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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群體心理

第一章 群體的一般特征

1. 群體是個活的生物

許多人湊在一起,就叫群體。

不管他們是誰,不管他們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他們因為什么湊在一起,只要他們湊在一起,就是一個群體。

或許我們會認為,這些人雖然組成了一個群體,但他們中的每個人仍然是獨立的,和他單獨一個人的時候沒有什么區別。

但是現代心理學可不這么認為。

在現代心理學看來,群體一旦形成,就立即有了群體的特點,這種特點與其中任何一個人的特點都不同,卻和每一個群體的特點沒什么區別。

所有的群體都是一樣的,群體就像一個活的生物,它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思想,這種群體中共同的感情和思想,就是所謂的“群體心理”。

“群體心理”是不可靠的,是暫時的,一旦構成群體的人各自離散,每個人就又立刻恢復到了自己以前的狀態。但在群體之中,他的個性卻消失了,不見了,這時候他的思想、感情所表達的與群體的思想感情完全一致。

有關群體共同的心理狀態沒有明確的術語可以表述,我們只能稱之為組織化的群體,或者叫心理群體。

這個組織化的群體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存在,他的行為體現為精神的統一律。

2. 構成群體的條件

但是,一些人偶然出現在同一個場合,這還不足以構成組織化群體的特點。大街上往來穿梭的人雖然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點,但是這些人的目標各不相同,就構不成心理學意義上的群體概念。

真正意義上的群體,是有其前提條件的,缺少了這個條件,一群人就稱不上是群體。

群體中的人有兩個共同的特點:首先是每一個人個性消失,其次是他們的感情與思想都在關注同一件事。

有時候,即使這些人不在同一個場合,但如果符合這個條件,也可以稱之為一個群體。

較為典型的是一種激烈感情的促動,比如大家共同關心的國家大事,一旦太多的人同時考慮這個問題,那么這些原本獨立的個人就立即形成一個群體。

一個偶然的契機,可以讓這些原本分布在四面八方的人同時聚集在某一個場所,這時候,這群人就立即表現為同一種心理特征,他們的行為再也沒什么區別了。

所以,有時候三五個人會形成一個群體,而成千上萬的人湊在一起卻未必會發生這種心理現象。

任何時候,一個民族都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共同的場合——人數太多了——但不管他們在哪里、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有多遠,他們是同一個群體,他們的行為表征沒有任何區別。

3. 群體的相同與不同

心理群體形成之后,就會表現為一種共同的、暫時的,然而又十分鮮明的普遍特性。除此之外,群體還會表現出一些附帶的特性。

組成群體的人員不同,那么除了普遍特性相同,不同的群體的附帶特性也不一樣,而且,群體的精神結構也會有所不同。

這樣,我們就可以對群體進行分類。

所有群體都有一些共同的特點,不管群體是由什么人組成的,所有的群體都有著一致性。

除此之外,不同的群體還有不同的附帶特點。構成群體的人員不同,其附帶的特征也就有所不同。

所以,我們可以根據群體的普遍特性來辨認群體,同時又可以根據群體的不同附帶特性將他們區別開來。

4. 群體共性的研究方法

現在,我們先來看看群體的共同特性。

我們就像自然科學家一樣,先將人類分成一個大的族系,找到并描述出所有族系共同的特點,然后再區分出不同族系的個性特點。

但是族系研究相對來說簡單很多,而群體的心理卻幾乎無從著手。

構成群體的種族不同,群體心理就有所不同。

同一種族的構成方式或比例不同,群體心理同樣也有所不同。

刺激群體心理的要素不同,群體心理就有所不同。

即使群體承受同種類型的刺激,但刺激的強度不同,群體的心理表現仍然會有所不同。

以上諸多因素的變化構成了群體心理研究的困難,當然,個體心理學的研究也同樣會遭遇這些困難。

比如說,只有在小說中,一個人的性格才會一生不變。

再比如說,只有環境的完全一致性,才能造成族群性格明顯的單一性。

諸多權威資料都告訴我們:任何一種精神結構都包含著各種性格的可能性,而環境的突變,卻會讓這種可能性表現得更為突出。

這樣,我們就會明白,為什么法國國民公會中那些最殘暴的成員竟然都是些平常表現最溫和的人。當環境正常的時候,他們是一些合法的公民或是善良的官員;而當環境突變的時候,他們表現出來的那種邪惡、殘暴,就連他們自己也無法相信。等到暴虐過后,他們又都恢復了此前的善良與謹小慎微,成為最老實最溫順的民眾,拿破侖就是在他們中間找到最恭謹的臣民的。

但是我們沒辦法對群體強弱程度不同的組織做出全面的研究,我們能夠做到的,最多只是研究那些成熟的群體——也可以稱之為完全組織化階段的群體。

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看清楚群體可以演化成什么模樣——不管它最終變成什么模樣,肯定不會是你想象的那樣一成不變——也只有在這種發達的組織化階段,種族那些看起來似乎永遠不會發生變化的特征才會體現出一種新的特點。

在這種情況下,群體的全部感情和思想就會表現出明確的指向,我們甚至能夠看到這期間所有變化的細節。

同樣是在這種特殊條件下,我們前面所提到的“群體精神統一性”的心理學現象才會體現出其規律性的變化。

在群體的心理特征變化中,有一些可能與獨立的個人沒有任何不同,而另外一些特性卻完全是群體所特有的,這些特性從未在一個人身上具體體現出來,可是當這個人成為群體中的一員的時候,他的舉止表現卻不可思議地體現出了這一特性。

這種奇異的特性也只有在群體中才有,而這正是我們關注的目標。

5. 群體共同的心理特征

所有的群體,都具有這樣一個共同特征:

構成這個群體的人,不管他是誰,不管他們的生活方式有多大區別,不管他的職業是什么,不管他是男是女,也不管他的智商是高是低,只要他們是一個群體,那么他們就擁有一個共同的心理——集體心理。

當他們成為群體中一員的時候,他們的感情、思維和行為與他們單獨一個人的時候迥然不同。

他們在群體中的思維觀念或者感情,在他們單獨一個人的時候是絕無可能出現的,即使出現,也絕不會形成具體的行動。

這就是心理學研究中的一個重要特點,心理群體是一個由異質成分組成的暫時現象。當足夠數量的不同個體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諸多的有機質集聚在一起形成的細胞一樣,當這些類別成分完全不同的細胞組成一個新的生命個體的時候,這個新的生命個體的表現與構成它的細胞組織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的個體會組成一種全新的存在,這個全新的存在與構成這種存在的每一個個體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哲學家赫伯特?斯賓塞認為:在形成一個群體的人群中,其屬性表現為其構成要素的總和或是它們的平均值——但這個觀點完全是錯誤的,是缺乏統計學依據與相關例證的。實際情況是,正像兩種化學元素——如酸和堿——產生了化學反應之后形成了一種新物質一樣,這種新物質的屬性完全不同于使它得以形成的那些元素的基本屬性。

