代亞洲其他經濟體成為歐美市場上最終產品的主要供給者,包括最終消費品和投資品的供給。以美國市場為例,在1991年以來美國的消費品進口中,亞洲所占份額維持在40%左右。在這當中,中國所占份額從1991年的8.2%上升到2009年的27.1%。亞洲其他經濟體對美國的消費品出口份額穩步下降。歐美市場需求的上升和中國在歐美市場上對其他亞洲經濟體的替代,共同推動了中國出口在2000年以后的迅猛增長。[21]

圖26 在美國消費品進口中的比重(%)

圖27 美國從中國進口消費品在進口消費中的比重[22]

圖28 中國以外的亞洲經濟體對歐美消費品出口[23]

3.消費增長面臨收入與供給的雙重制約,這兩方面的制約都內生于我國傳統的增長模式之中。

第一,傳統增長模式決定了當前的收入分配模式。這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1)為了快速推進工業化進程,必須通過勞動市場和金融市場等要素市場的扭曲,壓低勞動價格和資金價格,降低工業部門的生產成本和資本形成成本,推動資本形成過程的加速;2)高資本密集的重化工業部門的迅速發展,資本替代勞動的能力顯著提高;3)金融市場扭曲人為壓低了資金成本,在勞動力成本上升的背景下,資本替代勞動的動機不斷增強;4)工業部門特別是重化工業部門的生產特點,決定了勞動與資本在生產過程中地位的不對等,資本處于強勢地位,勞動處于弱勢地位,這與要素市場的扭曲結合在一起,進一步制約了初次分配中勞動收入占比的提高;5)服務于資本積累的生產性財政,在二次分配方面難有作為,無法從根本上扭轉勞動收入占比過低的初次分配格局。

消費不足的根源來自傳統增長模式。傳統增長模式形成了特定的政府、企業和居民之間的分配格局,并導致居民消費增長緩慢。傳統增長模式下,一方面,由于生產率的提高,勞動力成本較低以及環境成本較低,企業可以保持較高的利潤率。對于私營企業而言,由于受到金融抑制的影響,企業留存收益進行重新投資。國有企業由于得到銀行系統支持,獲取廉價資金。而國有企業追求規模的動機強烈,企業收益也用于進一步投資。另一方面,投資擴張過程中,政府一方面獲得了較高的稅收入收入,一方面由于對部分資源的壟斷,可以通過資源釋放,例如土地供應,增加收入。因此投資擴張導致政府收入不斷增加。與之相對,勞動保護落后,勞動力供給充足,戶籍制度限制等因素,導致工人談判能力不足,勞動收入的產出占比不斷下降。我們發現勞動者報酬水平長期偏低的,各部門工資水平之間的差距也在逐步拉大。首先,以低端勞動力為主的制造業工資水平長期偏低。下圖描繪了1985年以來,制造業實際平均工資增速。2000年后,制造業實際平均工資增速在10%左右。然而制造業平均工資與全國各部門平均工資水平的差額卻在逐年拉大。我們計算了各部門平均工資水平的變異系數。變異系數等于當年各部門平均工資水平的方差除以均值。變異系數越大,表明部門之間的工資差異越大。隨著時間推移,行業之間的工資差異越來越大,這也成為收入分配的差距不斷拉大的重要原因。上述收入分配格局的出現,是導致總體消費占比逐漸走低的重要原因。

圖29 制造業平均工資實際增長速度

圖30 不同行業工資差異的變異系數

居民可支配總收入占國民可支配總收入比重長期下降趨勢是導致居民消費不足的核心原因。而導致居民可支配總收入占國民可支配總收入比例不斷下降的原因是居民在收入分配體系中處于弱勢狀態,居民在初次分配中的弱勢地位在再分配中也沒有得到糾正。如果通過企業合理地增加勞動者報酬支付、增加分紅和政府增加社會福利開支,居民部門在初次分配中和再分配中的收入比重得到合理的增加,則按照本報告以2008年GDP數字進行的估算,共可以增加2.42萬億元的居民消費需求。這個數字將大大超過僅在居民部門內部進行收入再分配而增加的居民消費。我們曾估算過僅在居民內部進行收入再分配對居民消費的擴張效應,結果發現,在一個較為極端的收入再分配假定之下(中低收入階層各收入組的收入份額均提高10%、高收入階層的收入份額下降27.5%),根據2007年數字進行估算,只能增加約320億元的居民消費(楊天宇,2008)。可見,盡管調整居民內部各階層之間的收入分配差距,也可以起到擴張居民消費的作用,但這個作用要遠遠小于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對居民消費的擴張效應,因此,從長期來看,改革收入分配體制是大力提升消費率的重要路徑,也是未來消費成為新的經濟增長源泉的必然選擇[24]

第二,在特定發展階段、資源約束和國際分工條件下,出口導向型工業化戰略有助于實現經濟總量的快速擴張,從而實現經濟趕超目標。但由此導致國內供給結構與家庭消費結構的錯配,并從供給層面制約家庭消費的增長。

可以簡化地將工業和第一產業歸為貿易品,將建筑業和第三產業歸為非貿易品;在居民消費結構中,將食品消費、衣著消費、家庭設備用品及服務歸為貿易品消費,將醫療保健消費、交通通信消費、教育文化娛樂服務、消費居住消費以及雜項商品與服務消費歸為非貿易品消費。根據這樣的統計口徑,分別計算出我國產出結構和居民消費結構中非貿易品對貿易品的比率。可以看出,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我國居民消費結構中非貿易品對貿易品的比率迅速提高[25],從1995年的0.51增至2008年的0.89[26];產出結構中非貿易品對貿易品的比率變動較為緩慢,從1995年的0.64增至2002年的0.88,隨后逐步降至2008年的0.85。

圖31 產出和居民消費結構中非貿易品對貿易品比率[27]

相對于國內總供給,我國的家庭消費需求更加偏向于非貿易品。由于非貿易品的潛在需求是無法通過進口來滿足的。所以,居民對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社會福利、公共管理和組織等非貿易品不斷增長的潛在需求,受制于供給的匱乏而無法轉變成現實的購買支出,由此導致居民儲蓄增加。非貿易品供給不足所導致的“強制儲蓄”,這也是制約我國家庭消費增長的重要因素之一。

給定傳統增長模式,決定了要素市場的扭曲與再分配失衡,導致家庭收入增長緩慢,收入分配向政府和企業傾斜。這使得政府和企業成為國內儲蓄供給的重要主體。在中國的總儲蓄中,家庭儲蓄所占比重不到50%,另外一半以上是政府儲蓄和企業儲蓄。企業收入構成了資本積累的直接來源。在政府承擔大量經濟建設和投資職能的情況下,政府儲蓄也成為資本積累的直接來源。通過要素市場的扭曲,使得家庭收入增長速度低于經濟總量的擴張速度,這就使得總收入中越來越大的部分通過政府和企業這兩個主體,直接轉變為國民儲蓄,并成為資本積累的來源。而消費占比不斷下降。

