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義靠在墻角，定業刀在滴著鮮血，他的身上也是傷痕累累，衛風、朱洛、吳長、李富貴、張五、趙明都是一身的傷，靠在一起。

他們的面前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闖軍和明軍交雜再一起。

幾百米長的棋盤街成了人間地獄。

血水將道路兩旁的水溝填滿，以致堵塞，尸體堆積，士兵們腳踏在自己以前的袍澤的身體上與敵軍戰斗。

這是一幅地獄的慘象，殘肢在地上被人肆意踐踏，五臟六腑灑了一地，四處可見。

頭顱在地上嚕嚕打滾，尸身卻不見蹤影。

汗水混雜著血水順著秦義的下巴滴在地上，滴在血水里，濺起了一片小小的漣漪。

“你們還能不能動？”秦義對自己身邊的幾人問道。

“還能殺賊！”幾人齊聲。

“好，那便隨我殺！”秦義重新站立起來，殺進人群。

衛風等人也是大吼一聲，跟隨在秦義的身后，殺入人群中。

無時無刻都有人命在消失，此時已經鏖戰了一個上午了，依舊無法將闖軍逼出正陽門。

各部明軍已經開始支援正陽門，但是人數并不是太多，這是因為如果調集太多，導致防御空缺，那么闖軍必定將會趁火打劫。

大明門上有明軍不斷的射出弓弩，將城下的闖軍死死的釘在地上。

大明門上只有兩尊火炮，卻不敢施放，城下畢竟還有這么多明軍。

闖軍殺退一波，便又接著一波。

數萬明軍集結在這里，將棋盤街周圍的街道堵塞的滿滿的。

闖軍多次被逼到正陽門這里，明軍卻無法將他們殺出去。

“大哥，再打下去，咱們就得全折在這里了，撤吧！”張五和秦義背靠在一起。張五勸道。

確實，此時的明軍越來越少了。

秦義也不想就這么折在這里，這樣是不值得的。

“撤！”

秦義帶著張五、衛風等人殺出棋盤街，闖軍在周圍的街道慢慢的少了。

跟隨在秦義身邊的只有寥寥數百人了，大多數是親衛營的人馬。

悲戚的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群，跟隨自己的兄弟又少了許多了人。

“回阜成門，調集軍隊！”秦義說道。

阜成門此時并沒有人來攻城，這里聚集了萬余的將士，秦義將會要全部帶走。

京城已經無法拱衛下去了，自己必須要為自己保存一點實力，日后到達南京，也為自己積累政治資本。

……

阜成門，李過見城墻之上明軍撤走，大軍攻入阜成門，進入內城。

西直門，吳襄扛不住闖軍的猛烈進攻，不得不撤退，卻遭遇李過率領而來的大軍，兩軍立馬站在一起，吳襄被李過生擒，不得不投降。

數萬明軍投降。

德勝門，李自成從西直門來到德勝門外，正帶著士卒猛烈攻城，無數的闖軍士兵已經爬上了城墻，可是又被城墻上頑強的明軍給殺了下來。

血海尸山堆積在德勝門外，李自成冷樣旁觀著德勝門的戰斗，他在等待德勝門洞開的那一刻。

御馬監太監王德化，正帶著御馬監勇士營朝著德勝門而來，御馬監還掌控著騰驤四衛，可此時騰驤四衛俱在與闖軍的戰斗中，王德化只能帶著三千人的勇士營。

德勝門守將王明看到從城中而來的三千人，大喜，以為是援軍到了。

“是御馬監的勇士營！”看到領頭的是王德化，王明就知道這是內廷的禁軍了。

“王公公，多謝相助！”王明朝王德化抱拳道。

“拿下！”王德化冷冷道，他身后的勇士營士兵便一涌而上，將王明制服。

王明的士兵拔刀反抗，被勇士營的士兵團團圍住。

“王將軍，對不住了，我們也是各為其主！”

王明大怒：“賊子，你不得好死！”

王德化手中的匕首一刀扎在王明的胸口：“看到西邊的太陽了嗎？大明就和那夕陽那樣，我只是跟隨大勢而走！”

丟掉沾滿鮮血的匕首，王德化下令打開城門。

德勝門外，李自成策馬在前，看著德勝門緩緩打開，不由得大笑。

“崇禎，我來了！”

李自成一馬當先，率先進入德勝門，在德勝門跪著的太監王德化。

“拜見陛下！”王德化跪在地上，恭聲見禮。

李自成滿意的點了點頭：“好，有賞！還請公公帶路！”

“自當效犬馬之勞！”