而群體的表現也正與構成群體的每一個人完全不同,沒有任何或絲毫的相近之處。

6. 群體質變的癥因

群體中的個人完全不同于獨立的個人,這一點是很容易得到證明的。

但是,如果我們想找出造成這種不同的原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我們確有探究其中癥因必要性的話,那么就不能忽視現代心理學為我們提供的絕對正確的思維分析——無意識主宰著有機體的生活,而且在有機體的智力活動中,這種力量也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意識因素是我們最熟知的,但這種力量在我們的精神生活中所起到的作用完全是被動的、不值一提的。

所以我們對于人類的觀察總是無一例外地陷入困惑之中,只有最細心的分析家與最敏銳的觀察家,才有可能洞穿潛意識的黑洞,窺探到一點點主導著我們行為的無意識動機。

如果說,我們的意識是浮在海面上可見的冰山的話,那么,潛意識才是沉陷于暗黑海洋之中的巨大冰體。

所有有意識的行為,都只不過是遺傳基因控制下的無意識深淵中的隱秘心理活動的產物,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能夠在他的有生之年一窺潛意識的暗黑世界的真相——積淤在這個深層次結構之中的,是生物無數個世代傳承相遞的不計其數的共同特征,正是這些永遠也不為我們所知的共同特征構成了一個種族的先天秉性。

文學家使用一種更易于為公眾所接受的方式來描述這一潛隱的共同特性——宿命!

我們經常會為我們的行動做出解釋——但在這個旨在讓人們信服的理性解釋背后,潛藏的是我們根本沒有說出來的真正原因。

即便是“真正原因”也是靠不住的,在它后面是許多連我們自己都一無所知的神秘原因。

我們以為自己是理性的,我們以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有其道理的,但事實上,我們絕大多數的日常行為,都是一些我們自己根本無法了解的隱蔽動機的結果。

無意識的欲念構成了每一個種族的先天秉性,尤其是在這種秉性上,屬于同一個種族的個人之間并沒有多大的差別。很多時候,這種微小的差別更多地體現在意識的層面上——比如說,后天教育的結果。

教育固然能夠讓不同的人表現出不同的特質,但真正起決定作用的,卻仍然是這種固結在基因鏈條上的獨特遺傳信息。

人與人之間差異最大的,或許就是智力了。

但是,同一種族的所有人卻有著非常相似的本能與情感。

大凡事情一旦涉及情感領域,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消失了。

尤其是在涉及信仰、政治觀點、道德評價、個人愛憎這些近乎于純粹感性表達的領域中,最杰出的才智之士也不見得就比一個凡夫俗子更高明。

智力上的差別天高地遠,一個補鞋匠在一個偉大的數學家面前或許連大氣都不敢喘,可如果這個鞋匠一旦發現這位偉大的數學家在性格的表現上和他沒有絲毫差別的話,他心里多半會感到說不出的驚訝。

人們憑借一種毫無理由的思維慣性,會認為智力超凡的人在其他方面的表現也會是出類拔萃的。然而事實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同一種族的所有人,都有一個普遍的性格特征,這是智力上的懸殊差異或后天教育的效果都無法彌補的。

而支配這種普遍性格特征的,正是我們的無意識,同一種族中的大多數普通人在同種程度上都具備這種普遍特性。

7. 被抹平的才智差別

正是這種普遍特性,構成了群體的共同屬性。

在群體心理中,原本突出的才智被削弱了,導致了群體中每一個人的個性也被削弱了。表現出差別的異質化被同質化吞沒了,最終是無意識品質決定了群體的智慧。

群體只有很普通的品質。

群體只有很普通的智慧。

群體也只有最基本的智能。

群體同時也只具有最低甚至更低層次的智力。

這個結論就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答案,它至少能夠替我們解釋:群體何以無法完成對智力要求較高的工作?

群體只能從事最低級的勞動,而涉及普遍利益的決定,只能由杰出人士組成的決策中心來做出。

但讓我們感到沮喪的是,即使是各行各業中最優秀的專家,當他們表現為一個群體的時候,也會經常性地做出極度愚蠢的決定。

實際情況是,即使再高明的專家,一旦他們受困于這種群體意識,那么他們至多只能用普通人的智力與能力,用最為平庸而拙劣的方法來處理那些干系重大的事情。

群體的疊加只是愚蠢的疊加,而真正的智慧被愚蠢的洪流淹沒了。

通常情況下我們說“人民群眾”,以強調我們在智力上所占的優勢,但實際的情況卻是,“人民群眾”絕不比任何一個人更聰明,反倒是他們的愚蠢是有目共睹的。

任何一個人都比“人民群眾”聰明,所以“人民群眾”是靠不住的,除非你想獲得一個最愚蠢的結果,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個結論的正確性是毋庸置疑的——但糟糕的是,這個正確的結論卻與得出這個結論的原始論據產生了直接的沖突。

如果說,群體中的每一個人只是把他們共同分享的普通品質集中在一起,并最終表現出智力低下與平庸的話,那么,我們最初提到的群體會創造出一種全新的存在又從何說起呢?

這正是我們這本書所致力于解答的問題。

8. 第一個原因:本能

只有在群體中才會表現出來,為群體所特有,而作為單獨的個人卻不具備的這些特點的形成,是因為一些不同的原因所導致的。

第一個原因:本能的力量,而激發一個人最原始本能的決定性因素是數量。

數量在人類社會中會經常性地產生一種充足的理由。處于群體中的個人會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正義”力量,對他們來說群體就是正義,數量就是道理;即便不然,群體中的人也會有一種“法不責眾”的想法,因而他們在行動時就表現得理直氣壯。

但是當群體中的每一個人都處于孤零零的單獨個體的時候,后天的教育與內心的良知都對他起著約束作用,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對自己的這種本能行為加以控制。

但是群體的力量卻讓人們解脫了這些約束與羈絆——無論是后天教育養成的,還是先天的良知所意識到的——他沒有什么理由再約束自己,更無法控制內心的放縱與不羈。

單獨一個人必須要為他的行為承擔責任——法律上的和道德上的。

但是,群體則不然,群體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群體就是法律,群體就是道德,群體的行為自然是合理的。

這是因為單獨的一個人是有名有姓的,而群體的本身就是它的名字。

群體是無名氏!

無名氏不需要為他所做的任何事情承擔責任。

因為無名,所以無由指控。

于是,曾經牢固地約束一個人的責任感就會蕩然無存,而群體得到的,是最原始本能的表達與宣泄。

9. 第二個原因:傳染

傳染——群體情緒的相互傳染——對群體的特點形成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決定著群體行為選擇的傾向。

傳染——一個人的情緒迅速地感染了另外一些人。有的人很容易讓其他人受到感染,有的人則不然。有的情緒特別容易在群體中傳染開來,而另外一些情緒卻沒有什么效果。

傳染——感性的、本能的情緒特別容易傳染,而理智的、冷靜的情緒在群體中不起絲毫作用。

傳染——站在群體之外的任何一個人都能夠看清楚這種現象的發生,哪怕他智力低下,也會輕而易舉地做出判斷。但是,即使是一個智力非凡的專家,在這方面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我們最多能把傳染視為一種催眠的力量——群體性催眠!