同時,家庭的消費傾向不僅受制于收入水平以及謹慎性儲蓄動機,還受到供給結構的影響。一方面,國有企業改革導致家庭在教育、醫療和住房方面的支出成本大幅增加。城市化以及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流動雖然帶動了農村居民收入的上升,但是由于戶籍制度的存在,使得農村移民工人難以充分享受城市的醫療、教育、養老和住房等方面的福利。所有這些都會導致家庭謹慎性或預防性儲蓄動機的增強。另一方面,教育、醫療和養老等非貿易品供給的不足,使得家庭對的潛在需求即便有收入支持,也無法轉變為實際的購買支出,由此導致“強制儲蓄”問題。這就使得家庭雖然在國民收入分配中占有的份額較低,但是卻依然維持非常高的儲蓄率。

4.傳統增長模式下失衡的總需求結構,導致總需求的增長難以持續。在宏觀經濟的動態平衡關系中,投資兼顧了需求和供給兩方面屬性,投資增長不僅意味著當期需求的增加,還意味著未來供給能力的更快擴張。在失衡的總需求結構中,這要求出口持續快速擴張。受制于國際分工體系的演變趨勢及國外市場的競爭態勢,我國出口持續快速增長的空間越來越小。這必將制約國內投資的增長。另一方面,高投資還直接受制于國內環境和資源成本的加劇和約束的強化。

在原有的過于依賴高投資的增長模式下,我國經濟增長的就業創造效應和收入創造效應不斷降低,為了解決就業和收入增長問題,必須依賴于高增長速度,這是所謂的“速度饑渴”或“高增長速度依賴癥”。所以,一旦投資和出口驅動的增長模式無法持續,這將意味著我國經濟超高增長的時代趨于結束。由此將會帶來嚴重的就業和社會問題。

第一,在全球外部不平衡逆轉、全球分工體系格局日趨穩定、中國出口產品集中度不斷上升所逐步界定的國際市場容量、出口退稅政策難有提升空間、勞動和資源成本上升和匯率升值的壓力以及逆周期的貿易政策盛行六大因素的影響下,未來出口作為中國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和主要源泉難以維持,并將步入遞減區域。

隨著我國作為亞洲最終產品出口歐美市場的平臺地位的形成,在歐美市場上對其他亞洲經濟體的替代過程逐步完成。通過替代其他亞洲經濟體而實現的對歐美出口的高速增長趨勢趨于停滯。也就是說,在未來我國已經不能通過提高在歐美市場上的占有份額來實現出口的快速增長。在這種背景下,我國對歐美出口的增長將主要依賴于歐美市場需求規模的擴大。但是次貸危機和歐債危機的爆發及其深層次影響的不斷顯露,歐美市場對外部產品的需求不可能繼續維持過去的增長軌跡。所以,我國的出口無法維持過去的高速增長路徑。

第二,隨著中國經濟發展,資源環境的透支,造成的社會成本越來越大,在監管缺失的條件下,這些粗放式增長模式不可持續。伴隨著資源枯竭和環境成本上升,粗放型投資主導的經濟發展模式必須轉變。

一方面,中國消耗的能源越來越大;傳統增長模式對能源供應提出了挑戰,維護能源安全的成本越來越高。以我國目前的經濟增長速度和生產規模,依賴國際市場購入大量資源來支持粗放型增長也是不實際的。中國利用國際市場不是無限度的,這就要求在加強對國內資源開發和國外資源利用的同時,更要注重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努力降低資源消耗。

從統計數據來看,2008年,我國GDP總量占世界的比重為7.38%,但能源消耗、鋼材和水泥消耗卻分別占世界的17.8%、44.7%和47.9%[28]。據預測,到2020年,在我國經濟發展所需的45種礦產資源中,可以保證的有24種,基本保證的2種,短缺的10種,嚴重短缺的9種[29]。到2020年中國的石油、鐵、錳、銅、鉛和鋅的進口依存度將分別為58%、52%、38%、82%、52%和69%[30]

以美國為例,2007年全球石油消費總量為8400萬桶/天左右,美國約為2000萬桶/天,超過25%。世界現有發達國家總人口約為10億:發達國家在過去200年左右的時間內相繼實現了工業化和現代化。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經濟體總人口約為56億:其中以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總人口和中東國家的人口總量接近30億;這些經濟體將在未來20~30年內集中步入工業化和現代化經濟體行列。中國人均能源資源探明量只有135噸標準煤,相當于世界人均量的51%,其中,煤、石油和天然氣分別為世界人均的70%、11%和4%。

正如人們的擔心:美國以世界5%人口消費著世界上25%的石油,仍嫌不足;中國若要達到美國人均能源消費水平,全世界生產的石油尚不能滿足我們一個國家的消費需要。

另一方面,傳統增長模式下,中國的能源利用效率并不高。如下圖,根據GDP單位能源消耗來看[31],中國能源利用效率仍然較低。下圖給出GDP單位能源消耗的比較,中國能源利用效率低于中等收入國家。

圖32 GDP單位能源消耗的比較

注:國際能源機構和世界銀行的PPP數據。

與此同時,為了推動節能減排的要求,應對氣候變化,中國政府已經做出了嚴肅的減排承諾。減排壓力也對傳統增長模式提出了挑戰。

表1 中國能源與政策目標(2006—2020)

資料來源:謝振華,“十五”電力工業回顧與“十一五”電力工業發展展望,http://info.electric.hc360.com/2006/09/30080952891.shtml。

第三,人口紅利逐漸衰竭,隨著人口老齡化以及勞動力低成本優勢的削弱,中國較長時期內依靠人口紅利帶來經濟高速增長的時代將不復返。

中國過去三十年的經濟高速增長,除了改革開放政策外,還得益于從1950~1970年代的高出生率帶來的80年代后人口紅利的爆發。研究表明,我國從1979到2007年,勞動力投入對經濟增長的平均貢獻率是13.08%,并呈現逐漸下滑的確實。此外,近些年來雖然我國勞動年齡人口每年還在增加,但增加數量越來越少,2005年我國經濟活動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55.56%,2006年和2007年連續兩年下降,分別為55.53%和55.52%,伴隨著2008年的全球經濟危機,我國經濟將進入下行周期,經濟活動人口比重會進一步下降。根據2005年的統計,中國60歲以上人口是1.44億,占全國人口的11%,中國已經進入老齡化社會,呈現“未富先老”的人口結構特征。

另外,從國際比較的角度,2006年我國15~64歲年齡人口比重為71.4%,在主要人口大國最高,繼續升高的潛力很小。據此,我們認為,實際上的人口紅利在2005年已經達到頂峰,之后將逐步回落。此外,我國近期勞動力成本的政策性上升將進一步透支人口紅利,因此,依靠人口紅利保持經濟快速增長的基礎已不復存在,與此同時,人口結構進入紅利拐點所帶來的工作年齡人口占比萎縮也將導致儲蓄率的降低,未來隨著勞動力成本和資金成本迅速上升,經濟增速均面臨下調壓力。

