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可能是因為冷的早，寒假也放的早。過了1999年元旦不久，期末考試結束，陳為平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車票是班級統一提前一個月買的，長春沒有直達河南的火車，陳為平和李毅鵬一起訂了同一天到SJZ中轉聯程票，都買到了鄭州。為平聽上一屆的老鄉師兄說過，買到新鄉和鄭州就差三塊錢，有的車在新鄉不停，聯程票買到鄭州最保險。

105元。真便宜，學生票半價；真不便宜，半個月伙食費。沒辦法，誰讓離家遠呢。想想廣西的王世海，陳為平心理很平衡。

一路上，倆人眼看著硬座車廂車窗上水氣凝成的厚厚的冰層一點一點融化，過了山海關，居然全無了。離家越近，溫度越高，心里也越暖。

一夜行車，到了SJZ。

一下火車，李毅鵬看見同站臺對面停著另一列火車，車廂上寫的“BJ—廣州”。上前問車廂門口的檢票員到鄭州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李毅鵬高興壞了，拽著為平，直接摻和在了上車的人群中。

門口列車員要看票，李毅鵬手里揮了揮，拉著為平就擠上了車。春運，哪哪都是人，車廂早沒有立足之地，連廁所都擠著人，誰上廁所再臨時騰出來。車廂連接處冷，人少一些，倆人直接把行李包往地上一扔，往上一坐。這個情景居然和夏天為平和老爸去平頂山時一模一樣，只不過是不去平頂山了，身邊有個平頂山。

沒兩分鐘，車就開了。問列車員多長時間到鄭州，答：五個小時。真沒想到還是個特快車，平常都得七八個小時呢。為平直夸李毅鵬英明，沒有出站辦理中轉簽票手續，否則咋也趕不上這個特快車，真好。

下午，火車到鄭州。兩人在出站口被檢票員直接攔下。

“你倆這票不對，沒改簽，補票去。”工作人員不耐煩。

“我倆都是買到鄭州啊，沒錯啊，你看，你看，寫的鄭州啊。”李毅鵬據理力爭。

“倆大學生，這都不懂。你倆是聯程票，原來的車次到站后，就要辦理中轉改簽出新票，才能再坐車。聯程票價是普通綠皮車票的價格，你倆剛坐的是空調特快車，要補差價，懂了沒？真費勁！掏錢吧。”工作人員很傲氣的訓斥著兩個返鄉學生。

“啊，還有這回事？”李毅鵬和為平都是頭一次聽說。李毅鵬接著問：“好吧，對不起，我們大一，頭一次轉車，不懂。補多少？我們補。”

“一人一百！快點的，別耽誤我們工作。”工作人員吐字清晰，聲音洪亮。

“啊？！不會吧，我倆從長春到鄭州聯程票才105啊，從SJZ到鄭州不會就100吧，我們是學生，半價，是兩人一百吧？”為平提出質疑。

“你這小孩，說你啥好呢，來來來……”工作人員把倆人連拉帶推，進了邊上的值班室，朝里面喊：“老錢，這倆學生補中轉差價，一人一百，你收了啊，我這忙，離不開。”說完，關門，那人走了。

這是一個十平方大的小屋，一個中年男的，穿著軍大衣，在圍著煤球爐子烤火，看見為平倆人被趕進來，抬眼皮看了一眼，繼續烤火，時不時的端起茶缸子喝水，不說話。李毅鵬先說：“叔叔你好，我倆是買到鄭州了，不知道中間轉車不能直接坐特快車，該補的我們補。可一人補一百，有點太多了，我倆都是學生，應該是倆人一百吧？”

烤火男抬了眼皮，瞄了兩人一眼，不慌不慢，語氣生硬的說：“這不是你家，你說多少就多少。到這了，就得聽站上的，補一百是便宜你們，按規定，還得三倍罰款呢。要不是看你們是學生，早就直接打派出所電話把你倆拷走，你倆過年都回不了家。說吧，你倆是交錢呢，還是等警察呢，二選一。”

“叔叔，我們都是河南的學生，剛從東北那么遠的地方回來，這都快到家了，您就幫幫忙吧，照顧一下我倆，都是河南自己人，幫幫忙吧，求求您了。”李毅鵬擺攤一學期，學會打感情牌了。

“少啰嗦，河南人多了，我幫的過來嗎？交錢交錢，我一會還去值班，沒功夫搭理你倆。快點的！”烤火男果然見多識廣，毫不松口。

為平聽出來了，這是訛詐。一細想：這不是汲縣也不是葉縣，說白了，兩個外地人在這，叫天天不靈的，人在屋檐下，安全第一，還是破錢消災吧。只是自己兜里從來就沒帶過一百塊錢啊，都在存折上了，這時候銀行也下班了，這可咋辦。

李毅鵬小聲問為平：“你身上有多少錢？”

“50多吧，不夠啊。”為平為難。

“你都給我！”李毅鵬堅定的說。

為平看看李毅鵬肯定的眼神，摸出所有的錢，全給了李毅鵬。只見李毅鵬，也掏了掏自己的兜，摸出一些錢。把兩個人的錢湊在一起，當著烤火男的面，邊數邊走到烤火男近前，說：“叔叔，你看，我倆都是窮學生，一學期到頭錢都花完了，兜都掏干凈了，就剩這些了。我倆還得坐車回家，留十塊錢。剩下的都給您，您就大人大量，幫幫忙吧，我倆先給您拜年了啊。叔叔過年好啊！”李毅鵬把錢放在烤火男邊上的凳子上，手里拿著一張十元的鈔票示意著，朝著對方笑著，邊倒退著走邊說拜年的話。走到為平邊上，一把拉著為平的胳膊，轉身開門就往外跑。

門外的檢票員一看倆人跑出來了，朝里面喊：“老錢，都搞定了？”

屋里傳出來笑聲：“算是搞定了吧，沒事了。”這時，倆人已經跑出去好遠好遠了。

到了安全地帶，倆人也是一陣苦笑，直搖頭。真沒想到，到了家門口，還被老鄉黑了一道。李毅鵬從另一個兜里掏出50塊錢，給為平。為平不要，說這是干啥。

李毅鵬說，剛才自己隨便摸了點零錢，加上為平的50多塊錢，數了一共63.5，拿出了10塊，其實就是扔了53.5。這事源于沒有中間出站簽票，由他而起，這錢應該他出。再說了，他知道為平把錢掏干凈了，還得買回家的汽車票，硬把錢塞給了為平。讓為平無可無不可，只好接下了。

倆人在火車站邊上的汽車站買了各自返鄉的票，揮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