在1523年6月上旬的倫敦城中,有算命者和占星家預言:泰晤士河將在1524年2月1日猛漲,整座倫敦城將會被淹沒,成千上萬戶居民的房屋將會被沖毀。在預言發布后的幾個月里,所有的盲從者都開始喋喋不休地重復著這個預言,這讓更多的人相信了它。

民眾紛紛打點行裝,移居到倫敦城外的地區。而這樣的遷徙行為又加快了預言的傳播速度。隨著時間離災難預定的日期越來越近,移民的數量也在不斷增加。到了1524年1月的時候,下層民眾攜妻帶子,成群結隊地步行到遙遠的村莊去躲避災難,中上層的人則乘坐馬車趕到那里。

到了1月中旬,至少有兩萬人離開了倫敦,許多地方只剩下空蕩蕩的房子。在人們的心目中,倫敦是一個注定要毀滅的地方,有錢人特意在其他城市的高地上安家。即使是富有學識的神職人員也不例外。

比如說,一位教堂的院長異常驚恐,他用極高的代價在高山上修建了一座城堡,貯存了兩個月的生活必需品。在那個可怕日子到來的前一星期,他帶著教堂的全體職員和家屬搬了進去。許多人都要求住進去,但這位院長在慎重考慮之后,只接受了與他私交甚好的朋友和帶有大量食物的人。

泰晤士河并沒有在預期的日子暴漲,當人們準備將預言家投入河中的時候,預言家卻想出了平息眾怒的辦法:他們宣稱自己計算錯了一個小數字,所以洪水的日期被弄錯了,提前了整整一個世紀。

正是這樣的荒謬言論,卻能夠在群體之中得到信任與傳播。這證明了,那種來自本能恐懼的情緒力量,的確具備傳染病一樣的威力。

除了令人陷入狂亂之外,這種催眠還會摧毀一個人心理的防御機制,讓人的表現突破他人格上的界限。

在群體中,任何一種感情和行動——只要這種感情與行動不合常理——都會很容易傳染開來。其程度之強,足以讓一個人隨時準備為另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人做出犧牲。

傳染——就意味著群體將獲得一種與個體的天性截然對立的兩極傾向。如果他不處于群體之中,是根本不可能具有這種意識或能力的。

一個被群體情緒傳染的人會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他的行動完全聽憑另一種陌生的力量主宰。這時候他的心中籠罩著的是一種悲愴的感情,這種感情會讓他表現得完全像另外一個人。

并不是每個人都必然被群體情緒所傳染——但如果他沒有感受到這種情緒的話,他就會變成群體感情的敵對方。

被傳染了的群體以他們完全非理性的力量主宰著這個世界。他們盡可以為所欲為,直到他們在行動中的群體不斷分化、消散,這種極端情緒才會消失。

10. 第三個原因:暗示

人是一種理性的存在——他們都知道是非善惡,也知道趨利避害。

但這種現象只限于個體或非群體的時候才會發揮作用。

人一旦進入群體,上述的行為能力與制約作用也就消失了,這時候他的表現與獨立個體時候的表現會截然相反。

暗示!

沒錯!正是這種心理力量導致了這種奇異的現象,它實際上正是我們在上面提到的相互感染的結果。

只有心理學能夠為我們揭開這千古的心理魔盒。我們的潛意識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開,就會釋放出太多本能性的沖動力量,而最終,卻不明原因地被永久地封印于我們心靈的深處。

我們現在都清楚了,人并不是自己的主宰。在你的意識之上,存在著另外一種更為強勢的力量。

所以——個人的人格是如此的脆弱,他隨時都會被帶入到一種完全失去任何意識的狀態之中。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自我人格消失了,而他的行動能力還在。

于是他就會對導致自己喪失人格意識的暗示力量唯命是從,會做出一些與他的性格習慣極為矛盾的舉動。

暗示的力量以一種缺乏解剖學依據的神秘方式,替代了群體的個體自我人格——又或者,只是將這之中的某種蟄伏力量喚醒而已;一旦這種力量被喚醒,群體自我人格的原有部分就會迅速地被這種不羈的力量所淹沒,所消解,再也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心理學家為我們提供了更為細致的心理觀察——他們指出,長時間融入群體行動的個人,盡管他看起來并沒什么根本性的變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不久就會表現為——或者是在群體發揮催眠力量的有效影響之下,或者是由于另外一些我們也許永遠也無法弄清楚的原因——他讓自己進入了一種特殊的存在狀態。

就像催眠師在患者面前晃動水晶球,群體中的個人從此陷入了一種極度興奮的無意識狀態。

大腦的知性活動被抑制、正常的思維活動被麻痹——這時候的人完全聽命于他的脊椎神經所接收到的外部信號。

他淪為受催眠師隨意支配的一切無意識活動的奴隸!

這時候的他,有意識的自我人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是明晰的意識力與判別力也蕩然無存,他的一切感情與思想,全部聽命于催眠師的外界指令。

連同他的情感,也淪為外界力量操縱的機械本能。

如果催眠師告訴他應該悲傷,那么他就會號啕大哭。

如果催眠師告訴他應該喜悅,那么他就會笑逐顏開。

處于催眠狀態下的個體成為一臺完全聽命于脊椎神經部刺激信號的電子細胞裝置,此時他的全部價值與意義已不復存在。

而群體中的人,也正是處于這種機械狀態之下。

這是一種接近于迷信的狀態,事實上,人類歷史上出現的所有迷信者,莫不處于一種缺乏認知的無意識狀態。

在人類揭示未來奧秘的手段中,象征和征兆占據著極為重要的位置。許多事物都被預言家們看作或兇或吉的預兆,但只要我們稍具理性,就會知道這種方法是極度荒唐的。

然而,迷信征兆者不僅僅是社會底層的民眾,許多有學問的人、政客和軍人也都相信這些東西。

比如,對于那些軟弱而又輕信的人來說,他們如果打個冷戰,就會以為此時一個仇人正準備向他復仇;如果在清晨遇到了一頭母豬或者黑貓,這一天就會相當不吉利;遇見一頭驢,就意味著不幸。如果13個人坐在同一張餐桌上進餐,那么其中一人肯定會在當年斃命,而其他的人也會跟著走霉運。在迷信者看來,這幾乎是所有征兆中最可怕的了。

我們知道,只有在一種情況下,13個人同桌進餐確實會帶來不幸,這種情況就是,飯只夠12個人吃。可惜的是,大多數人并不會這樣想。幾乎所有的歐洲國家都相信這樣的傳聞,許多人甚至把“13”這個數字看作是一切不祥之兆的象征,如果一個人有13枚硬幣的話,他就會直接丟掉一枚。