第四,在原有增長模式下,產生“速度饑渴”的根本原因在于,只有通過高速增長,才有可能避免各種社會矛盾的積累和集中爆發。但是另一方面,高投資驅動的增長模式導致經濟中各種結構性失衡的加劇。在不改變原有增長模式的條件下,我國將面臨兩難選擇。其一,陷入高投資→高增長→結構性失衡加劇→需要更高的增長速度→需要更高的投資→…這樣的惡性循環之中。其二,隨著投資和出口的增長約束不斷強化,經濟增長速度下降,結構性矛盾依然存在甚至繼續惡化,[32]但是卻可能導致各種社會矛盾集中爆發。為了突破這樣的兩難選擇,以改革促進增長模式的轉型,就成為我們必然的選擇。

首先是政府與市場失衡加劇。為了穩定經濟增長,政府不得不選擇越來越多的干預微觀經濟。而隨著政府干預的增加,市場自我完善的能力趨于減弱。導致政府與市場之間的失衡加大。集中表現為政府主導的投資擠壓了私人投資空間,要素市場價格機制扭曲導致民間借貸問題日益突出。其次是資本與勞動失衡加劇。為了維持增長,保持較高的投資水平和投資收益,政府在一定程度上選擇保護投資而不是保護勞動。勞動者談判能力并沒有隨著相關法規出臺得到明顯提高。勞動報酬不能隨著生產率增長而增長。勞資沖突不斷加劇,帶來社會管理的困難。第三是城鄉失衡加劇。在既定增長模式下,城市部門的增長決定了地區經濟增長,城市發展被傾注了更多的政府注意力。而農村的發展之后城市發展。城鄉之間的差距并沒有隨著經濟發展明顯改觀。總體而言,城鄉失衡矛盾不斷凸顯。第四是收入分配失衡。傳統增長模式下,要素市場價扭曲和再分配的生產偏向,導致收入分配不斷惡化。第五是內外失衡加劇。隨著國際經濟不平衡加劇和金融危機影響的持續,中國經濟內外失衡的矛盾也不斷增減。上述矛盾帶來的結果很簡單:有速度,結構惡化;沒速度,社會矛盾爆發。

第三部分 內需可持續增長的結構基礎

過于依賴投資和出口的總需求結構使得我國宏觀經濟動態平衡的脆弱性顯著提高。在國際分工調整和國內投資約束下,原有結構模式下投資和出口高速增長路徑難以持續下去。在此背景下,如何構建家庭消費需求長期可持續增長的基礎?事實上就成為影響我國宏觀經濟在未來中長期表現的關鍵問題。我們認為總需求結構失衡是傳統增長模式內生決定的,而隨著經濟增長約束條件變化,傳統增長模式不可持續。盡管增加消費被看作中國經濟結構調整的關鍵,但是在既定的增長模式下,無法通過調節收入分配來刺激消費增長。如果增長模式不變,收入分配格局不可能從根本上得到改善。從長期來看,可通過增長模式轉換來改變收入分配格局,進而提升消費需求對GDP的貢獻率。但在短期內,受社會經濟條件的制約,只能更多依賴投資穩定經濟增長。因此,一方面我們要依賴投資穩定經濟增長;另一方面,我們要在增長過程中推動增長模式轉變。走出困境的根本出路是深化經濟體制改革。

1.從總需求結構的表象來看,為了扭轉投資和出口占比過高、家庭消費需求占比過低的失衡狀況,需要用家庭消費需求替代外需和內需中的投資需求。然而,在給定的結構和制度特征下,這兩種替代過程都是難以完成的。短期內,實現總需求結構平衡并不是要使消費替代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壓制投資可能加劇中國經濟的波動風險。

第一,從家庭消費需求與外需之間的替代關系來看,相對于國內總供給,我國的家庭消費需求更加偏向于非貿易品,而出口的則是以制成品為主的貿易品。居民對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社會福利、公共管理和組織等非貿易品不斷增長的潛在需求,受制于供給的匱乏而無法轉變成現實的購買支出,由此導致居民儲蓄增加。非貿易品供給不足所導致的“強制儲蓄”,是造成我國居民低消費傾向的重要原因。在這樣的動態趨勢中,增加對居民的轉移支付以及從其他角度提升居民收入水平的政策措施不能構成刺激國內消費需求的充分條件。消費需求作為內需的重要組成部分,所需要的主要產品并不是那些可供出口的產品,在既定供求結構下,無論是支出變更政策還是支出轉換政策,都無法有效地實現國內消費需求對出口的替代。

盡管我們意識到必須增加教育、衛生、社會保障、社會福利以及文化娛樂等非貿易品的國內供給。但這也是國內產業結構轉型的基本內容之一,這需要一定時間來完成。為了實現上述服務于家庭消費的非貿易供給的增加,必然要求相關行業或產業投資的迅速增長。從這個角度來看,家庭消費需求的持續增長,離不開結構轉型條件下的投資快速增長,這樣才能從供給層面突破對家庭消費需求的制約。新結構下的投資快速增長,不僅能夠推動供給結構與消費需求結構相適應,而且有助于創造新的機會和收入增長源泉。

第二,鑒于消費和投資支出中非貿易品類別的差異,降低投資支出并不能有效緩解國內供給對非貿易品消費支出的強制約束。非貿易品供給約束直接制約非貿易品消費支出的增長,而且還使得總消費支出也無法迅速增長[33],單純的需求管理政策無法刺激消費支出的迅速增長。

從家庭消費對國內投資的替代關系來看。在投資支出中,非貿易品支出主要集中在第二產業的建筑業、第三產業中的交通運輸及倉儲、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批發零售服務、房地產、科研和綜合技術等生產型服務。而在消費支出中,公共管理和社會組織、教育、衛生、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住宿餐飲、文化娛樂以及旅游等生活型服務業以及電力、熱力、燃氣和水等公用事業是主要的非貿易品支出類別,占非貿易品消費支出的比重達到71%左右。

第三,從家庭消費行為來看,消費不僅受制于供給約束,還受制于家庭的收入和消費傾向。影響家庭收入增長和消費傾向提高的因素很多。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提高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并且收入提高不一定馬上帶來消費迅速增加。

相對于制造業,服務業的擴張具有更大的就業創造效應。結構轉型條件下的投資快速擴張,具體來說,就是消費型服務業的投資快速增長,能夠創造出更多的就業機會。這是保證家庭收入持續、穩定增長的基礎。總之,從我國當前制約家庭消費持續、穩定增長的眾多因素出發,為了實現家庭消費需求在未來中長期的持續增長,結構轉型和投資快速增長都是必不可少的。

第四,實際上中國的消費增速已經在加快;中國的發展階段表明,我們并沒有到達發達經濟體的消費水平。片面壓投資不僅無法提升消費,而且在短期內不利于中國經濟的健康發展。投資速度調整甚至是簡單地壓低投資速度,不是可行的選擇。

