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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天,埃爾莎都躲在閨房里,稱自己身體不舒服。其實,她只是無法披著剪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面對父親,也無法直視自己內心的渴望。起初,她試著讀書。書總能給她帶來慰藉。小說給了她變得大膽、勇敢、美麗的空間,哪怕這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

可那紅綢子卻跟她說起了悄悄話,說話聲越變越大,到最后,她收起書本,開始用白報紙做連衣裙的樣板。做好后,如果不更進一步,便顯得很愚蠢,于是她剪好布料,縫起了連衣裙,權當是在自娛自樂。

縫著縫著,一種強烈的感覺漸漸涌上她的心頭:是希望

某個星期六的晚上,她終于舉起了做好的連衣裙。是大城市時興的款式——V領上身,低腰,手帕式下擺,非常現代,也很大膽。這樣的連衣裙是給那些整夜跳舞、無憂無慮的女子準備的。人們叫她們新潮女郎。那些年輕女子炫耀自己很獨立,喝烈酒,抽煙,穿連衣裙跳舞,還大秀美腿。

即使她沒辦法在閨房外穿這條連衣裙,但她起碼得在房里試穿一下。

她洗了澡,刮了腿毛,給裸露的皮膚穿上長筒絲襪,讓皮膚變得光滑。她把濕漉漉的頭發盤起來,用發卡做成卷發,祈禱它們能卷一點兒。等頭發干的時候,她偷偷溜進了母親的房間,從梳妝臺上借來一些化妝品。她聽見樓下的手搖留聲機正在放音樂。

最后,她梳理了一下微微卷曲的頭發,將迷人的銀色頭箍戴在額頭上。她穿上連衣裙,裙子像云一樣輕盈,飄了起來。手帕式下擺讓她那雙長腿顯得更長了。

她湊近鏡子,給藍色的眼睛畫上黑色的眼線,給高聳的顴骨刷上一道淡玫瑰色的粉。紅色的口紅讓她的嘴唇看起來更加飽滿,就像那些女性雜志上總是保證的那樣。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心想:天哪,我幾乎算得上漂亮了

“你能做到的。”她大聲說道。勇敢點兒。

走出房間,走下樓梯時,她感到很自信,這讓她很驚訝。她活到現在,人們總說她不夠好看。但現在,他們可不能這么說……

她母親是頭一個注意到的。她用力拍了拍埃爾莎的父親,讓他放下手中的平裝版《農場雜志》,抬起頭來。

他皺著一張臉,緊鎖著眉頭:“你穿的是什么?”

“我……我自己做的。”埃爾莎緊張地握住雙手,說道。

父親“啪”的一聲合上了《農場雜志》:“你的頭發,天哪,還有這條妓女才會穿的裙子。回你的房間去,別再丟人現眼了。”

埃爾莎向母親求助:“這是最時興的款式——”

“但不適合虔誠的女人,埃爾西諾。你的膝蓋都露出來了。這里可不是紐約城。”

“趕緊回去。”父親說,“別磨蹭。”

埃爾莎本打算聽父親的話。緊接著,她想到了屈從意味著什么,便停了下來。要是沃爾特爺爺還在,他肯定會叫她不要屈服。

她逼著自己抬起下巴:“我打算今晚去地下酒吧聽音樂。”

“不行。”父親站了起來,“我不準你去。”

埃爾莎跑向了門口,她害怕自己如果放慢速度,就可能會停下腳步。她踉踉蹌蹌地出了門,一直跑,沒理會那些呼喚她的聲音。直到呼吸變得急促,她才停了下來。

鎮上的這家地下酒吧夾在一家陳舊的車馬出租行(在這個屬于汽車的時代,這家出租行早就用木板封起來了)和一家面包房之間。自從第十八號修正案得到批準、禁酒令開始實施以來,她見到過不少男人和女人消失在地下酒吧的木門之后。很多年輕女子穿著和埃爾莎一樣的衣服,這一點正好跟母親的看法相反。

她走下木質臺階,來到緊閉的門前,敲了敲門。趁她不注意,門開了,露出一道縫兒,里面出現了一雙瞇著的眼睛。爵士樂鋼琴曲的旋律和雪茄的氣味隨風從縫里飄了出來。

“暗號。”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暗號?”

“沃爾科特小姐。你迷路啦?”