群體中的人喪失了對自己行為辨別的能力,無論他正在做什么或是準備做什么,他自己根本沒有能力控制,也缺乏認知的意識。

正如受到催眠的患者,群體中的人理智的力量與自控的能力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而另外一些能力卻得到了不可思議的強化。

群體中的個人會采取他所無法想象的任何行動,抗拒這種行為沖動的意識及能力在這種狀況下已經徹底喪失作用。

如果說有什么力量比催眠者的沖動更為強大的話,那么就是這種群體的沖動了。

群體有著自動放大非理性沖動的能力——暗示的作用對于群體中的每一個人都會起到相同的作用。這種作用隨著群體的情緒鏈條的傳遞,會越來越強大,直到突破人的想象,仍然不會停下來。

除非——除非有誰能夠熟諳這種群體的特性與暗示的技巧,否則想平息群體的沖動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群體中,仍然維持著他的強大個性、不為群體的激情所感染、足以抵制群體行為暗示的人,屈指可數,因此,這些人的力量在群體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群體只接受暗示力量的影響。

如果有誰想讓群體冷靜下來,或是改弦易轍,那只有使用不同的暗示。

除了暗示,群體對一切明確的告誡置若罔聞。

所以,當群體行動起來的時候,哪怕是最嚴厲的警告,都不會起作用。

相反,或者只需要一句悅耳的言辭——它必須具有影響性的暗示效果,又或者是一個足以喚醒群體的形象,就能夠影響到群體的行為,讓他們表現得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

11. 野蠻的玩偶

一旦當人的自我意識消失,無意識人格大行其道的時候,這時的思想與情感都任由暗示的力量和相互傳染的作用將這種集成的無意識轉向一個共同的方向——于是,暗示的觀念就會在霎時之間轉化為行動,或是至少表現出來這種傾向,這就構成了群體的個人所表現出來的最主要特點。

重復一遍,群體中的個人行為表現具有如下四個特點:

第一,是自我人格消失;

第二,是無意識人格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第三,是情感與思想在暗示與傳染的作用下轉向一個方向;

第四,是暗示的觀念具有即刻轉化為行動的沖動。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有著明確身份、性格的個人已經消失了,他融入到群體中,成為了一個再也不受自己意志控制與支配的玩偶。

群體中的人做事時有明確的目標,但是他們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這就像活動的生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構成這些行為本身的生物細胞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對于一個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的人來說,他這時候的智力顯然是靠不住的,多半已經下降到界限的閾值之下。

——這就意味著,群體中的個人,單單他成為一個有機群體的成員這個事實,就已經顯示他在文明階梯上的倒退。

在他獨立意志存在的時候——或者說在他擁有正常的智力商數的情況下,他無疑是一個溫和的、有教養的,至少也是對自己性格缺點有著基本認識的,能夠在時時事事上對自己的語言行為有所約束的文明人。而當他一旦淪為群體中的一個有機組成,他就立即退化回到了原始人時期。

因為他成了一個行為靠本能,而不是依靠理智來決定的動物。

這就將群體中的人從文明人的名單中劃了出去。

在南方省曾有過這樣一樁案件。原告是一位未婚的淑女,那天,她應邀到被告家看馬戲表演。當她坐在被告給她的椅子上時,被告的仆人牽著一匹馬穿過大廳,來到她的面前表演馬術。

這匹馬的屁股對著原告,突然,它把馬糞拉在了她的大腿上。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然而這些人卻都把紳士風度丟得一干二凈,非但沒有一個人去幫助小姑娘,反而一起哈哈大笑,以最整齊的聲調去嘲笑她。

原告因此羞憤欲絕,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她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刺激。出于這個原因,她將這些人一股腦兒告上了法庭,起訴書列舉了各種起訴緣由,排在最前面的一條,就是這些人忘記了自己的責任,表現出一種殘虐的幽默感。

法庭在這件事上表現了公正,完全支持原告的看法,將所有問題都公布出來,得出了原告受害的結論,判被告賠償5000法郎作為精神損失費。

由此可見,群體中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他們身不由己,他們殘暴而狂熱,他們的行為近乎癲狂,他們的舉止表現是那么的怪異——他們永遠也不會承認這時候的自己。

決定群體中的人行為的相關要素是原始人的熱情和英雄主義,這些東西在一個理性的人的身上必然是缺乏的。

因為理性的人所抱有的是持續性的懷疑精神與思想的獨立意識。

但是任何一個群體更像是一群原始人組成的烏合之眾!

群體中的人甘心被各種激烈的言辭和虛假的形象所打動,他們信奉在理智尚存的情況下絕不會相信的一切。

如果他們不是處于這個群體之中,他們會十分驚訝于這些激烈言辭的偏激極端、形象的絕對性虛假,而在群體之中,他們卻失去了這項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群體中的人會違背自身的利益,拂逆個人的習慣,他的一切表現都與他本人截然相反。

群體中的人與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沒有絲毫的區別,這就在客觀上降低了他們的存在價值。

群體中的人不過是塵沙中的一粒微粒,他們只能任憑無意識的浪潮吹拂席卷,把他們帶到任何一個地方。

無論在哪里,對他們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

12. 群體的行為

群體是如此遙遠地背離了他們存在的依據,以至于讓我們對這個世界上所發生的事情再也無法堅持自己的判斷力。

在法庭上,構成群體的陪審員會做出他們作為個人的情況下絕不會通過的判決。

在議會中,構成群體的議員們會執行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會反對的法律和措施。

在法國——在法國的國民公會中,每一個委員都是知書達理、行為溫和的開明人士,但這些寬和的人一旦構成一個群體,情形就立即截然相反了。

在法國大革命時期,正是這些心腸慈軟、悲天憫人,哪怕是看到一只受傷的鳥兒都會落淚的善良人,卻毫不猶豫地聽命于最野蠻最殘暴的提議,把完全清白無辜的人送上斷頭臺。

正是這樣由最具智慧的人所構成的群體,他們甚至連自己的利益都違反,連他們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權利也全都放棄。

他們在自己人中間濫殺無辜,他們投票殺死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

他們也殺死更多無辜的人。

為了提高殺人效率,他們甚至將炮口降低,對準對面的老人和小孩,一次性地將數以萬計的無辜百姓碎為齏粉,讓之尸骨無存。

然后他們說:他們的一切行為是神圣的,是為了給這些被他們以最殘暴的手段屠殺的人們謀取福祉,不得已而為之。

群體中的人不僅在行動上與他本人有著完全相反的表現,其思想感情也與平時完全不同。

在中世紀時期的十三世紀和十四世紀,鼠疫肆虐歐洲大陸,奪去了整個歐洲約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生命。鼠疫非常可怕,于是人們開始相信它在本質上只能是一種超自然的力量,是上帝在懲罰罪人的罪行。

就這樣,大規模的鞭笞開始流行。受鞭笞者認為通過抽打自己和承受其他人身體上的懲罰,上帝可能就會認為他們已經受夠了懲罰,從而不再讓他們染上鼠疫。這種狂熱蔓延至全歐洲,最初教會也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但是當鞭笞行為漸漸變得失控,教皇頒布了禁止的法令。不愿停止的人被絞死、斬首或是燒死。說來古怪的是,教會竟然命令一些受鞭刑者在羅馬城的圣彼得大教堂的圣壇前由主教親自鞭打。

在鼠疫橫行時期,人們需要找到一些替罪羊,任何長相丑陋或行為古怪的人都會受到懷疑。富人、殘疾人和猶太人極容易受到攻擊,迫害會接踵而至。在弗萊堡和巴塞爾城,猶太人被成群趕入巨大的木制建筑中活活燒死。許多猶太人流亡到德國東部和波蘭,只有在那里,他們才能夠得到寬宥。

你也許會問:在這么多人中,難道就找不到幾個睿智而理性的人出來向民眾說明一切嗎?