第五,盡管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有助于提升消費水平,但在既有增長模式下,收入分配制度反映總體利益結構,如果不通過改革打破利益結構,收入分配結構就難以調整,因此透過收入分配改革來提升消費就是一句空洞的口號。

也就是說,從增長模式角度來看,當前在既有投資結構和增長路徑下,僅僅通過收入分配改革來解決目前的擴大內需問題,并不是治本之策。維持內需可持續增長的基礎在于,通過投資轉型,推動居民收入增長,配合收入分配改革,拉動消費增長,形成投資和消費的良性循環。只有保持較高的投資水平,才能保證中國經濟增速,只有保證經濟增速,才能較好地解決收入分配問題。而依賴市場力量,通過投資結構優化和投資效率提高,對初次收入分配結構進行調整,增加居民收入,推動產業結構和供給結構與消費結構的協調,刺激消費增長,才是維持內需可持續增長的關鍵。

2.增長模式變革下的投資轉型是內需可持續增長的關鍵。在投資結構優化和效率提高的支持下,產業結構逐步升級,就業增加,進一步導致收入增加,收入的持續增長將為消費升級奠定基礎。進一步結合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增加社會保障力度,減少收入的地區之間,城鄉之間和家庭之間的差距,促進最終消費需求的穩定增長。而最終消費需求的增長又將進一步促進投資增長,形成投資增長與消費增長的良性互動。如果當前僅僅強調通過收入分配改革促進消費增長,忽視投資領域的改革,消費最終將變成無源之水。

收入分配制度對應了一種權力關系和動力機制,對經濟增長具有重要的影響。投資體制轉型的關鍵困難就是要化解行政分配權力和市場分配權力之間的沖突。過去的分配體制決定報酬機制和結構矛盾不斷疊加,最終導致政府、企業和居民收入分配失衡。居民收入在企業和政府的擠壓下受到抑制。這種分配格局導致兩種效應:國家財富迅速增長,政府和企業共同推動的高投資加速經濟增長,產品出口加速財富累積;居民收入增速緩慢,企業沒有動力支付高工資,政府沒有強制動機和措施減少稅負。以內需可持續增長為目標的結構調整下,需要平衡政府,企業與居民之間的分配關系。

受到約束條件變化的影響,既定增長模式下投資成本遞增、收益遞減,發展形勢岌岌可危。1)傳統投資已經成為過去。傳統投資高速增長,導致產能過剩加劇。中國鋼鐵,電解鋁等行業出現了嚴重的過剩。投資增速也導致投資效率和投資的利潤率不斷下滑。2)人口結構變動導致勞動力供給條件發生轉變,低端勞動力工資上漲導致傳統制造業投資回報率下降[34]

3)隨著收入水平的提高,人們的需求趨向多元化,產品品質精細化。在部分部門和行業,大規模生產的優勢將會消失,簡單模仿的投資回報將逐漸降低。需求擴散要求生產結構調整,從標準化生產向精細化生產,客戶定制生產過渡。以滿足多樣化的需求。4)傳統投資導致資源環境的透支加劇,造成的社會成本越來越大,在監管缺失的條件下,這些粗放式增長模式不可持續。

在投資結構方面,基于我國制造業比重相對過高、服務業比重相對過低的情況,結構調整的基本方向是服務業對制造業的替代,因此,需要實現投資結構向服務業的傾斜。但是必須強調的是,為了實現消費增長和投資增長的良性循環,服務業發展的重點應該是醫療、教育、養老和社會保障等公共服務業,因為這類服務業不僅與家庭需求直接相關,而且是過去一段時間內制約我國家庭消費增長的最重要的“供給短板”。

在滿足基本衣食住行的需要后,人們對醫療,教育,健康,保險等服務領域的需求增加,然而,我國的服務業發展嚴重滯后。中國服務業占GDP的比重約為40%,這是很低的水平。在“金磚四國”(BRICs,指巴西、俄羅斯、中國、印度)中,俄羅斯服務業占GDP的59%,印度為53%,中國是四個國家中最低的。此外,世界各國服務業占GDP比重的平均水平是68%;即便只與中低收入國家相比,中國服務業比重仍然偏低[35]。如圖顯示,一方面,屬于服務類的投資在全行業投資占比中的比例并不高,另一方面,隨著傳統投資模式的強化,在一些服務類行業,投資占比正在呈現下降趨勢。例如教育和公共管理的投資占比呈現下降趨勢。

以醫療為例:從醫院、衛生院數量來看,31個省和直轄市中有21個都呈總體下降趨勢,其余10個省份也只有河南、貴州和新疆增幅超過了5%,新疆增幅最大為10%,而上海、天津、重慶、河北的降幅分別達到了11%、11%、18%和25%。大部分省份六年間基本在3%以內波動,平均降幅為4.6%[36]

圖33 分行業投資占全社會投資比重

在消費支出中,公共管理和社會組織、教育、衛生、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住宿餐飲、文化娛樂以及旅游等生活型服務業以及電力、熱力、燃氣和水等公用事業是主要的非貿易品支出類別,占非貿易品消費支出的比重達到71%左右。從下圖中可以看出,在教育、衛生、社會保障、社會福利以及文化娛樂等服務方面,消費支出占相關行業總產出的比重都在50%以上。特別是教育、衛生、社會保障、社會福利、公共管理和公共組織等行業,消費支出占總產出的比重達到100%左右。從我國家庭的消費行為來看,經過過去多年的經濟發展、收入增長和消費升級,包括耐用消費品在內的有形產品的消費相對“飽和”,對醫療、教育和社會保障等服務的潛在需求迅速增長。從消費選擇行為來看,在服務性消費需求得不到有效滿足的情況下,對有形產品的消費也難以大幅增加。為了實現家庭消費的持續增長,必須增加上述服務業的供給。與此相適應,需要推動投資從制造業與生產型服務業向公共服務業的轉變。[37]

圖34 1980—2008年全國醫院、衛生院數量變化

圖35 社會服務行業的消費—產出比(%)

為了提高投資效率,重中之重是取消各種限制資本流動的行業準入約束。我國目前存在各種限制資本跨行業自由流動的政策性和體制性約束,根據我們的研究,如果資本可以自由流動,那么每年的總產出還可以增加11%~16%。因此,需要通過放松政府管制,特別是在放松民間資本投資領域限制的基礎上,發揮市場力量的作用,引導投資結構的演進。

資本自由流動的實質是更大發揮市場對投資選擇的引導作用,減少政府干預。資本自由流動可以進一步提升中國經濟增長。我們發現,中國目前投資領域仍然呈現受限制資本流動的狀態。根據我們的研究,如果資本可以自由流動,那么每年的總產出還可以增加11%~16%。表2顯示,從實際利率和均等化利率的差異來看,目前中國制造業的資本利用效率不高。在1999年,均等化利率是實際利率的1.5倍,但是在以后的年份中這個差距在逐漸減少。相應地,實際產出與理想產出之間的差距也在逐年減少。這表明,動態地看,中國制造業的資本利用效率在改善。聯想到國有企業的TFP相對最低,因此潛在產出缺口的減少應該是由于國企TFP的提高所致。