“我沒迷路,弗蘭克。我很想聽點兒音樂。”她說道。見自己語氣如此鎮定,她感到很驕傲。

“如果我放你進去,你家老爺子準會把我臭罵一頓。回家去吧。你這種女孩實在沒必要穿成這樣走在街上。這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門緊緊地合上了。她依然能聽見鎖著的門背后傳來的音樂聲,放的是《我們難道不開心嗎》《我們難道不開心嗎》(Ain't We Got Fun)是一首首演于1920年,正式發布于1921年的流行狐步舞曲。。空氣中,雪茄的味道還未散去。

埃爾莎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有些困惑。她連進都不能進去嗎?為什么不能呢?禁酒令讓飲酒變成了違法行為,這的確不假,可鎮上的每個人都會在這種地方喝上一杯,警察們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向縣法院走去。

這時,她看見一個男人正朝她走來。

他又高又瘦,長著濃密的黑頭發,其中一部分被亮閃閃的發油馴得很服帖。他穿著緊貼他窄小臀部的土灰色褲子,以及扣子扣到脖頸處的白色襯衫,襯衫外還套著米色毛衣,只露出了格子領帶的結。他頭上戴著皮制的報童帽,戴法很時髦。

他向她走來時,她發現他特別年輕——或許頂多十八歲,有著被曬得黝黑的皮膚,以及棕色的眼睛(按照她那些浪漫小說里的說法,這是雙“性感的眼睛”)。

“你好啊,女士。”他停下腳步,摘掉帽子,微笑起來。

“你在跟我……說話嗎?”

“我在這附近可沒有看到其他人呢。我叫拉法埃洛·馬丁內利。你住在達爾哈特嗎?”

意大利裔。天哪。她父親肯定不希望她看著這個年輕人,更不用說跟他說話了。

“嗯。”

“我不住這兒。我來自孤樹鎮,是一個喧鬧的大都市,在俄克拉何馬邊界附近。千萬別眨眼,不然就會錯過那地方。你叫什么?”

“埃爾莎·沃爾科特。”她說。

“跟那個拖拉機供貨商的名字一樣?嘿,我知道你爸爸。”他微微一笑,“你穿著這么漂亮的裙子,一個人在這里干什么呢?埃爾莎·沃爾科特?”

像芬妮·希爾那樣。大膽點兒。這可能是她唯一的機會。等她回家以后,父親也許會把她關起來。

“我想,我很……寂寞。”

拉法埃洛的黑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匆匆咽了口唾沫,喉結動來動去。

她等他開口說話,等了很久很久。

“我也很寂寞。”

他抓住了她的手。

埃爾莎差點兒就掙開了他的手,由此可見她有多震驚。

她上一次被人觸碰是在什么時候呢?

只是碰一下而已,埃爾莎,別像個傻子一樣。

他太帥了,這讓她略感不安。他會不會像那些在學校里戲弄和欺負她,在她背后拿別人的名字叫她的男孩一樣?月光和陰影雕刻出了他的臉龐——高高的顴骨、平闊的額頭、尖挺的鼻子、豐滿的嘴唇,她不禁想到了自己讀過的那些罪惡的小說。

“跟我來,埃爾絲。”

他給她起了個新名字,就這樣,把她變成了另一個女人。這個舉動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一想到這里,她便覺得身子顫抖了起來。

他領著她穿過一條陰暗空曠的小巷,穿過黑暗的街道。地下酒吧敞開的窗戶里傳來了《嘟嘟,嘟嘟,親愛的!再見》《嘟嘟,嘟嘟,親愛的!再見》(Toot,toot,Tootsie! Goodbye)是一首發布于1922年的歌曲。在20世紀20年代(亦稱“興旺的二十年代”)的美國,這首歌曾與時髦女郎(flappers)的形象聯系在一起。的聲音。他領著她經過新火車站,走出鎮子,走向一輛漂亮的福特T型農用卡車,車很新,配有一個很大的車廂,車廂的擋板是用木制板條做的。

“車很漂亮。”她說。

“今年小麥的收成很好。你喜歡在晚上開車兜風嗎?”

“當然啦。”她爬上副駕駛座后,他便發動了引擎。他們向著北邊開去,一路上,駕駛室一直震動得很厲害。

開了不到一里路,他們在后視鏡中看到了達爾哈特。路上什么也看不見,沒有山丘,沒有溪谷,沒有樹木,沒有河流,只有偌大的星空,大到似乎已經吞下了整個世界。

他開車行駛在顛簸的路上,接著拐向了破舊的斯圖爾德農莊。曾幾何時,這個農莊因其谷倉的規模而聞名全縣,可上一次鬧旱災時,它遭到了主人的遺棄,谷倉后面的小房子也已被木板封住,一封就是好些年。

他把車停在空蕩蕩的谷倉前,關掉引擎,在車上坐了一會兒,凝視著前方。兩人一言不發,只聽得見呼吸聲以及熄了火的引擎發出的嘀嗒聲。

他關掉車燈,打開他那側的車門,然后繞到車的另一邊,打開了她那側的車門。

她看著他,眼見著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扶她下了卡車。

他本可以后退一步,卻沒有,所以她能聞到他口氣里的威士忌味道,以及他母親給熨燙或清洗襯衫時一定用到了的薰衣草的味道。

他朝她微笑,她也朝他微笑,覺得充滿了希望。

他把兩床被子鋪在車廂上,然后他倆爬上了車廂。

他們并排躺著,抬頭凝望著繁星點點的浩瀚夜空。

“你多大了?”埃爾莎問。

“十八,可我母親把我當成小孩一樣對待。今天晚上,我可是偷偷溜出家門,到這里來的。她太擔心別人怎么想了。你很幸運。”

“幸運?”