不錯,在群體之中,絕對不存在理性的人。因為正如我們前面所說,群體能夠消滅個人的獨立意識,獨立的思考能力。事實上,早在他們的獨立意識喪失之前,他們的思想與感情就已經被群體所同化。

群體中的個人思想與感情的變化是如此徹底而深刻,帶給人一種無法相信的絕對性效果:

擁有獨立意識時的守財奴,在群體中會表現得揮霍無度。

擁有獨立意識的懷疑論者,在群體中會成為最虔誠的信徒,甚至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懷疑。

擁有獨立意識時的老實人,在群體中會表現得蔑視法律、我行我素。

擁有獨立意識時的膽小鬼,在群體中會變成一個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的人。

印證這一奇異心理現象的,有著數之不盡的例證——但最值得我們紀念的是1789年8月4日的法國。

在那天夜里,法國的貴族們激情澎湃、熱情洋溢,為他們心中充斥的神圣觀念與理想主義情懷所感染,所打動,他們毅然決然地集體投票,放棄了他們的特權,從而讓他們自己淪為了此后斷頭臺時代的獵物。

但如果,他們每個人都是在單獨狀態下思考這件事,那么,絕不會有一個人贊成這項提案。

13. 奇跡的創造者

現在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了。

第一,在智力上,群體的表現遠不如構成這一群體之中的個人,所以在涉及智慧這方面,我們是絕不能依賴群體的。

第二,群體比個人更有力量,但是群體的表現是極不穩定的;而個人無論是智力還是能力方面,總是維持在一個平均的水平線上。

第三,群體的行動是受感情激起并主導的,這種感情的強弱程度,直接決定著群體的行為能力。

第四,群體的表現有可能比個體更好,或者更差。究竟群體會表現得更好還是更差,這完全取決于周邊的環境如何。

第五,群體能夠干出什么來,取決于影響群體的暗示是何種性質。如果這種性質是積極的、進步的、有意義的,那么群體的表現就會是相應的積極進步且有益。反之,如果主宰群體行為的暗示是負面的心理能量,那么群體的表現就會非常可怕——如果把群體比作是一個人,那么這種主宰群體行為的暗示力量就好比人的思想,如果這個人的思想是善良的,那么這個人必然是善良的,反之亦然。

第六,群體往往會構成騷亂的因由,但群體卻更多的表現為一個英雄主義的群體。

關于這種英雄主義精神——我們經常會見到的那種令人無限景仰的利他主義行為,赴湯蹈火,慨然就義,為一種教義或觀念而將個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或是愿意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追求它的純潔性。這種情況最為常見地發生于一個群體之中,一個孤零零的個人愿意為了某一教義付出一切的事情,在現實中是很難見到的。

除非是群體,才會體現出這種大義無畏、一往無前的凜然氣概。

除非是群體,才會在慨然赴死的進程中帶給人一種激昂的情緒與榮譽感。

除非是群體,他們才會做到——正如十字軍東征時代的悲情舊事。歐洲的騎士們漂洋過海,遠赴伊比利亞,在全無糧草和裝備,更看不到救兵的情形下,向穆斯林人討還基督的墓地。

除非是群體,他們才會像這樣——1793年法國在反法同盟的強大攻勢之下,國民既沒有糧食,又沒有武器,卻奇跡般地挫敗了反法同盟的進攻,以一種大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拯救了法蘭西共和國。

這種英雄主義,毫無疑問是建立在無意識心理層次上的。

也只有無意識的心理特性,才會催生出這種偉大的英雄主義。

而且,正是這種無意識的心理背景下的英雄主義創造了歷史。假使群體總是表現得像個體那樣冷靜而功利,那么,世界歷史將會乏味得多。

14. 你不會接受的觀念

某些觀念一旦與我們的思維習慣相抵觸,我們就很難接受。

奧地利心理學大師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結”之說,斷言在每個男人的潛意識中都有一種弒父代之的深層欲望。這就必然激起整個世界對弗氏的憤怒,直到他的理論已經在臨床應用過程中取得了實效,對他的聲討仍然方興未艾。

當弗氏的理論成為了現代心理學的宏基大廈,針對弗氏的聲討才漸告平息。

但如果我們把構筑在弗氏理論基礎之上的現代群體心理學的基本觀念表述出來,或許現代心理學仍將面臨著與弗洛伊德同樣尷尬的處境。

現在我們將說出這些觀點——無論你是否能接受它。

這一觀點認為——群體是靠不住的!

這一觀點還認為——群體最主要的特點表現為沖動、急躁、缺乏理性、沒有判斷力和批判精神,以及夸大情感等等。

如果你認為這一觀點屬于你還能夠忍受的范疇的話,那么接下來的觀點多半會讓你勃然大怒:

現代心理學認為——群體的特點與表現,只有在低級進化形態的生命中才可能看到。

你憤怒了嗎?

沒有?那好,現在是你應該憤怒的時候了。

現代心理學認為:類同于群體表現的低級進化形態的生命,主要是以女性、野蠻的原始人以及兒童為主。

你終于憤怒了,是不是?