表2 資本在所有企業之間自由流動的理想結果

3.在長期中,為了實現投資轉型和投資持續增長,關鍵在于投資結構和投資領域的拓寬和轉型,即從傳統低效率的、依賴出口市場的生產領域轉向創新高效、適應國內家庭消費需求的產業部門。這種轉變應該是市場力量引導下的自發演進,為此,必須通過完善要素市場、放松政府管制和投資領域的準入限制、推動財稅改革、限制國有企業的壟斷力量,推動投資結構轉型與投資持續增長走向市場力量引導下的自發演化的路徑。

所謂投資轉型,就是通過勞動力、技術、資本、自然資源、環境承載與制度資源等生產要素在不同產業部門或行業之間的重新配置,實現整體經濟增長效率的提升,實現產業結構協調發展并逐步向更高水平演進,即實現經濟結構的優化并與社會發展相適應。在投資動力機制和方向轉變的條件下,將帶來新的消費升級機會。一方面,投資轉型將改變產品市場的供給結構,滿足居民更多樣的消費需求;另一方面,投資轉型將會創造新的就業機會,并提高勞動者收入占比,增加居民收入,促進消費的可持續增長。

如何才能保證在投資總量不變的情況先,優化投資的內部結構,把投資從產能過剩領域,從環境損害領域,從阻礙需求的領域轉向適應中國經濟發展階段,投資內部效率提高的領域和部門中來呢?促使微觀企業從依賴政府主導的投資決策轉向更加依賴市場,更加依賴創新才能發展的軌跡上來?我們認為,為了實現投資轉型,必須創造如下幾方面的條件:1)完善要素市場、理順價格機制,使得不同產業部門或行業的投資成本與收益在市場上得到真實顯露;2)推動政府的自身改革,打破利益格局,避免政府“與民爭利”,政府更多地專注于創造公平競爭和市場秩序;3)限制國有企業的壟斷力量,放松民間資本的投資領域限制和行業準入限制。這樣,供給和需求力量的對比才能在市場價格機制中得到真實體現,真實顯露投資成本和收益的市場價格信號才能充分發揮其對投資結構轉型和投資增長的引導作用。

4.由于家庭消費增長面臨著比投資增長更多的約束,所以,投資轉型帶來的供給結構變化、就業模式變化和初次分配格局的變化不足以保證家庭消費的持續增長,還必須其他方面的變革,包括:1)完善包括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在內的整個分配體系;2)通過城市化和區域發展政策縮小城鄉差距和地區差距;3)完善社會保障體制。

收入分配結構對消費具有重要的影響。不同人群具有不同的邊際消費傾向。即使人均收入水平提高了,但如果增加的收入主要集中在少數人手中,集中在高收入群體,集中在消費傾向較低的人群,社會總體消費水平也很難增長。近年來,經濟保持了持續穩定增長的態勢,同時居民收入水平也不斷提高。在居民絕對收入提高的同時,我國的基尼系數也有較大的提高。當前,收入分配的不合理現象已經引起了政府的重視,政府也已經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調節居民的收入分配,如通過稅收、轉移支付等手段縮小不合理的差距,但各種差距仍然沒有得到較為有效的控制。

圖36 按收入分組家庭消費不平等變化趨勢

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地區之間消費差異逐漸增加。在北京、上海等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GDP消費占比逐年增加,而有些地區呈現下降趨勢。這表明,發展落后地區的消費增長還有很大的空間。縮小地區之間發展差距有利于消費增長。從下圖中看出90年代以來我國收入和消費的標準差逐年增大,這反映了我國各省之間收入和消費的不平等程度逐步加大。伴隨著收入不平等程度的提高,消費不平等程度也在增加。但另一方面,消費不平等程度低于收入不平等程度。“十一五”期間中國消費需求在空間上呈現從東部小幅向中西部地區轉移。從2006年開始,東部地區最終需求占全國比重從52.35%下降到2010年的51.42%,其他區域則呈小幅上升的態勢,其中西部和中部地區增幅較大。這說明在發展戰略和新規劃的實施下,東北、中部和西部獲得極大的發展,隨著工業和投資向中西部地區進行轉移,引致了中西部地區的潛在消費需求的增加。

圖37 分省家庭平均消費差異變化

盡管我國的城鎮化水平獲得了快速發展,然而城鎮化水平仍然較低。推進城鎮化建設是擴大消費需求的重要戰略。城鎮化與城市人均消費水平正相關。而目前農村居民消費水平仍然大幅低于城鎮居民消費水平,更多的農民工進城,進而成為城市人口,將大幅提高整體居民消費水平。

圖38 城鎮化率與城市人均消費

圖39 城鄉居民消費水平對比

社會保障體系可以減少消費者面對的未來不確定性,從而減少人們的預防性儲蓄,增加消費。由于社會保障制度建立和發展的主要功能是要保證社會各階層的個人在退休之后都能享受到某種比較一致的利益結果,因此,適度縮小不同收入階層之間的社會差異,并保證居民個人在其生命周期內的各個階段都具有較穩定的消費水平。社會保障制度的存在增加了人們對未來預期的樂觀性,這在某種程度上替代了個人為實現跨期消費所要進行的預防性儲蓄,如此,居民個人便會傾向于減少自己的預防性儲蓄,被代替下來的儲蓄應用于個人消費,從而增加了即期整體的消費。在建立社會保障制度的情況下,人們對未來預期的樂觀度總體上來說還是增加了,從而有助于擴大消費需求。進一步來看,社會保障制度的建立提高了低收入階層的消費能力和傾向。可以提高低收入者未來可支配收入的水平,從而提高了低收入階層的邊際消費傾向和能力,有助于全社會消費總量的提高。

5.無論是分配結構、總供給結構還是總需求結構,其特征都根植于我國傳統的增長模式。我國傳統增長模式的制度基礎在于政府主導的漸進式增量改革。所以,傳統增長模式的困境不僅預示著增長模式調整的必要性,更預示著調整改革路徑和模式的必要性。隨著改革的推進和新的利益格局的形成,增量改革不再具有帕累托改進的特性,原有改革路徑下形成的既得利益集團對于進一步改革施加越來越大的阻力。“先試點、后推廣”模式創造了改革的壟斷權租金,由此引發的尋租活動削弱了這一模式的優勢。在此背景下的進一步改革的關鍵是政府的自我改革。