“你能在大晚上一個人走來走去,穿著這么一條裙子,連個伴兒都沒有。”

“我跟你講,我這么做,我爸爸很不高興。”

“可你還是這么做了,你逃了出來。埃爾絲,你有沒有想過,生活一定比我們在這里見過的要精彩得多?”

“我確實想過。”她說,“我的意思是……在某個地方,我們的同齡人正喝著仿杜松子酒,伴隨著爵士樂起舞。女人們正在公共場合抽煙。”

他嘆了嘆氣:“而我們卻在這里。”

“我把頭發剪了。”她說,“你肯定覺得我像是殺了人一樣,就跟我父親的反應一樣。”

“老人就是老人。我的家人從西西里來到這里時,手上只有一點點錢。他們把這個故事反復講給我聽,還把他們的幸運硬幣給我看,仿佛能來到這里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你可是個男子漢,拉法埃洛。你什么都能做,什么地方都能去。”

“叫我拉菲吧。我媽媽說這名字聽起來更像美國名字,可如果他們這么在乎當美國人,那他們應該管我叫喬治,或林肯。”他嘆了嘆氣,“能把這些話大聲說出來,哪怕就說這么一次,實在是太好了。你是個好聽眾,埃爾絲。”

“謝謝你……拉菲。”

他翻了個身,側著身子。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她有所察覺,得很努力才能保持呼吸均勻。

“我能親你嗎,埃爾莎?”

她勉強點了點頭。

他俯身吻在她的臉頰上。他的嘴唇貼著她的皮膚,變得很柔軟。嘗到了親密接觸的味道后,她覺得自己煥發了生機。

他從臉頰一直吻到脖子,這讓她很想碰他,可她不敢。幾乎可以肯定,好女人是不會干出這種事來的。

“我能……再做點兒什么嗎,埃爾莎?”

“你的意思是……”

“能愛你嗎?”

埃爾莎曾夢到過這樣的時刻,曾祈禱它早日到來,也曾用自己讀過的書里的片段拼湊出這樣一幅畫面。可現在,它出現了,成了現實。有個男人正向她發出愛的請求。

“嗯。”她悄聲說道。

“你確定嗎?”

她點了點頭。

他往后退,笨手笨腳地去解腰帶,把它拉開,丟到了一旁。脫下褲子的時候,腰帶的帶扣碰到了卡車的側面,“咔嗒”響了起來。

他撩起她的紅色絲綢連衣裙,裙子順著她的身子往上滑,撓得她直癢癢,激起了她的欲望。就在他扯下她的內褲時,她借著月光,看到了自己那雙光溜溜的腿。和煦的夜風輕撫著她,讓她直哆嗦。她并攏了雙腿,可他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分開,爬到了她身上。

天哪。

她閉上雙眼,太疼了,她哭了出來。

埃爾莎緊閉著嘴,試圖保持沉默。

他呻吟著,顫抖著,癱軟在她身上。她彎著脖子,在頸間感受到了他沉重的氣息。

他從她身上滾了下來,但仍然離她很近。

“哇哦。”他感嘆道。

他的聲音里仿佛還帶著笑意,但這怎么可能呢?她肯定做錯了什么。這……不可能。

“你真是個特別的存在,埃爾莎。”他說。

“感覺……還不錯?”她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感覺棒極了。”他說。

她想側過身來,仔細端詳他的臉,吻他。這些星星她已經見過無數次了。他是個全新的存在,而且他想要她。這給她的世界帶來了劇變。這樣的機會她以前想都沒想過。我能愛你嗎?他剛剛問道。也許他們會睡在一起……

“好啦,我想我最好送你回家,埃爾絲。如果天剛亮的時候我還沒坐在拖拉機上,我爸爸就會揍我一頓。明天我們還要耕一百二十英畝地,得再多種點兒小麥。”

“哦,”她說,“好吧。當然啦。”

*

埃爾莎關上車門,透過開著的窗戶凝視著拉菲。拉菲微微一笑,慢慢舉起手來,接著便開車離開了。

這算是怎樣的道別?他還想再見她嗎?