然而,本書將不會理睬你的憤怒——也就是說,本書將拒絕為這一觀點做出解釋或辯護。如果你需要知道究竟,不妨去翻看一些更為專業的心理學論述。

更何況,本書認為,闡釋這一觀點對于那些掌握現代心理學的人來說純粹是浪費時間,而對于那些對現代心理學一無所知的人來說,你說什么他也不會相信——這正是野蠻人原始思維的表現形式之一。所以我們還是專注于本書的主要課題:

——回到對群體心理的研究與認知上來,讓我們按部就班地分析一下在多數群體中所體現出來的不同特點。

15. 群體特性之一:沖動、易變和急躁

我們曾經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群體的基本特點,它與理性或智慧無關,而是幾乎完全受無意識動機的支配。

群體中的人,大腦功能是處于停滯狀態的,最活躍的是脊椎神經——群體行為完全是脊椎神經刺激之下的本能性反應。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完全可以將群體視為一個對文明一無所知卻充滿了破壞欲望的野蠻人——事實上,群體的思維或行為與原始人非常相似。

但這并不意味著群體就一無所取,事實上,群體的行為有著驚人的一致性——他們往往表現得異乎尋常的完美。只不過,這種完美的表現與群體中的每個人的大腦沒有任何關系。群體行為是不受大腦支配的,他們之中每個人的協同一致的行為只不過是他所受到的刺激因素作用于脊椎神經的結果,就像刺激青蛙裸露在外邊的神經,所有的青蛙都會“驚人一致”地表現同一個動作。

而對于群體而言,任何一種刺激因素都會對他們產生控制作用。因此群體的反應會隨著這種刺激因素的變化及強度的變化不停地發生變化。

所謂群體,不過是外界刺激因素的奴隸而已。

所有施加于群體的刺激因素,也同樣作用于獨立的個人,而且孤立的個人也同樣會對這些刺激因素產生感覺或反應。

但是,與群體中的個人不同的是,獨立的個人意志和意識卻仍然是清晰的,仍然在發揮作用,他的大腦會警告他:受沖動的擺布是不可取的。因此獨立的個人就會約束自己的行為,不受這種無意識動機的擺布。

對于群體中的個人與獨立的個人在外界刺激因素之下的不同反應,現代心理學這樣表述:

孤立的個人具有主宰自己反應行為的能力,群體則缺乏這種能力。

16. 群體極端表現(上)

隨著外界刺激因素的變化,群體的興奮方式和興奮程度不斷發生著變化,它們會服從種種原始的沖動,諸如豪爽的、殘忍的、勇猛的或是懦弱的。

所有的這些沖動總是趨向一個極端,表現得極為強烈。

不要說個人利益,即使是生死安危,這些在獨立的個人看來再重大不過的事情,也難以與群體的原始沖動情緒相提并論。

群體是如此的搖擺不定,莫衷一是——這是因為刺激群體的因素多種多樣,群體總是屈服于這些低層次的刺激,因此它們也就表現得沖動易變。

在十字軍的第一次東征中,波斯的蘇丹帶領一支大軍包圍了安條克城。十字軍被團團圍困,士兵們心灰意冷,他們無心戰斗,躺在房子里拒絕出來,懲罰與利誘都不起作用。將領們甚至放火燒屋,然而士兵們寧愿葬身火海,也不肯上陣殺敵。

統帥們并不懂得群體的真正性格,因此束手無策。這時,一位年長的牧師出現了,他提出了一個計劃,重新樹立了十字軍的信心,燃起了他們的斗志,讓這些灰心喪氣的士兵重新行動起來,擊敗了六倍于己、精力充沛的波斯人。

這位牧師編造了一個離奇的故事:他自稱在攻占安條克城幾星期之前,他曾經遇到了危險。當他高聲向上帝呼救的時候,兩個頭帶光環的神靈出現在他面前,授予了他一根長矛,并聲稱是當年拯救世界的長矛。隨后神靈又將長矛埋進了土里,告誡牧師,等到安條克城從異教徒的魔掌中解脫之后,十字軍才可以挑選12個人來此挖出長矛。

十字軍的統帥們同意了這個計劃,他們挑選了12個虔誠的人,一起去尋找那支神圣的長矛。他們從天蒙蒙亮就開始挖掘,直到日落西山仍然一無所獲。正擔心無功而返的時候,牧師跳進了一個坑里,念念有詞地向上帝祈禱,祈求上帝把手里的長矛展現在大家面前,增強人們的力量,讓他們奪取最后的勝利。

剛剛禱告完畢,統帥們就看到了土中的長矛尖,他們合力將長矛拉出,熱淚長流。這一切都被聚集在周圍的群眾看在眼里,他們為此而感動。事實上,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這支長矛被當成了圣物,用一塊紫紅色的布包裹好,在十字軍中傳看。十字軍的士氣一下子就恢復了,每個士兵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雖然他們饑腸轆轆,但是渾身充滿了力量,急著上陣抗擊敵軍。

看了這個例子,我們就會明白,對于一個群體來說,它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其間的過渡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17. 群體極端表現(下)

群體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往往用不了多少時間,下面這個故事可以證明這一點。

在1879年捷克的比爾森地區,曾經有一個叫揚納切克的吉普賽人。當他因為宣傳叛亂的罪過被人用絞索套上了脖子,他卻毫不在乎地說:情況會轉危為安的!結果真被他說中了,在最后一刻,他被從絞刑架上領了下來。因為恰逢皇帝生日,在這一天不能對犯人處以絞刑。

第二天,剛要把他吊到絞刑架上絞死,他又遇到了更大的福氣——暴亂者突然占領了刑場。原來宮廷發生了政變,皇帝被推下了寶座。這位煽動叛亂的家伙成了當地的重要人物,被極度尊崇。但是僅僅過了一個星期,他就又被重新拉上了絞刑架,因為叛亂被鎮壓,這一次才把他絞死。

第三天,死去的吉普賽人得到了寬恕,因為所有事實表明,這件案子原來是另外一個揚納切克干的。于是只好把他從犯人的墓地中挖出來,給他恢復名譽,改葬到天主教徒的墓地。但是后來發現這個吉普賽人不是天主教徒,而是個新教徒,于是只好把他從墓地里再挖出來,改葬到福音派教徒墓地里。

群體不僅在好惡情緒之間莫衷一是,它甚至可以眨眼之間就從最野蠻、最血腥的狂熱過渡到最為極端的寬宏大量和英雄主義。

群體很容易做出即使劊子手也會心中不忍的殘忍行為,但很可能就在一瞬間,他們又會輕易地為某種當他們是獨立個體的時候壓根兒不信奉的教義而流血犧牲,慷慨就義。

正是群體,他們會為任何一種信仰——哪怕這種信仰他們從未聽聞——不惜血流成河。

如果你想知道群體的沖動性,了解他們都會干出些什么,我們甚至不必回顧英雄主義時代,隨時隨地,群體都在向我們展示他們驚人的浮躁與急切。

人類歷史上的任何一次起義中,都不乏群體慷慨悲歌、從容就義的場面。

群體,處于沖動狀態之時,從不吝惜自己的生命。

就在不久前(指1799年法國的霧月政變),一位于突然間聲名鵲起的將軍(指拿破侖皇帝本人),他可以在法國輕易地找到成千上萬的人,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人就會為了他的個人事業而犧牲。

18. 群體沒有任何長遠打算

群體根本不會做任何事先的策劃。

群體的情緒是極端情緒化的,他們易于被最為矛盾的情感所激發;但與此同時,他們又總是如同牽線的木偶一樣,受到當前刺激因素的影響。

群體一如狂風中席卷的落葉,隨風飄零,任意西東,隨著飄忽不定的氣流向著任何一個方向飛舞,但它們最終要落回到地面上——解散后的群體中的每一個人終歸要回到他們初始的生活狀態中去。

