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響
- 噩夢永生
- 星夜流離
- 3106字
- 2022-11-03 12:08:11
【夢靨倒影】
伴隨著人類噩夢而生的陰影生物。潛藏在宿主的影子中,因此極難發(fā)現(xiàn)。
與淺層噩夢融為一體。只要噩夢產生并持續(xù)存在,夢靨倒影就不會消失。
會對宿主的精神造成巨大的壓迫,乃至誘導其進行類自殘行為。
但本體較為脆弱,看似一片虛無實則擁有肉體,被特制槍支射擊時會遭到巨大殺傷。
在被發(fā)現(xiàn)時會發(fā)出尖銳的嘶喊聲,試圖嚇退破夢人。
當其被擊殺后,淺層噩夢會隨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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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的感覺。
就好像被人死死卡住喉嚨,拼命掙扎,卻始終難以掙脫,只能感覺自己的氣力一點點喪失。
你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你內心所有的苦痛的嘶喊,都只能變成嚶嚶嗚嗚的求饒聲。
但這只會讓那加害者愈發(fā)嗜血和瘋狂。
然后,腦部缺氧,供血不足,功能壞死,迎來滅亡。
是的......那就是被拉入噩夢的觸感。在無垠的大海中一點點往下沉,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感覺自己被無邊的黑暗包圍,無法控制地隕落。
而海洋中那些猙獰可怖的怪物,那無數(shù)雙貪婪的,渴望血肉的眼睛......正無比欣喜于這沉眠獵物的到來。恐怕下一秒,你就會成為他們還算新鮮的盤中餐。
而從噩夢中醒來,又是怎樣的感覺?
醍醐灌頂?shù)母杏X總是很難形容的。你能精確描述,你從一場宿醉中醒來的時候,腦海中那動蕩的狀態(tài)是什么樣的嗎?
一些劇烈的頭痛?一些耳鳴?一些詭異的,不斷向外延展又向內收縮的光芒?一些重影,一些腦海中的低喃?呼吸暢通了,嘴角可能還留著的那些,未干的唾液?
或許吧......每個人都不一樣。
而正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那從不同成因的噩夢中蘇醒的三人,現(xiàn)在的樣子都各有千秋。
什么——三人?除了瑪爾·夏特外,哪里還有別人?
天真的偵探啊......當然有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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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爾德里奇·斯賓塞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正站在暗巷的入口。深水酒吧的牌子有些歪歪扭扭地立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詞嘟囔著什么的酒鬼,像蜘蛛一樣在身邊爬來爬去。
這一切都好像是一場編纂好的,并未存在過的故事。而阿爾德里奇已經(jīng)不記得發(fā)生過了什么。
黑色的閃電劃破夜空,黑色的影子走到身前,對自己輕喃了些什么。隨后,自己毫無意識地睡去,又在夜將降臨的此時此刻,突然蘇醒。
他嗅到了那些雨水在空氣中匯聚的味道。那是種如大海般潮濕的芬芳。它將凈化一切污濁,它也會洗滌人們心中所有的痛苦,浮躁,懊悔和罪孽。
他要做些什么?他來到這里是為了什么?他的手中空空如也,他的襯衫被撕裂,乃至他身上汩汩流血的巨大傷口,他缺了好幾個口的指頭。這一切都是近乎茫然的痛楚,而他并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他只會麻木地望向前方。那是拉起警戒線的命案現(xiàn)場。他看到那樣多的警察,在眼前忙碌。他看到那些殘缺不全的尸塊搖晃著令人恐懼和干嘔的重影。
那似乎跟自己毫無關系。那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命運。他的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連“理應感到恐懼”這一層的概念都難以體會。
他就在那里眺望著。他站在影子里,站在傾盆而下的大雨中。在他的身子被這冰雨浸潤和裹挾時,他由衷地感受到一股,自上而下的顫栗。
而這份生理上的顫栗,居然比任何在心里翻涌的“情感”都更為真切。
他不由得感到一種清爽。雷電的轟鳴聲和甘霖降下洗刷罪孽的交響聲。這些......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終于將他從掙扎和煎熬的噩夢中解脫。
他無比沉浸這種感覺——直到,他被警察發(fā)現(xiàn),高聲質問,并戴上手銬的那一刻。
至于警察叫喊和威脅了些什么......
阿爾德里奇·斯賓塞并沒能聽得清楚。
......