第一,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和內外部環境的變化,傳統增長方式留給我們的選擇只有兩個:不改革,繼續依賴增長解決社會經濟矛盾,社會矛盾不斷累積。一旦增長停滯,矛盾爆發。改革,重新調整經濟增長路徑,適當降低經濟增長速度,深化結構調整,實現內需的可持續增長。一個國家的經濟不斷增長的能力是建立在先進技術以及所需要的制度和思想意識的相應調整的基礎上的[38]。改革開放30年來經濟高速增長的源泉和基礎中,各因素均已發生衰減或變異:未來市場化進一步改革的紅利將逐漸遞減;受主要發達國家和地區外部不平衡調整的壓力、全球經濟增速深度下滑和復蘇的不確定性、中國出口產品集中度不斷上升所逐步界定的國際市場容量、出口退稅政策難有提升空間、勞動和資源成本上升和匯率升值的壓力以及逆周期的貿易政策盛行等因素的影響,未來出口作為中國經濟增長的動力和源泉難以維持和提升;當前工業化過程已達到歷史和國際的高位,并接近尾聲,未來工業投資增長速度將會明顯趨緩;人口紅利逐漸衰竭,未來儲蓄率將逐步降低,中國較長時期內依靠人口紅利和高儲蓄率帶來經濟高速增長的時代將出現變化。

第二,過去的改革模式能否繼續?原有的改革路徑已經遇到困境,改革必須進行重新調整和規劃。這是因為,過去改革的特征是:(1)以政府為先導改革。由于新的增長模式構建,內需持續增長更多依賴市場引導,政府主導可能破壞市場導向型經濟結構的調整。(2)利用原有組織推進改革。隨著經濟的發展,原有組織可能與某些市場主體結盟,形成了特定的利益集團,既得利益者繼續改革的動力已經在衰減。例如過去通過地方政府推進改革,但地方政府主導改革的副作用也日加明顯。(3)增量改革。新的增量改革常常是非帕累托改進,一部分人將在改革過程中利益受損,特別是政府官員。新的改革要求約束政府權力,增加政府透明度,這些都會損害官員個人私利。(4)過去先試點,后推廣的改革模式不可持續。改革試點權在行政系統中配發在調動地方政府的改革積極性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因為試點權會帶來壟斷性制度收益。但是隨著經濟發展,這種試點造成的尋租行為日益嚴重,從而扭曲了市場化改革的真實成本與收益。

第三,政府自我改革是改革順利推進的關鍵。我們需要繼續堅持漸進式改革,但同時需要保持社會穩定。然而,隨著各種失衡和矛盾的加劇,包括市場與政府的關系失衡、資本與勞動的利益失衡、地區發展失衡和收入分配失衡等,不改革就無法繼續保持社會的穩定。因此沒有政府推動自我改革,深層次的改革難以推進。當前政府需要認清改革的局面,堅定改革的決心。從利益關系調整的過程中尋找改革的動力,挑動各方的積極因素,促進改革不斷推進。中國經濟增長的奇跡與改革的推進密切相關。改革推動了資源利用效率的提高和資源重新分配,各階層在改革過程中增加了自身福利也進一步推動了改革的進程。在92年前,中國采取了局部改革,取得部分改革的經驗。1992年到2002年,通過更為全面的市場改革,國有企業改革,外貿改革,金融制度改革促進和經濟增長。2002年,新一屆政府推動和諧發展和包容性增長,社會經濟發展再上一個臺階。盡管改革過程中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改革繼續推進是經濟繼續發展的決定力量。

根據中國現實和國情,政府自上而下的改革是改革成功的關鍵。由于進一步的改革主要涉及全局性改革,特別是中央政府層面的改革,因此,改革需要依賴中央政府自上而下的推動,并保證地方政府具有落實中央政策的有效激勵。從中國歷史經驗來看,改革的道路雖然任重而道遠,但只要社會形成改革的共識,理解改革的利害關系,以史為鑒,改革促進發展值得期待。

第四,改革的四個突破口在于:1)政府功能重新定位;2)限制國有企業的壟斷力量,發展民營經濟;3)完善要素市場和分配體制;4)社會改革。

政府功能重新定位。市場經濟的充分發展需要政府提供相應的服務,政府必須從增長型政府向發展型政府轉變。停止干預市場價格和交易,逐步廢除對土地、勞動力、能源、礦物以及資本價格(利率和匯率)的管制。政府必須改革壟斷企業;改革稅收制度,以全面落實改善社會福利的目標。增加在社會保障、醫療、教育、住房和環境等公共服務領域的開支。政府政策要注意以下方面:一是平衡,即宏觀政策的松緊平衡,該壓的要壓,但該保的一定要保;二是服務,政府應該為放松微觀經濟提供服務,創造環境;三是改革,市場化的改革要及時跟上,這樣才能打破市場中的各種樊籬,釋放經濟活力。從地方政府的角度而言,我國的經濟增長已經進入一個轉型期,如果要試圖獲得一個新的報酬遞增的增長路徑,唯一可行的對策就是實現創新導向型的經濟結構轉型。地方政府之間的相互競爭會影響到各地區的創新水平,進而會影響到各地區的經濟結構的調整。如果要實現通過地區創新能力的改進來實現結構轉型,那么建立規范的地方政府間競爭秩序就至關重要。

限制國有企業的壟斷力量,放松對投資主體和投資領域的限制,為民營經濟的發展創造條件。目前情況看,是否出現“國進民退”的趨勢?這依然存在爭議,但現實是,國有企業數目在下降,就業人數在下降,增加值和固定投資在增加。盡管國有企業占比在減少,但是國有企業控制了經濟上游部分,擁有生產定價權,容易得到政府的支持,方便獲取銀行的貸款給,同時國有企業的利潤并沒有用于社會的再分配。這些特征導致社會競爭受損,資源使用浪費和社會不公平程度增加。以對外投資為例,中國的外匯主要由私營部門創造,但是對外直接投資主要由國有企業驅動。通過下圖考察了國有企業資產利潤率的情況,我們發現,國有企業資產利潤率與國有企業在行業中的比重正相關。這說明,國有企業的利潤在一程度上仍然反映了壟斷利潤。

消除勞動力市場和金融市場在內的要素市場的扭曲,配合再分配體制的改革。完善要素市場,消除政策性扭曲,使勞動和資金等要素的供給和需求力量在市場上得到真實體現,并最終在工資和利率等價格信號中得到真實顯露。這是要素市場真實顯露不同產業部門或行業的投資成本與收益的前提。在要素市場能夠真實反映要素成本和收益的情況下,市場力量才能成為投資結構演進過程的主導力量。我國居民收入增長緩慢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財政收入增長過快,一定程度擠占了居民收入的增長。盡管政府可以通過再分配增加居民收入,但在由于我國的財政主要是生產型財政,在財政支出的順序中,與醫療、教育、社會保障相關的支出和轉移支付并不處于優先位置,所以,財政的再分配功能并不強。從調整經濟結構的角度來說,由于稅種設置的不合理,使得部分稅種可能對創新和轉型起到相反的作用,比如增值稅。因此,在保持適度的稅收收入增加的同時,需要調整稅種結構,降低增值稅的收入比重。如果能在經濟轉型的過程中,適度調整增值稅,完善和培育合理的地稅體系,可能更有利于地區發展、區際平衡以及良性地區競爭。