看看他那副模樣吧。當然不想了。

況且他還住在孤樹鎮,離這里有三十英里路。就算她真的碰巧在達爾哈特見到他,那也無濟于事。

他是意大利裔,信天主教,很年輕。在她家人眼中,他毫無可取之處。

她推開大門,步入了他母親那芬芳四溢的世界。從現在起,盛開在夜晚的茉莉花總會讓埃爾莎想起他……

到了家門口,她打開正門,走進了陰暗的客廳。

關門時,她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便停下了腳步。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她看見父親正站在手搖留聲機旁。

“是誰?”他朝她走過來,說道。

埃爾莎的銀色珠飾頭箍滑了下來,她又把它推了上去:“你……你的女兒。”

“對極了。為了讓得克薩斯成為美國的一部分,我父親拼盡了全力。他加入了得州騎警,在拉雷多打拼,中過槍,差點兒就死了。我在這片土地上灑下過熱血。”

“是……是的。我知道,可——”

等到父親的手伸到埃爾莎面前,她才注意到,可這時候她已經躲不開了。他狠狠地敲了她的下巴,她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她慌忙退回到角落處,想要逃走:“爸爸——”

“我們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你給我滾開。”

埃爾莎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跑到樓上,“砰”的一聲關上了臥室的門。

她用顫抖的手點亮床邊的燈,脫下了衣服。

她的胸口上方有一塊紅印。(是拉菲干的嗎?)下巴上的瘀青已經開始變色,頭發也因為做愛而變得亂糟糟的——如果那也稱得上做愛的話。

即使是這樣,如果她可以,她還會再來一次。她愿意讓她父親打她,吼她,誹謗她,或是剝奪她的繼承權。

現在,她知道了自己以前不知道,甚至不曾懷疑的事情:為了被人愛,哪怕只被人愛一個晚上,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忍得了。

*

第二天一早埃爾莎醒來時,陽光已經透過敞開的窗戶照了進來。紅色的連衣裙掛在壁櫥的門上。她下巴還疼著,這讓她想起了昨晚,同樣讓她想起昨晚的,還有拉菲的“愛意”給她留下的痛,那痛意還未散去。這一晚她既想忘記,又想記住。

她的鐵床上堆滿了她做的被子,她常在寒冬時節借著燭光縫制這些被子。床腳放著裝有她的嫁妝的箱子,在人們意識到她這個丑小鴨永遠不會變成白天鵝之前,她曾懷著愛意,把箱子塞得滿滿的,里面有一些繡了花的亞麻衣服,一件用上等細棉布做的精美白色睡衣,以及那床她從十二歲時起便開始縫制的喜被。等到埃爾莎開始來月經時,媽媽已悄然不再談論她的婚禮,也不再用珠子點綴那一塊塊阿朗松針繡花邊。那些花邊原本已經足夠半條裙子用了,卻只能疊起來,躺在一片片薄紗間。

有人在敲門。

埃爾莎坐了起來:“請進。”

媽媽走進了房間,她時髦的日用鞋走在覆蓋了大部分木地板的碎呢地毯上,一點兒聲響沒發出。她是個高個女人,肩膀寬闊,不茍言笑。她過著無可指摘的生活,擔任教會委員會的主席,管理市容市貌美化協會,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總是放低聲音。沒有什么事,也沒有什么人可以激怒密涅瓦·沃爾科特。她聲稱此乃家族特質,是她從祖先那里繼承下來的,那些祖先來到得克薩斯的時候,人們騎著馬走上六天六夜,都見不著一張白人的臉龐。

媽媽在床邊坐下。她染成黑色的頭發向后梳著,綰成了一個發髻,顯得她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加有棱角。她伸手摸了摸埃爾莎下巴上的那處瘀青,那地方依然一碰就疼。

“要是我父親,他對我下手肯定會更狠。”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埃爾西諾。”她探身向前,把埃爾莎的一縷被她剪過而變得亂蓬蓬的金發塞到她耳后,“我猜,我今天會在鎮上聽到一些閑話,一些小道消息,跟我的某個女兒有關。”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你遇到麻煩了嗎?”

“沒有,媽媽。”

“這么說來,你還是個好女孩了?”

埃爾莎點點頭,卻不敢大聲將謊話說出口。

媽媽的食指向下一伸,碰了碰埃爾莎的下巴,把她的臉向上一抬。她端詳著埃爾莎,慢慢皺起眉頭,像是在評估什么:“漂亮的衣服并不會讓人變得漂亮,親愛的。”

“我只是想——”

“這件事我們就別提了,就當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媽媽一邊站著,一邊撫平她那條淡紫色的縐紗裙,盡管裙子上沒有褶皺,也不敢有。她倆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即使我們很有錢,也很有地位,你還是結不了婚,埃爾西諾。沒有一個地位顯赫的男人想要一個不漂亮的妻子圍著他轉。如果真有一個人可以忽略你的弱點,他肯定不會對你受損的名譽不聞不問。你得學會知足常樂。扔掉你那些愚蠢的浪漫小說吧。”

出門的時候,媽媽拿走了她那條紅色的絲綢連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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