此后的章節中將會就法國大革命時代的多變群體進行專門性的論述,我們將會看到構成群體的法國人當時的感情是多么容易發生極端的變化。

群體的多變性讓它們變得難以駕馭。

但最極端的,還是當權力落到他們手中的時候,情況就更無法控制。

群體就意味著約束的解除——因為數量就是正義——群體對此看法是沒有任何疑義的。

所以,一旦日常生活中各種必要的事情不再對群體構成隱性的約束,群體所追求的目標便無法持久。

無法持久——這是群體最為明顯的特征。

群體有著太多的理想或愿望,那些愿望與目標縱然凌亂但總是指向同一個方向。然而,這些目標注定很快就會被群體所丟棄,任何一點兒意外的刺激都會很容易讓群體陷入迷失。

群體!注定要處于一種無法也無能力做任何長遠打算或思考的狀態之中。

19. 群體不承認障礙

我們說群體與野蠻人有相似之處——實際上我們在理論上已經做了足夠的保守性讓步。實事求是地說,群體與野蠻人在本質上很難找到明顯的差別——沖動、易變、急躁,此外還有一個更為相近的特點:

他們都不承認障礙!

無論是原始人,抑或是群體,他們共同的特點是不承認障礙。

他們不承認,在他們的愿望與現實之間——或者確切地說,他們不承認自己的愿望與達成這種愿望的現實之間存在著種種障礙。他們根本不承認、不相信這種障礙的存在,任何試圖想向他們說明這一點的人都會遭到他們最冷酷的懲罰!

在宗教裁判所盛行于歐洲大陸的年代,那些神職人員隨意用火刑來對付所有他們不喜歡的人,給那些可憐的人們套上鐵皮靴子,然后在審訊的過程中往鐵靴之中灌滿滾燙的鉛水,同時命人將鐵皮靴子砸扁。

在我們今天看來,這個過程幾乎難以置信。然而這樣毛骨悚然的事情,在羅馬教皇時代卻是屢見不鮮的,它甚至發生于天文學家布魯諾身上,因為他竟然公開追隨教會完全無法容忍的日心學說。

正如一位主教曾說:“討論地球的性質和位置,絕不能幫助我們實現對來世的希望。”因此,一切不符合教義的主張均被視為教會的障礙。

正是因為這樣,才使得那個時期的歐洲如同一池污水,疾病與災荒更迭,無數生命被奪走。然而人們還是認為,疾病與死亡是由于對上帝不虔誠才受到的懲罰。

我們可以看到,群體根本沒有能力理解這種障礙的存在,對于他們來說,群體就是優勢,數量上的強大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勢不可當,任何障礙性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們的群體意識之中;即使有,那也是對他們這一群體充滿敵意的挑釁。

希帕蒂婭的遭遇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她是一位古希臘的數學家和哲學家,有著出眾的美貌和學識。然而在當時的亞歷山大城,對于一位受過教育的女性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早期的基督徒認為哲學和科學研究都是異教徒的活動,應該被禁止。希帕蒂婭則成了基督徒與非基督徒之間血腥騷動的犧牲品。

一天晚上,在回家的途中,她乘坐的馬車遭到一群基督教暴徒的襲擊。她被從馬車里拖出來,剝光了衣服,被石塊毆打至死。臨死之前,她的眼睛被挖了出來,尸體也被肢解,殘缺的遺體則被扔進亞歷山大圖書館的火堆上焚燒。

很顯然,在這些暴徒看來,希帕蒂婭的博學,已經構成了他們信仰的障礙,粉碎這個障礙,就成了群體的當務之急。

除此之外,群體中的成員不存在“不可能”的概念。他們認為自己能夠干成任何事——如果不是這種狂躁的情緒在起作用,他們的表現也不會那樣極端和不可理喻。

對于獨立的個人顯而易見的世事常理,對于群體來說卻是無法接受的敵對行為。

所以群體的表現往往充滿了暴戾的成分。

獨立的個人是絕沒有勇氣去洗劫一家商店的,也不會縱火焚燒宮殿,因為他知道這種做法毫無意義。所以,即使他偶有這種想法,也會很容易地抵制住誘惑。所以一個人縱有激烈的反社會行為出現,可是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也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負罪意識。

但是群體則不然。

群體沒有負罪意識,群體天然合理,他們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是合乎正義的,他們的數量決定了這一點。

數量就是真理——當群體中的任何一個人融入其中的時候,他就會感覺到自己的天然正確與合法,并意識到這種群體的絕對數量賦予他的力量。這種力量足以讓他生出殺人劫掠的念頭,并且立即會將這種想法付諸實施——數量同時還賦予他一種正義的錯覺,在殺人劫掠的時候,他并不認為自己是邪惡的,心中反而為一種悲愴的情緒所籠罩。

任何障礙都會被群體推倒!

他們會推倒心理上的障礙,這就意味著他們將脫離道德的羈絆。事實上,他們認為自己就是道德。

他們會推倒現實中的障礙,這就意味著他們會干出種種無法想象的可怕事情。

他們不會接受一個與他們的意愿不一致的現實。如果現實不符合他們的意愿,那么他們就會采取過激手段向現實的秩序發起挑戰。

人類的激情或許超出你的想象——事實上,人類的機體所能產生的大量狂熱的激情足以摧毀一切。這個問題也可以用更為規范的心理學術語來表達——就是說,愿望受阻的群體所形成的正常狀態,正是這種激憤狀態的表露。

20. 引發沖動的導火索

我們始終有一種錯覺,以為我們的感情源自我們的內心。

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

情感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生。對待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會產生不同的感覺,但同一種族在情感指向上是一致的,而不同的種族則顯出他們之間的明顯差異。

所以說,種族的基本特點是我們一切情感產生的根本來源。

正因為這樣,種族的基本特點才會決定性地影響著群體的無意識。

這就意味著,這一情感的初始起因必然影響著群體的急躁,影響著群體的沖動和多變。

除此之外,種族的基本特點還影響著我們研究的一切大眾感情。

這就導致了這樣一個社會學現象:所有的群體都是盲動的、急躁的、沖動易變的。但是,不同群體的情緒沖動程度卻有著明顯的差異。

比如說,英國人不論是群體還是個體,表現得總是那么冷靜。他們的沖動情緒在其他種族群體看來近乎“冷漠”。而法國人的情緒表達卻毫無遮掩,這種差別直接決定了兩個民族不同的性格與命運。

法蘭西民族的沖動已經構成了這一民族最大的特點——25年前,僅僅是一份據說是某位大師受到侮辱的電報被公之于眾,就立即在法國引起了軒然大波,激起了整個民族的狂烈情緒,結果很快引發了一場可怕的戰爭。