“瑪爾警長。我們抓捕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家伙。他偷偷盯著我們的搜證工作。”
盡忠職守的那位警察,有些情緒激動地向隊長報告。
“我認為,他極有可能了解些案情的底細,或者是直接參與者也說不定。我就先斬后奏地執(zhí)行了抓捕。希望您別見怪。如果抓錯了,我一人承擔罪責。”
誰也沒想到大雨會突然降臨。他的臉埋在不斷翻涌而起的水霧里,只能看清輪廓。
雖然不記得他是誰,但并不影響瑪爾對他贊許有加。
“辛苦了。把他帶過來吧。我來問問他。”
“是。”
說實話,剛從噩夢中醒來的瑪爾·夏特,腦袋迷糊的厲害,根本無法思考。
那是一種,直接將萬千思維的絲線一刀全部斬斷的割裂感。
如果把人腦比作電腦,被強行從噩夢喚醒,就像是直接把電腦的電源拔掉,又胡亂接了幾根新的線充當備用電源。
甚至會讓人有種,我已經(jīng)不是我的感覺。原本充斥在腦海的那些思維被全部打散,努力去檢索也很難想出來。
反倒是游蕩在心中干擾判斷的混亂因子,在這個關頭開始不斷出現(xiàn),像一團粘性極強的漿糊,把瑪爾的所有想法拖拽著不往前走。
這感覺簡直糟透了。一個思維停滯的人,要怎么去辨別事實,查好案子?
更何況我剛才想跟那位偵探袒露的事實......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啊。
“人我?guī)砹耍L先生。還請您仔細審問。我去繼續(xù)現(xiàn)場搜證了,先行告退。”
他禮貌告辭,消失在了霧氣中。而一個戴著手銬,渾身濕透了的沉默青年,卻從霧外慢慢走來。
那一瞬間,就是在那一瞬間......偵探奧斯汀·凱德好似被一道閃電貫穿般,渾身一個激靈。驚悚和畏懼感在血液中急速流淌,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似乎在膽寒地退卻。
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死者,怎么可能復生!
即使是奪人心智的噩夢......即使是造就噩夢的那些夢靨生物,也絕不可能可以牽扯到“死亡與重生”的領域。
因為那樣的話,會導致整個世界的秩序發(fā)生難以想象的崩壞,會導致生命的含義被褻瀆被瓦解。那是最可怕的事情......那是會將屬于生物的所有概念,徹底推翻的東西。
而他從未相信,甚至從未想象過的事情——真的發(fā)生在了眼前。
阿爾德里奇·斯賓塞,重生了。
他的皮靴啪嗒,啪嗒,啪嗒地,濺起一地的水花。
他黑色的碎發(fā)在被雨水打濕后,卻聯(lián)結成了長發(fā)的模樣,有如一道又一道猙獰的觸手。
而在他踏破霧氣而來的每時每刻,新的霧氣,卻又在他的身邊匯聚。也正因為此,即使阿爾德里奇已經(jīng)離自己很近了,他的面貌卻始終還藏在陰影中。
奧斯汀沒辦法對付他。因為,那把配槍只有在夢境中才能發(fā)揮有效作用。而在現(xiàn)實里,那看起來只是仿真槍罷了。
而從未接觸過關于“復活”知識的他,并無法得出有效的對抗結論。
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有些茫然。
“你好。警長。我是阿爾德里奇·斯賓塞。你應該認識我。”
當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奧斯汀本以為,瑪爾一定會嚇破了膽。連他都沒預料到的情況,瑪爾也不可能見識過。
因此,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想為他們想出一套能應付阿爾德里奇,讓其離開的話術。
但接下來瑪爾的反應,卻讓他大跌眼鏡。
“你好。阿爾德里奇。很高興和你再會。看來,你從深層噩夢里暫時脫離了......但這次的死亡方式,卻格外凄慘啊。”
警長輕嘆了口氣,摘下了眼鏡,以求能把他看得更清楚些。
但卻毫無作用。
“你應該知道的......執(zhí)著于追尋秘密,就一定會迎來和你祖父一樣的下場,甚至會更凄慘。但你總是執(zhí)迷不悟。這次呢?還不肯吸取教訓嗎?”
“我的腦海里......什么都沒有。我也不記得關于我祖父的任何事了。但警長先生......你既然那樣了解我,就知道我從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我會重新找到關于我祖父的過往。”
“你為什么就是不聽勸?斯賓塞家族的這群家伙永遠都如此執(zhí)拗嗎?還是說你們的心里永遠只想著你們自己,卻從來不看看這個城市已經(jīng)因為你們變成了什么樣子?”
警長憤怒地咆哮。
“這幾個月,我已經(jīng)處理過你和你父親多少次的死亡現(xiàn)場了?你們就是我的噩夢。這座城市的所有噩夢,所有瘋狂,都是你們斯賓塞造就的!你就不知道一點悔改嗎?”
“你們還要害多少人才夠?身為這一切噩夢的罪魁禍首,你就沒有絲毫的罪孽感嗎?”
“......”
他沒有回應。他沒有回答。
他連那一聲冷笑都未曾施舍,只是平靜轉過身去,消失在了霧中,消失在了風里。
而一盤錄像帶,從他的大衣中滑落,被丟到了地上。大雨沖刷著它,也沖刷著這個夜晚。
奧斯汀連忙撿起了它。像對付珍寶一般,用布把它擦了個干凈,收進了包里。
隨后和瑪爾警長一樣,凝望著阿爾德里奇·斯賓塞離開的背影。
原來......
這才是為什么,他們說這個故事叫——
斯賓塞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