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神明,獻上我等無盡的崇拜。
我等之血肉,為神明之養(yǎng)料。
我等之精神,為神明之飼品。
我等之財富,為神明之供奉。
我等,為了迎接那位萬物之主的到來,獻上自己全部的熱忱與希冀。
請聆聽我等的呼喚。請聆聽我等的祈禱!我們所渴望的,所追求的一切——
這罪惡瘋狂的現(xiàn)實將因您的到來而破碎。這痛苦迷茫的未來將因您的賜福而終結。
偉大的慈父!夢境之神!
奈特威爾小鎮(zhèn),乃至整個公國都在等待您的拯救!
請不要拒絕信徒的禱詞。那亙古的長夜即將來臨!
我們?yōu)槟敹Y膜拜。我們心甘情愿化作您王座的奠基石——
我們心甘情愿,盡所有之虔誠,為您永遠效忠!
......
阿爾德里奇·斯賓塞在雨霧中茫然地行走。驚雷聲依舊震耳欲聾,但他的腦海中,卻不斷誦唱著一段又一段詭異的詩篇。
朗誦和祈求著的那些聲音蓋過了雷聲,有如一群瘋癲的流浪者在他的耳邊齊聲詠嘆著某些頌歌,穿過耳膜,繞過大腦,直擊靈魂。
而這些聲音無法用任何手段予以屏蔽。它們就好像寄生蟲一般死死抓住阿爾德里奇,又伴隨著無數(shù)聲音的回響現(xiàn)出無數(shù)道重影。
這些重影又好似病變一般繼續(xù)膨脹和醞釀,直到他的腦海徹底被這些祈禱聲填滿。阿爾德里奇無法再聽見任何聲音,除了這令人膽顫的魔音外,他一無所有。
但眼前的世界似乎更糟。滂沱的大雨竟無法洗凈他手上的鮮血。他親手殺死的護士,他親手切割的那些尸首,他染上的鮮紅血跡。那些噩夢般的回憶夾雜著凄厲的哀鳴,化成噴涌的無盡血水澆淋在他的頭上。
匕首切入大腿,緊接著是腹部,胸部,然后是頸部,最后,是頭部。大動脈處鼓動的血花潮浪在那鯨魚出海的一瞬間,悉數(shù)噴灑在阿爾德里奇的身上。
血腥味,極其濃厚的血腥味。但又不像是人的血腥味,是魚,是鯨魚。
海洋中的那龐然大物,拍打著浪潮在洶涌之海中徜徉馳騁。
它們偉岸的身軀足以填滿視線,它們只需縱身一躍,所產生的龐大力量就能夠掀翻數(shù)艘巨輪。
所以,這群海洋上的霸主,是所有船隊都必須躲避的存在,也是水手和船長們最恐懼的存在。
可是,在凱文·斯賓塞帶著船隊出海考察的那一晚,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那一晚......他們與一只不期而遇的鯨魚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搏斗。
為了保護那巨型史前生物的骸骨,水手們動用了船上的所有武裝。他們用尖銳的鐵鉤死死掛住那巨鯨的表皮。一道,兩道,三道,四道。
無數(shù)道鐵鉤前赴后繼地向鯨魚投射而去,深深扎進肉里。鯨魚痛苦地嘶鳴和翻滾,試圖將巨輪掀翻。但此時的巨輪已然拋錨固定,巍巍然如海上堡壘。
即使其力量如天崩地裂,卻最終還是在鐵鉤入肉的撕扯下逐漸喪失了氣力。血水染紅了整片海域,這只鯨魚最終沒能從人類的殘忍暴行中幸存。
它的尸首被拖上了船體,水手們用了近五天的時間才把鯨肉分離完畢。隨后,在陽光四溢的晴朗日子,他們唱著歌,把戰(zhàn)利品運回了小鎮(zhèn)。
也正是從那天起,屬于奈特威爾小鎮(zhèn)的恐怖故事,才終于拉開序幕。
鯨魚。鯨魚的血。人的血。
在痛苦中哀鳴,在殺戮中粉碎。一場又一場的浩劫,伴隨著噩夢的侵染在眼前一次又一次地成真。
阿爾德里奇·斯賓塞似乎有些明白了祖父墮落如此的原因。他也明白了自己飽受摧殘,為尋真相拋擲一切,卻還是不幸踏入深淵的原因。
人類的暴行已罪無可赦。而即使如此,人類卻還是在向著愚鈍而瘋狂的未知,進行著注定無謂的探險。
他們想知曉這個世界的秘密。他們想掌控世間的一切。無論是可以理解的,還是無法理解的......人類的貪婪,自私,欲望,早已突破了世界對其原先的規(guī)勸。
正因如此,噩夢出現(xiàn)了。它們是人內心最本質的恐懼,也是人性中最軟弱的地方。當人們因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產生自責和后悔之意時,潛藏在內心中的噩夢之種便會開始發(fā)芽,并逐漸膨脹到占據(jù)心神的每個角落。
當凱文·斯賓塞去世的時候,他的絕望已戰(zhàn)勝了他的理性。生存雖然是一種本能,但對自己罪孽的懊悔和悲傷卻早已蓋過了這種奢求。
因此,他拒絕了生的希望,敞開心神的懷抱,徹底擁抱了【噩夢】,成為了【噩夢之主】的奴仆,讓自己的精神就此被徹底污染。
于是,在主的呼喚聲中,他燃盡了最后的生命之火——
為斯賓塞家族留下了那份引導的遺書。讓自己的兒子和孫子順著遺書的信息探索噩夢之主的真相......也就此臣服于它,逐漸擴大噩夢的影響,并讓噩夢的力量最終洗盡人間的罪惡。