由德勝門進入，入目便是風光艷麗的什剎海，什剎海又名北海，而南海則是與什剎海相連的太液池。

夜晚淡淡的輕風吹佛著兩岸的柳樹，柳枝搖擺，輕風中有著花草的香味，也有著淡淡的血腥氣味，兩種味道夾雜，李自成貪婪的吸了一口，他很喜歡這種氣味。

李自成帶著人馬走在斜街之上。

春風得意馬蹄疾！

大明門外的廝殺聲傳進承天門，傳進午門，傳進紫禁城，最終到達崇禎的耳朵里。

此時跟隨在崇禎身邊的只有王承恩了，文臣們早已不知去向，宮里也亂成了一團，太監宮女慌亂的在四散奔跑。

崇禎無力去阻擋這些了。

“正陽門還在廝殺，承恩，陪我上景山，我要看看我的將士們是如何為我捍衛最后的尊嚴的！”崇禎的語氣讓人不容拒絕，王承恩點頭，跟隨在崇禎的后面，朝著在紫禁城后的景山而去。

景山上的景色非常的漂亮，此時雖然是夜晚，但依舊能在朦朧的夜光鐘，看到那春意盎然，能聽到歸巢的鳥兒的叫聲，能聞到花草的香味。

“景山上的太監哪去了？這幫死家伙，擅離職守，我定要好好的敲打敲打一下他們！”王承恩見沒有人來迎駕，低聲罵道。

崇禎面無表情，繼續踏著階梯朝景山山頂而去。

景山山頂的涼亭，崇禎負手而立，看著自己腳下的京師，此時的京師燈火通明，而在棋盤街和城外，卻是烽火連天。

“陛下，棋盤街到處都是人啊！”王承恩瞇縫著眼睛看著棋盤街的方向。

“我大明還是有忠烈之士啊。張晉彥這樣的飽讀詩書之輩，連在棋盤街的小兵都比不了！”崇禎的聲音無悲無喜。

主仆二人在涼亭中看著一邊燈火闌珊，一邊烽火連天的京城，良久無語。

崇禎心中如五味陳雜，棋盤街的戰斗進行了一天，那里伏尸萬余，血流成河，尸體堆積如山，卻依舊不能阻擋住闖軍的腳步。

“朕的江山就是這樣要失去了嗎？”崇禎喃喃自語。

“朕九泉之下愧對列祖列宗啊！”

崇禎嘴中不斷的念叨著，京城的燈火照耀在京城的上空，將暗藍的天空照的一片紅，借著燈光以及月光，崇禎盯著涼亭下的那一顆槐樹，不停的嘆著氣。

從景山上下來，崇禎如同失了魂一般。

眼前便是巍峨的皇城了，遠遠便可看到朱紅色的高墻，李自成不免有點心潮澎拜。

北安門大開，李自成一路暢通無阻。

“陛下，進入北安門，便是紫禁城！”王德化小心翼翼的道。

李自成此時卻駐足在北安門前，看了一眼這座皇城最北的城門，然后說道：“我是去坐皇位的，應當堂堂正正而入，繞過去，進長安街，我要從承天門而入！”

大明門的守將終究沒有經受住從城下射上來的勸降書中的利益，大明門大開。

劉宗敏、李巖帶著大軍進入大明門，明軍四散逃逸。

“將軍，陛下從德勝門進入城中，此時正朝承天門而來！”有士兵稟告道。

承天門下，明朝文武百官跪伏在地，一副乞降姿態。

劉宗敏勒住馬，下令等待，同時看著那群跪伏著的文武百官。

長安東大街的浮現出一大群兵馬，穿著黃金甲的李自成在前，朝承天門而來。

從阜成門撤走，由西華門而入的秦義站在承天門上冷冷的看著城下的大軍，該來的還是來了。

乾清宮中，崇禎獨自飲著酒，王承恩和幾個太監陪伴在他的左右。

“陛下，闖軍已經到達承天門下，龍虎將軍秦義在率軍在承天門！”一個小太監從跑了進來對崇禎稟告道。

“秦義，哈哈，不愧是朕的好臣子，死也要為朕堅守住皇城嗎！”崇禎大笑，笑著笑著便淚如雨下。

“滿朝文武，投降的投降，逃匿的逃匿，平時喊著忠心為國，在朕面前冠冕堂皇，真正需要他們的卻全不見蹤影。在朕迫切需要人的時刻，卻只有一個剛剛從山西而來名不見傳的將軍為朕拱衛這皇城！哈哈哈！”

崇禎的大笑傳出乾清宮，無比凄涼。

“陛下，京城大勢已去，不如投降！”在王承恩的身邊的太監張殷開口道。

崇禎突然停止住大笑，手中的酒壺毫無預兆的砸向張殷，張殷躲閃過去。

“好，狗奴才居然敢躲開？”崇禎拔出放在桌子上的劍，一劍將張殷刺穿。

“朕大明，絕無投降之君，絕對沒有！”崇禎盯著張殷的尸體，大吼道。