圖40 國有企業行業占比與資產收益率

圖41 財政收入規模與增長速度變化

社會改革。中國的改革者必須注意到,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社會結構發生了深刻的變化。經濟發展必須與社會發展相協調。社會結構變化主要表現在:隨著網絡發展和信息傳播擴散,對自我利益的感受和追求增強;社會成員之間利益關系的互動性,相互影響性增強,從原來分割的局面日益融合;社會成員的利益日益多元化,不同利益主體的利益沖突逐漸加劇,要求多樣,靈活的社會政策與之相統一。這些特征會影響經濟層面的改革。這要求經濟層面的改革需要體現來自居民自下而上的需求。自下而上的需求更能反映居民自我利益的分布,多元化格局與發展的靈活性需要。要鼓勵居民參與政策的設計和政策實踐的反饋。

第四部分 結論與政策建議

1.主要結論

●總需求結構失衡導致我國宏觀經濟的內在穩定性下降;在投資和出口的相互強化機制中,外需沖擊的影響不斷放大,宏觀經濟對外需沖擊的脆弱性顯著提高;在各種外生沖擊下,政府熨平經濟波動的政策力度必須不斷提高,政策性干預帶來的負面影響會不斷加大。

●在就業創造效應和勞動收入增長效應不斷下降的背景下,只能通過更高的增長速度,才能抑制失業問題的加劇和維持必要的居民收入增長速度。由此導致我國政府對高增長速度的嚴重依賴,也可稱之為“速度饑渴”。一旦投資和出口受制于國內外約束而無法維持過往的高增長趨勢,經濟總量擴張速度的下降將會使得就業和家庭收入增長問題惡化,并帶來較為嚴重的社會問題。

●我國總需求結構對投資和出口的高度依賴性的根源在于經濟趕超戰略的政治動因和實現過程。為了在短期內實現經濟趕超目標,經濟總量的擴張成為政策層面的首要目標。由于技術進步和生產率增長面臨較多的約束和不確定性,促進資本投入的迅速增長就成為實現經濟總量迅速擴張的首要選擇。

●要素市場扭曲、收入分配體制和政策、產業政策、供給政策以及生產和投資補貼等手段結合在一起,一方面能夠增加國內儲蓄供給,使得資本積累有了充足的來源;另一方面能夠維持資本收益和資本成本之間持久的、較大的差異,進而維持企業強烈的投資動機。這是支持我國高投資最為重要的內部因素。

●投資增長依賴于出口的增長。從外部條件來看,中國出口在2000年以來的高速增長,主要得益于亞洲地區垂直分工體系以及服務于這一分工體系的區域內貿易關系和東亞—中國—歐美“三角貿易模式”。

●消費增長面臨收入與供給的雙重制約,這兩方面的制約都內生于我國傳統的增長模式之中。傳統增長模式不僅決定了當前的收入分配模式,導致勞動收入增長緩慢,而且導致國內供給結構與家庭消費結構的錯配,并從供給層面制約家庭消費的增長。

●傳統增長模式下失衡的總需求結構,導致總需求的增長難以持續。受制于國際分工體系的演變趨勢及國外市場的競爭態勢,我國出口持續快速增長的空間越來越小。這必將制約國內投資的增長。另一方面,高投資還直接受制于國內環境和資源成本的加劇和約束的強化。

●實現總需求結構平衡并不是簡單地用消費替代投資,事實上,在給定結構下,這種替代過程是無法完成的。內需持續增長的關鍵是投資增長與消費增長的良性互動。

●增長模式變革下的投資轉型是內需可持續增長的關鍵。投資轉型包括投資結構變化以及投資動力機制的變革。

●家庭消費增長面臨著比投資增長更多的約束,所以,投資轉型帶來的供給結構變化、就業模式變化和初次分配格局的變化不足以保證家庭消費的持續增長,還必須其他方面的變革,包括:1)完善包括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在內的整個分配體系;2)通過城市化和區域發展政策縮小城鄉差距和地區差距;3)完善社會保障體制。

●無論是分配結構、總供給結構還是總需求結構,其特征都根植于我國傳統的增長模式。我國傳統增長模式的制度基礎在于政府主導的漸進式增量改革。所以,傳統增長模式的困境不僅預示著增長模式調整的必要性,更預示著調整改革路徑和模式的必要性。

●隨著改革的推進和新的利益格局的形成,增量改革不再具有帕累托改進的特性,原有改革路徑下形成的既得利益集團對于進一步改革施加越來越大的阻力。“先試點、后推廣”模式創造了改革的壟斷權租金,由此引發的尋租活動削弱了這一模式的優勢。在此背景下的進一步改革的關鍵是政府的自我改革。

2.政策建議

第一,推進政府自我改革。

通過政府自身改革,打破政府、企業和家庭之間的傳統利益分配格局,轉變政府職能,避免政府“與民爭利”。

1、政府有選擇地逐步從競爭性領域退出;

2.減少“審批制”,特別是限制有可能產生大規模尋租活動的審批;

3.改革財稅體制。由生產性財政向公共財政轉變;

4.推動政府決策等行為的公開性與透明性。

第二,轉變經濟增長方式。

首先是增長方式轉變的動力機制,不應該是政府主導下的轉變,而是在政府放松管制條件下,市場力量引導的自發演進過程。

其次是增長的制度基礎的變遷,從政府主導向市場主導的轉變。

第三是轉變增長方式的目標是實現投資增長與消費增長的良性互動,為總需求和總供給的長期持續增長構建基礎。

第三,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

完善要素市場、理順價格機制,使得不同產業部門或行業的投資成本與收益在市場上得到真實顯露;

限制國有企業的壟斷力量,放松民間資本的投資領域限制和行業準入限制;

促進供給和需求力量的對比在市場價格機制中得到真實體現,以真實顯露投資成本和收益的市場價格信號引投資結構轉型和投資增長。特別是積極推進金融體制與國有銀行改革。

第四,推進收入分配改革。

增加企業支付給勞動者的勞動報酬,以提高國民收入初次分配中居民收入所占的比重;優化資本市場結構,拓寬投融資渠道,發展、完善各類金融市場主體,以提高居民財產性收入的比重;通過財政手段、金融手段、法律手段等諸多方式調節過高收入、保護合法收入、取締非法收入,保障低收入者的生活需求。

第五,推進供給結構改革。

在發展服務業的大趨勢下,重點是解決制約我國家庭消費增長的最重要的“供給短板”,以實現消費增長和投資增長的良性循環,為此,服務業發展的重點應該是醫療、教育、養老和社會保障等公共服務業。