無知啊。無知是多么可悲的宿命。人類努力去知曉一切,卻注定只會成為神祇手掌心的玩物。一切暴行最終的惡果,在漫長的,滄桑輪轉變化的時間過后,終將反噬人類,毀滅一切。
阿爾德里奇·斯賓塞明白了真相。
在這英倫小鎮(zhèn)的漫天迷霧中,在這風雨交加的永恒長夜里——
阿爾德里奇放棄了自己執(zhí)著的念想。
祖父并不是因為倫道夫診所的迫害而病逝,也并不是因為杰弗瑞·斯賓塞的冷漠而心灰意冷。
他的意志早已不屬于他,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向他所崇拜的【噩夢之主】盡忠。
永生的噩夢啊——向卑微的祈求者們降下永恒的審判。
扭曲一切,吞噬一切。我們不需要清醒。我們也不再會清醒。
祖父正是那樣想的。他這樣做,也正是為了讓我來繼承他的意愿。
于是,阿爾德里奇·斯賓塞一頭扎入雨夜,再也沒有回頭。
似乎整個倫道夫診所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和他再無關聯(lián)。
他要去尋找一個人。那個原先狂妄自大,如今卻畏畏縮縮的中年可憐男人。
他開著一家名為拉萊·敦威治的旅店。阿爾德里奇需要知道他的立場,并告訴他一切的真相。
于是,再也沒有人見過這個沉默而冷峻的黑衣男人。即使這場暴雨持續(xù)了五日之后,天空終于放晴,關于阿爾弗雷德·斯賓塞的消息也始終沒被任何人聽到。
瑪爾·夏特,薩拉·肯托,還有外來的偵探奧斯汀。他們費盡全力去尋找這名罪犯的下落,卻并沒有任何收獲。
而那傳聞中的拉萊·敦威治旅店,也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般,再也無法尋到蹤跡。斯賓塞家族的父子兩人,如同人間蒸發(fā)一般......永遠地不再屬于奈特威爾小鎮(zhèn)。
而在這之后,詭異事件頻發(fā),恐怖的自然災害,居民發(fā)瘋的“瘟疫事件”將整座海濱小鎮(zhèn)摧殘得猶如廢墟。這里逐漸變得荒涼,不再適合人類居住。
負責查案的三人組也無奈地撤離了小鎮(zhèn)。奧斯汀和兩人坦白了自己【受到雇傭】的事實,并邀請他們一起繼續(xù)調查。對克萊因之死心懷芥蒂的瑪爾與薩拉了解了真相,自然很快應允。他們再度攜手奔走于公國的各地,針對斯賓塞家族展開搜捕。
而這段時間里,屬于斯賓塞家族的【噩夢永生】思想組織也開始在全國建立起來。
它們宣揚某種理念:
人類的暴行終會為自己帶來毀滅。他們自我的罪孽會沉淀和凝聚成永生的噩夢,最終吞噬他們。
而信徒們所擁戴著的,正是名為【噩夢之主】的某個神秘概念。
三人似乎對這個結果并不驚訝。他們與警方聯(lián)手,在一次阿爾德里奇·斯賓塞舉行的邪教集會中抓捕了大量信徒,以及教主本人。
這也就誕生了故事開始之時的那一場問訊。三人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個曾愿意為自己祖父死亡真相拋頭顱灑熱血的青年,會變成如今這副冷峻,邋遢和懶散的邪獰模樣。
但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在問訊結束,審判將至之前,阿爾德里奇·斯賓塞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我們并不是邪教。我們想傳遞的,永遠只有真相。】
【真相不會滅亡。而噩夢......將會永生。】
【祖父想告訴我們的,就是這些。】
——————
于是直到他走上絞刑架的那一天,偵探奧斯汀都沒能再見到交付委托的那名神秘人。
他的宅邸已經空了,只給他留下了一份厚厚的信函。里面是約定的所有酬金。
當然,還有他的一句話。
【奧斯汀。感謝你。】
【我們的計劃,已經完成了。】
【主......來了。】
【而信徒,將會永遠崇拜。】
(全故事完)
故事草草結尾了。本來是想寫很多很多的......但自己的精力卻非常有限,也很難去繼續(xù)揣摩文字,構建在此故事基礎上更精妙的展開。再寫下去,反倒無趣了。
關注者寥寥無幾,評價和追更者的稀少已證明它的失敗。我清楚這并不是一本引人入勝的小說,也看到了自己實力上和專業(yè)的網(wǎng)文寫手有非常大,非常大的差距。
對于《噩夢永生》,我也曾付諸心思去努力創(chuàng)作。即使它并不成功,也是我牽掛和熱愛的作品。有許許多多的遺憾未曾彌補......如果展開起來講,還會有非常非常多驚悚恐怖的有趣情節(jié)。
但并不算精巧的故事結構,和受限制的發(fā)展篇幅,已然決定了它并不光明的未來。如此的話,將自己想講述的未來故事幾筆帶過,便就是終結了吧。
總之,向曾喜歡過這部作品的讀者大大們道謝!您們的支持是我不懈努力的動力!
《噩夢永生》已然完結。而我們未來再見。
向噩夢之神,獻上我等無盡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