法國人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公然對普魯士宣戰,不論是他的人民還是政府都陷入了癲狂的狀態。這種情緒是如此地難以控制,以至于拿破侖三世憤而放棄了指揮權——沒有人能夠駕馭一個如此缺乏理性的民族,而麥克馬洪——這位被逼上絕路的法國將軍則完全是被一群瘋子強迫著向沙隆進發。拿破侖三世與他同行,一同去營救被困在沙隆的馬贊將軍——后者很快就會因為這場戰爭的失利而被投入監獄——在這期間,法國的報紙將法軍的兵力數量及全部的進軍路線進行了詳盡的披露。這樣一來,結果不言而喻,近半數的法國野戰軍被消滅,普魯士大軍兵臨巴黎城下。

在這次戰爭之后,又因為諒山一次無足輕重的戰爭失利的電文,法國人民被再一次勾起了熊熊怒火。這次憤怒,直接導致了法國政府垮臺。

這次事件仍然是由于法國軍隊毫無理性的擴張引起的,法國軍隊與中國軍隊展開了旨在決定越南歸屬的系列戰爭。法國軍隊以絕對的優勢占領了中國的基隆,然后攻克了諒山。但是六個星期之后,中國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將軍馮子材突然拿著大刀在鎮南關對法軍發起了強攻,法國人在毫無防備之下倉惶撤離,丟棄了大量的裝備。雖然這場戰爭無論對法國還是中國來說,都那么無足輕重,但法國卻仍然付出了內閣倒臺的代價。

與此同時,英國人在遠征喀土穆時遭受到了一次毀滅性的重創,或者至少稱得上是一次非常嚴重的失敗。但這件事,只在英國引起了輕微的情緒,甚至連國防大臣都未被解職。

法國人與英國人群體意識的差異,由此可窺見一斑。

群體——不管任何一個種族的群體,都不可避免地流露出過多的女性化氣質。尤其在拉丁族裔的群體中,女性化的傾向流露最為嚴重。他們的愛憎是非標準是那樣撲朔迷離、變幻不定,凡是能夠贏得他們好感的人,命運就會為之大變。

但如果把一個民族的命運全部維系在過分本能的情緒表達上的話,那無異于在懸崖漫步,說不定哪天就會跌入深淵。

畢竟,這種事已經發生得太多了。

21. 群體特性之二:易受暗示與輕信

群體相信一切不可能的事情,相信一切不合邏輯的事情,相信一切不合情理的事情,相信一切不存在的事情,唯獨不相信現實生活的日常邏輯。

群體會相信子虛烏有的一切,諸如刀槍不入,諸如神怪顯靈,諸如預言讖語,諸如一切與精神力量相關的事情。但凡這類不合邏輯的事情,總是能夠獲得他們近乎瘋狂的虔信。

但這似乎并不能歸結于群體的責任——這個問題更多取決于,我們如何界定對群體所下的定義。

我們在定義群體的時候說過,它的一個普遍性的主要特征就是極易受人暗示。

我們還強調了在一切人類集體中暗示的傳染性與所能達到的程度,這個事實及對事實的定義本身就界定了群體情感向某一個方向迅速轉變的必然性限制。

不管人們怎樣努力地讓自己對這一切視若無睹,有一個事實是顯而易見的,因為群體通常總是處于一種期待被注意的狀態下,所以他們非常容易被影響與暗示。

群體易于接受暗示,是因為他們期待著任何形式的暗示。

群體期待暗示,是因為他們需要暗示。

因為群體一旦形成,他們就會在急切之中期待著什么,無論是什么,只要能夠讓他們立即行動起來,他們就會欣然接納。如果沒有明確的指示,他們就在自己的群體無意識中創造。

在這方面,我們有一個故事來證明這種機制存在于群體中間,并且是可以利用的。

半個世紀之前,有一位精明的投資商德尚。當他走進巴黎最有名的紳士俱樂部——圣堂俱樂部時,他玩弄了一個典型的詭計。他裝出好像在找人的樣子,表情看起來似乎很生氣,他無數次從口袋里掏出大手帕來擦汗。

這時,一張紙片從他掏手帕的口袋中掉了下來,而他并沒有察覺。他離開俱樂部后,在場的其他經紀人馬上撿起了那張紙片,上面寫著:“不論在什么價位,你能買到多少馬賽輪船股票就買多少。”

馬賽輪船公司是一家航運公司,在當時被認為嚴重高估,股價將會馬上下跌。但是這些經紀商根據紙條推測,德尚肯定知道一些他們不知道的關于馬賽輪船公司的內幕消息,因此他們聯合起來購買了3萬股該公司的股票。

他們小心謹慎地從那些德尚從沒有用過的經紀人手里購買這些股票——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經紀人們正在為德尚工作。于是,股票價格以每天12個點的速度狂跌。

群體的暗示機理一旦形成,暗示行為的產生也就順理成章了。從一個最初的提示開始,再通過群體相互傳染的過程,暗示性的訊息很快就進入了群體中所有人的頭腦,就如同接到了一道期待已久的命令,群體感情的一致性傾向立即在第一時間里成為一個事實。

于是他們會馬上行動起來,去做他們自己完全未曾料到的任何極端事情。

22. 群體在等待,永遠在等待

無論是獨立的個體還是群體,一旦他們處于暗示影響的狀態之下,他們的思考功能就會徹底喪失。從一個念頭進入大腦到付諸行動,其間沒有任何的時間間隙,幾乎是立刻就變成了行動。

群體的行動的整齊而迅速,無論是縱火焚燒宮殿還是大義凜然地自我犧牲,群體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都會在所不辭。

一切取決于刺激因素的性質!

這就讓我們看到了群體與冷靜的個體之間的區別。

獨立的個體——即使是處于被暗示的狀態下,他的行動也是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理由的。

這就是說,獨立的個人即使是受到暗示,他也必須在暗示的內容與行動的結果之間找到直接性的關系,然后才有可能付諸行動。

而群體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群體所采取的行動與其思維邏輯產生直接性的對立!

事實上,群體是極端排斥理性與邏輯的。

事情就是這樣,群體永遠迷走于無意識的暗黑地帶,如同一只被解除了封印的低智商魔靈,隨時聽命于一切暗示,而對于理性的影響卻無動于衷。客觀來說,這只不過是一種低級生物特有的激情表達方式,并無任何不妥之處。

但是,群體卻終究失去了他們一切的批判能力。

除了極端的盲目與更為極端的輕信,群體沒有別的選擇。

在群體之中,與無意識無關的任何理性、思維或邏輯統統都是不存在的。

如果你想給群體一個信服的理由,就必須記住這一點。

而事實上,群體所能接受的更多只是子虛烏有的神話與毫無邏輯的故事。除此之外,他們對一切都無法理解。

一些在只要稍具辨別能力的人聽起來荒誕無稽的神話與故事,卻非常容易在群體之中產生并迅速流傳。

群體之中極易流傳神話的原因,不僅是因為群體的極度輕信,也是事件的本身在人群中的想象經過了極為奇妙的曲解后的效果。

此外,當群體過于長久地沉浸于這種虛幻的氛圍的時候,他們已經徹底喪失了對群體無意識的創造物的質疑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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