供給結構變化應該是市場力量引導下的自發演化過程。

第六,消費與投資協調增長。

投資持續增長的關鍵在于投資轉型,包括結構變化和動力機制的變革。但是投資轉型帶來的供給結構變化、就業模式變化和初次分配格局的變化不足以保證家庭消費的持續增長,還必須其他方面的變革,包括:1)完善包括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在內的整個分配體系;2)通過城市化和區域發展政策縮小城鄉差距和地區差距;3)完善社會保障體制。

第七,正確處理內需與外需的關系。

內外需之間的關系并不是完全替代的,二者之間應該協調發展。不能因為強調內需發展而忽視外部需求的增長。根據中國的出口地區結構和產業結構,我們發現中國的外部需求仍然具有一定的增長潛力,政府應該繼續支持外需發展。

注釋:

[1]數據來自中經網統計數據庫。

[2]數據來自中經網統計數據庫。

[3]數據來自Fukumoto and Muto(2011)。

[4]包括:中國、巴西、美國、德國、印度、印尼、日本、韓國、馬來西亞、墨西哥、菲律賓、泰國、英國、OECD、東亞及太平洋發展經濟體、歐洲及中亞發展中經濟體、歐盟與世界平均水平。

[5]Std是指標準差,ave是平均值,std/ave是標準差對平均值的比率。

[6]其中的趨勢項是連續12期移動均值。因為1992年以前的是年度增長率數據,所以,從1995年以后開始是連續12個季度的移動均值。

[7]圖中給出的是從1992年1季度開始連續12季度的移動標準差(std)以及移動標準差與移動均值的比率(std/ave)。數據來源:wind資訊。

[8]用移動標準差對平均值的比率衡量。

[9]GDP季度增長率的連續3個季度移動標準差對平均值的比率。分產業GDP季度增長率數據來自wind資訊。

[10]工業增加值月度同比增長率的連續3個月移動標準差對平均值的比率。工業增加值增長率數據來自wind資訊。

[11]用M2的季度同比增長率代表貨幣增長率。GDP和M2季度同比增長率數據來自wind資訊。

[12]根據wind資訊的統計數據計算而來。

[13]在理論上,利率通過替代效應和收入效應兩個渠道影響家庭儲蓄。在理論上升后,替代效應導致儲蓄增加,收入效應卻導致儲蓄供給的下降。所以,利率提高對儲蓄供給的影響是不確定的。在更為一般的意義上,經驗證據不能充分支持金融深化對儲蓄的促進作用。在跨國比較中人們發現,金融發展程度更高、金融體系更加完善的發達經濟體,儲蓄反而較低;金融發展程度較低、金融體系不晚上的發展中經濟提,儲蓄水平反而更高。

[14]Huang(2010)認為,在中國的改革進程中,產品市場改革和要素市場改革進程是不對稱的。產品市場具有較高的自由化程度,但是要素市場依然存在嚴重的扭曲。要素市場扭曲不僅表現為勞動市場和金融體系的不完善,而且表現對生產、投資和出口直接的政策性補貼。

[15]參見:于春海(2010)。

[16]數據來自Fukumoto and Muto(2011)。

[17]當然,可貿易程度的區分并不是絕對的。

[18]參見:WTO(2011)

[19]相關變量占GDP的百分比。數據來自世界銀行世界發展指數。

[20]WTO(2011)。

[21]數據來自2011年4月的IMF《地區經濟展望》(亞洲和太平洋)。

[22]1989—2008年數據及進口消費產品的分類均來源于章艷紅(2009),2009年數據來源于美國USITC數據庫。

[23]占總出口的百分比。數據來自2011年4月的IMF《地區經濟展望》(亞洲和太平洋)。

[24]請參見中國人民大學2009年一季度宏觀報告分報告六《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對我國居民消費需求的擴張效應》。

[25]收入水平的增長、老齡化趨勢以及政府公共服務支出的減少,多種因素結合在一起,導致家庭在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社會福利和住房服務方面的支出迅速增長。

[26]2006年以后該指標呈現下降趨勢,究其原因,應該主要是不同類別消費品價格增長速度的差異。計算中所使用的名義指標,并沒有剔除價格變動的影響。2007年和2008年,食品消費價格分別上漲12.3%和14.3%;同期,總體消費價格分別上漲4.8%和5.9%。由此導致2006年至2008年城鎮和農村家庭消費中食品消費的名義占比分別提高2.1和1.3個百分點。

[27]根據中經網統計數據庫的數據計算而來。

[28]韓潔、王宇:《節能減排掀起全民行動,“硬約束”指標“保駕護航”》,見中央政府門戶網站(www.gov.cn),2007年11月27日。

[29]任勇:《我國開始步入環境與發展戰略轉型期》,中國社會科學院第四屆中國經濟論壇論文集,2008年5月。

[30]盧中原執筆:《“十一五”期間至2020年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突出矛盾、基本任務、前景展望和政策取向》,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內部研究報告,2005年。

[31]是指平均每千克石油當量的能源消耗所產生的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GDP。按PPP計算的GDP是指采用購買力平價匯率將國內生產總值換算為2005年不變價國際元。國際元對GDP的購買力相當于美元在美國的購買力。

[32]在2009年的《中國宏觀經濟分析與預測》報告中,我們的研究表明,經濟增長速度的下降并不會自然地緩解我國的結構性矛盾,甚至會導致結構性矛盾進一步惡化。

[33]經過過去多年的經濟發展、收入增長和消費升級,包括耐用消費品在內的有形產品的消費相對“飽和”,對醫療、教育和社會保障等服務的潛在需求迅速增長。從消費選擇行為來看,在服務性消費需求得不到有效滿足的情況下,對有形產品的消費難以大幅增加。

[34]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最新統計,我國勞動年齡人口比重出現下降2011年末全國60歲及以上人口達到18499萬人,占總人口的13.7%,比上年末增加0.47個百分點;65歲及以上人口達到12288萬人,占總人口的9.1%,增加0.25個百分點。由于生育持續保持較低水平和老齡化速度加快,15~64歲勞動年齡人口的比重自2002年以來首次出現下降,2011年為74.4%,比上年微降0.10個百分點。

[35]參考白重恩(2007):政府作用、法律環境與服務業發展

[36]具體參見分報告。

[37]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公布的2002年投入產出表。

[38]庫茲涅茨:《現代經濟增長:發現和反映》,《現代國外經濟學論文選》第二輯,商務印書館,1981年。

主站蜘蛛池模板: 龙里县| 班戈县| 扎兰屯市| 屯留县| 林甸县| 伊春市| 小金县| 沙河市| 宝丰县| 潞城市| 开化县| 江北区| 沛县| 濮阳县| 密山市| 平南县| 冀州市| 静乐县| 兴隆县| 正蓝旗| 东山县| 卢氏县| 将乐县| 罗源县| 阿荣旗| 浦北县| 英吉沙县| 宝鸡市| 西城区| 资中县| 嘉义县| 灯塔市| 抚远县| 临安市| 蒙自县| 峨边| 白山市| 民县| 海原县| 邵阳县| 大渡口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